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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从长安到洛阳


冬月,李旦被废,太后武氏自称为帝,定国号为“周”,迁都洛阳。武三思被封“梁国公”。

        当梁国公问及武韶的年岁的时候,武韶说:“今年八岁。”

        至此,武韶一共在长安流浪了两年多,又在武三思府邸之中住了八个月。武韶终于要离开长安了。洛阳,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迁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他们要在路上耽搁很久。不过就算是这样,武韶该学的功课,一点儿也不能落下。宫里请来教习礼仪的嬷嬷已经回去了。经过了半年的学习,武韶已经是一个很像大家闺秀的大家闺秀了。只是有时候看见南来北往的大雁,总是忍不住有些出神。

        武三思向女皇禀告了武韶的安排,皇帝未置可否,只是说,等迁都结束了,领来看一看,看过了再留下。梁国公的阶品不低,所用的器具车马上上下下换了一遍,迁都的过程中,梁国公却没有与刘氏共乘一辆马车,刘氏心生不满,然而如今已经是武皇当政,同原先大不一样了。惹怒了梁国公,梁国公或许会休掉她另娶,这又使得刘氏谨慎起来。

        在几位师傅的教导下,武韶已经对朝中大势知道得挺多了。她知道了当今的天子在侍奉先帝之前,曾经做过太宗皇帝的才人。也知道了武元爽和皇帝并不是亲兄弟,武承嗣得宠,是因为占了半个嫡出的身份,而武攸德与武攸宜,与武三思也都是堂兄弟,当然,也是武韶的堂哥。不过这两个人,却不一样。武攸德与武攸宜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武元召是武士彟的庶子,早已不在人世,但武攸德是武元召的嫡子,因而虽说只是旁支,也是能挺直腰板的,武攸宜比武三思还小两岁,只是武元召的庶子,其母临终的时候还只是个通房,连个小娘都没混上,所以武攸宜的身份更加地位,平日里寡言少语,性子内敛。

        只是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尽管武韶努力学习,但对于语言文字的掌握仅仅保留在可以顺利交流的程度,至于再深一些乃至于言之有物,对她来说还是太过于困难。去往洛阳的时候,终日只能蜷缩在马车上,马车上摇得头昏脑涨的,武韶也没有什么精神。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已经进入冬天了,马车里不比屋舍之中,八面漏风,又不好终日拥着被子,武韶冷得瑟瑟发抖,才出发了不到半个月,就发起了高热。武淳本是心细之人,便遣人找了个太医来看看,当太医说出“受了风寒”的时候,武淳才了然地一拍脑袋。武淳正当盛年,肝火旺盛,自己的马车上又有火盆,自然不觉得冷。武淳叹:“在下失职,竟忘了说历年冬日的地龙火盆之用度。此事本来是国公夫人管着的,在下不方便言明,还请韶姑娘便遣人同夫人说一声,请她将木炭送过来。”武韶本想说她与国公夫人一共就见过一次,不甚熟悉,但见武淳这么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武淳兀自滔滔不绝地讲着银丝炭、兽金炭与寻常木炭(这是瞎编的名字,我记不得来源了,好像见过有人这么编)的区别,又言及皇帝近来新赐了麸炭(麸炭是真的出现过的,也叫“星子炭”,珍贵异常,以麸炭进上,也只是用来暖手)。

        武韶思前想后,寒风凛冽实在难抵,便让秋江去找刘氏讨些木炭。秋江去了三个时辰不见,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来。大约是新皇登基事情多,作为股肱之臣,武三思近来忙得团团转,一半时间在皇帝那儿,一半时间与阖朝大臣在一处,就连武韶,也有日子没见到他了。秋江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有一道明显的抓痕,双颊也红肿起来。武韶忙问:“这是怎么了?”秋江脸上尤有泪痕:“韶姑娘,奴去问夫人要些炭火,夫人却推说没有,奴便辩解,为何国公爷的妾侍都有,我们姑娘是正经主子,却没有炭火,如此严冬,没有炭火可怎么成,可夫人却生气了,命人将奴好一顿打,因夫人要用晚膳了,才将奴打发了出来。”

        武韶叹了口气,公孙师爷说,人有厉害之争的时候会有百般寻衅,武韶想不出来,她同这位国公夫人有什么厉害之争。武韶问:“今日晚膳也照常吗?”云儿应道:“是,他们已经送过来了。”将食盒搬上马车,武韶才发现今日之膳食不仅没有粗制滥造,反倒更加精细了一些。秋江还在不住地哭,武韶也不会哄人,只是温言道:“好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国公夫人才是国公府的女主人,我们只能忍让些,好在还有国公爷照料着,以后总是会好的。”刚说着话,武三思忽而跃上了马车,脸上看不出喜怒,武韶弯着身子行了个简单的礼。武三思的眼睛瞟过摆放食盒的几案,却顿时勃然大怒:“放肆!这样乱嚼舌根的话也是能浑说的吗?”武韶愣了一下,似乎在想武三思大怒的原因,但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应:“国公爷息怒,妾不是有意的。”

        武三思一指武韶:“这顿饭别吃了,好好反思反思。”便拂袖而去。

        武韶低下头,压迫感逐渐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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