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祸事流言

自从收养了小七以后，月华便极少回玉珠峰，一应琐事全部交予其余十位神将打理。闲暇之时，他会亲自教习小七琴棋书画以及修仙练法之术。

        因着卺冰与流朱一直在月华身边随侍左右，身居朱雀神将副位的南方神君时常到大罗天探望姐姐。知道自家姐姐很是喜爱小七，他也爱屋及乌，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亲自送来赠予小七。

        六皇子楚君虽跟随在卺冰身边修行，此前却从未进过玉虚宫，卺冰一般带着他在麒麟崖习道练武。后来还是月华见小七没有同龄玩伴，才特许他随意进出玉虚宫。

        除了瑾娪以外，小七没有别的朋友，故而很快便与楚君打成一片。童年时期，她除了修为没有太大长进，其他事情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没有半点女儿家该有的娇羞与温婉。楚君时常偷偷带她出去四处捣蛋，九重天上不少仙神都被他们戏弄过。因着二人身份特殊，众仙神是敢怒不敢言。从此以后，远远见着这两个人的身影，便赶紧驾着云彩落荒而逃。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波，时光荏苒，转眼间四千多年过去了，小七也渐渐成长为一位妙龄少女。

        有一天，楚君带着小七偷偷溜进太极真人的炼丹房，并用泥土捏成的泥丸将太极真人最新炼成的丹药偷梁换柱。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换来的丹药拿去喂了南极仙翁的坐骑。

        这下可不得了，那寿鹿吃了大补的丹药异常兴奋，在驮南极仙翁去东海赴宴之时突然发了狂，一个扬身，直接将南极仙翁甩下了背。仙翁年事已高，反应不及，就这样直直掉进了海里。若不是路遇前来赴宴的仙僚搭救一把，怕是早已魂归东海。

        不出几日光景，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九重天。两个始作俑者自知闯了大祸，也不敢隐瞒实情，主动承认了错误。楚君与小七交好，一直将对方当成妹妹看待，自然将过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天帝闻知后勃然大怒，他顾及太极真人与南极仙翁的仙阶较高，二人又是天界德高望重的长者，为了给俩位仙者一个交代，特将楚君发配到第七天的虚无越衡天，让其看守锁仙塔，为期一年。

        天帝已对其子做出了惩戒，且惩戒力度还不小，太极真人与南极仙翁碍于对方的皇子身份，也不好再过多追究责任。至于小七那边，则由流朱亲自领着她登门致歉，同时还给南极仙翁带去了一大堆珍贵补品。

        小七的身份虽不及楚君尊贵，可她毕竟是住在玉虚宫的人。从她平日里调皮捣蛋的情形来看，月华天尊对她似乎格外纵容，从未对其进行过惩戒。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太极真人与南极仙翁心里没底，也不敢胡乱追究小七的罪责。纵然心中愤愤不平，看在月华天尊的面子上，也只有忍气吞声，接受她的道歉。

        既然当事人自己都不追究了，这件事情本来也该到此为止。可妙音天妃护犊心切，又仗着自己孔雀族公主的身份，并未将小七放在眼里。

        当初楚君欲拜月华为师，除了真心敬仰月华以外，其中亦包含了天帝的私心。

        天帝一直想找个由头与月华拉近关系，正巧趁着为六子选师之事试探对方。拜师被拒后，天帝明面上言道是楚君没有那个福气，暗地里却仍旧让自家儿子每日去大罗天表决心。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能自由出入大罗天也算殊荣一件。

        妙音天妃原本对天帝同意楚君跟随卺冰修行之事甚为不满，觉得卺冰的身份不够尊崇，由他教导自己的儿子，简直有辱皇家颜面。可月华既然开了口，无论是出于考验，亦或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天帝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后来，月华收养了小七，天帝特意嘱咐楚君与之交好，隐约有让两个孩子缔结良缘的打算。

        妙音天妃得知后更为气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莲花精而已，有什么值得讨好重视的，为此还要搭上自己的宝贝儿子。从那时候开始，妙音天妃便不怎么喜欢这个小花精。

        这次又是为了维护她，害得楚君受此重罚，妙音天妃便越发厌恶小七了。

        在自家儿子受罚这件事上，妙音天妃表示十分不满。同样是闯了祸事，为什么那个小莲花精只是上门道歉，罚其禁足。而她的儿子贵为天族皇子，却要被罚看守锁仙塔。两两相比，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因此事不知与天帝闹了多少次，埋怨他是个狠心的父亲，成天只想着利用儿子与月华攀上关系。有一次被气昏了头，甚至当众指责是小七教坏了楚君，成天带着她的宝贝儿子胡作非为。

        九重天上最不缺的便是传声筒，那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不知怎地，竟传到了玉虚宫。

        小七自上次闯祸以后便收敛了性子，连累楚君受双倍责罚，她心里十分愧疚。

        有几次，她偷偷溜到虚无越衡天想要探望楚君，给对方送些东西，顺便看看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可惜每次去的时候都被拦在了外面，守门的天兵说天帝特地吩咐过，六皇子受罚期间不准任何人前来探视。

        吃了几次闭门羹以后，小七便也识趣的不再去了，乖乖留在玉虚宫内足不出户。

        今日天气不错，她原本想一个人静一静，遂爬到花园里的扶桑树上看风景，谁知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睡意正浓的时候却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了。

        一仙娥道：“我听星月宫的仙娥说，妙音天妃前些天又为了六皇子被罚之事与天帝大吵大闹。”

        另一仙娥听后表示，“那有什么稀奇，妙音天妃为了这件事，时不时在宫里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消息早便传开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先前那个仙娥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回可不一样，听说妙音天妃此次不仅仅是哭闹这般简单，甚至还出口辱骂了住在宫里的那位姑娘。”

        “姑娘……”那仙娥缓了缓，随后一脸震惊，低呼出声：“你是说那莲花精？”

        “嘘……”前一个说话的仙娥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并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示意她闭嘴，而后还颇为紧张的朝四下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人后才转过头来，对着那名仙娥一阵劈头盖脸地低吼，“你不要命啦！这称呼是能随便说的吗？也不怕被谪贬下凡。”

        她们到玉虚宫当差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关于那位姑娘的事情还是听说了不少。

        九重天上很多仙神都在私底下谣传，那位姑娘的身份怕是不简单。若只是一个普通的莲花精，又怎会得到月华天尊的青睐，让之住在大罗天，且由月华天尊亲自教导。

        如若真如外界猜测那般，她极有可能是月华天尊的私生女。即便不是，能得月华天尊亲自传授教习，也算得上天尊的半个徒儿。

        虽然月华天尊活了这几万年来从未收过一个弟子，也从未对外宣称收那位姑娘当徒弟。可天尊对她的纵容与宠爱，却是整个天界有目共睹的事实。

        故而九重天上许多仙神及各宫的仙官、仙娥见了她，无不唤她一声“七姑娘”，敢直呼其名的少之又少，而敢称呼其为莲花精的更是没有几个。

        那仙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也是吓得不轻。

        前一个仙娥顿了顿，又接着道：“听闻妙音天妃便是当众辱骂了七姑娘的身份，说上回那事若不是六皇子主动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以此平息了太极真人与南极仙翁的怒火，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波澜。还说七姑娘若不是有月华天尊当靠山，九重天上又怎会有她的容身之所，众位仙家更不是她能随意戏弄的对象。妙音天妃甚至直言自己的儿子乖巧懂事，从不惹是生非，自从跟着七姑娘一起玩耍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定是受到了七姑娘的媚惑。天帝听闻后震怒不已，他怕妙音天妃将此事闹大，事情传到天尊耳朵里，开罪了天尊，遂将之禁足了。”

        那名仙娥捂着胸口，缓过神后问道：“此等大事一定会被禁言，又怎会走漏风声传到你的耳朵里？”

        “九重天是什么地方，单凭一己之力又岂能堵住悠悠众口？总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也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假。”

        “那宫里还有其他人知晓此事吗？”

        “这我便不太清楚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做事吧！免得被其他人撞见……”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渐渐消失。

        小七躺在扶桑树上眺望远方，远处碧空如洗，云兴霞蔚。明明是一幅绝美的景色，此刻却怎么也映不进她心里。

        原来九重天上的仙神都是如此看待她的吗？一个仰仗月华势力，四处为非作歹的莲花精。

        她从未因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愧，从她记事起，月华、流朱姑姑、南方、瑾娪、楚君、白芷、绿萝，还有宫里许多人都待她极好，他们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在她很小的时候，月华便告诉过她，每个生灵在这天地间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连她也不例外。所以，她一度还为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莲花精而感到骄傲。

        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她终究只是存在于天地间的小小莲花精。若是没有了月华的庇护，自己什么也不是。

        小七从树上坐起，一跃而下。

        不料心烦意乱间失了准头，跳下去的时候手被树枝划破了一道口子。

        殷殷鲜血自手掌不断渗透而出，小七抬起手掌查看了下伤势，似乎并不严重，不过是划的口子有些长而已。

        施法引出天莲池的池水，而后将水洒在受伤的地方，血水顺着手掌滴落于地，最后慢慢浸入到泥土里。

        清洗好伤口以后，小七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帕将伤口随意包扎了一下，待到伤口不再流血时，她才怀着重重心事，深一脚浅一脚地踱回到自己的寝殿。

        霞光慢慢染红了整个天际，天莲池中的水面上荡漾着点点的金色光彩。

        花园里景色依旧，只除了一颗原本已呈枯萎之态的扶桑树苗正在慢慢地复苏、发芽，而它所在之处正好是小七方才站着处理伤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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