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迎难而上

周蕴三两下扫完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苏佩和周恣两人来往的信件。

        信件开口，苏佩对周恣的称呼是“二殿下”

        行文之间不难看出苏佩对周恣的尊敬。

        周蕴仔细想了想道，“其实在之前的嫡出庶出争斗的时候，苏丞相并未站位。”

        现在想来或许不是没有站位，而是周恣的一步暗棋？

        当时朝堂上，三老还没有走到权柄煊赫的地步。

        当时周恣已有自己完整的成熟的势力圈。

        而这个势力圈是没有三老的。

        且，周恣也没有拉拢三老的意思。

        三老各自家世背景深厚，再往前一步定会成长为遏制不住的毒瘤。

        这个道理，当年周恣就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选择拉拢三老的原因。

        年轻的皇子，得先帝宠爱，身后势力雄浑，如烈烈灼日一样让人无法忽略。

        他有自己的底气和骄傲不去选择三老。

        他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皇位。

        而不是做一个权利被四处瓜分掉的傀儡帝王。

        先帝病重，朝堂上蠢蠢欲动，三老也都清楚和周恣走不到一块儿去。

        细数当时的皇子们，周恣一家独大。

        选来选去，当时的景帝是最适合的。

        于是三老公开站位景帝，这也是景帝第一次走到大众面前。

        朝堂诸公这才恍然，原来皇城里还有着这样一个嫡出的皇子。

        双方打擂台，周恣的势力被尽数瓦解。

        苏佩当时任刑部尚书，表面上一派中立。

        也因为此，景帝此前对苏佩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

        甚至起了拉拢的心思。

        周蕴将信件放回桌面上，“该庆幸的是我命大，若叫皇兄给了对方信任，那可真如了周恣的愿了。”

        “谁又能知道对方竟能藏匿得如此深呢？”

        只要一想想若是周蕴真的不在了，景帝还真的说不准会不会信任苏佩。

        想到这里，苏乔忍不住笑了，“景帝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周宸定然是不会信任对方。”

        闻言，周蕴动作微顿，偏头问苏乔，

        “你的那位朋友，陈家的女郎，是不是已经进了朝堂？”

        苏乔将对方安排进诏狱司，等待春招。

        现在春招早已经结束，不出意外，对方应当是进了朝堂了。

        “进了。”说起这个，苏乔便忍不住为陈宁感到开心。

        “我们去冥夜的时候，她不方便来信，便将信投到了王府，我白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

        她的成绩还算不错，又有周宸在暗中维护，在官场上的路虽也艰难。

        但好在不是没有希望。

        周宸是真的欣赏她。

        有这一点已经胜过了所有。

        说回手上的信件，这些内容其实已经足够判处苏佩的罪了。

        苏乔将信件都规整好，周蕴提笔给景帝写上报的折子。

        说来，两人回来得匆忙，关于周恣这件事其实还没有给景帝上折子说明。

        周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景帝说周恣做过的种种。

        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景帝也没有那么讨厌不周岚等人。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是愿意给他们机会的。

        可是最后走向失望的局面，也有周恣从中作梗的缘由在其中。

        当然了，和三老的矛盾不可调节也是缘由之一。

        总之，皇室如今的悲剧形成的过程十分复杂。

        写了会儿，灯下的周蕴忽然搁笔。

        啪嗒一声轻响落在苏乔耳边，她忍不住抬头看去。

        只见周蕴皱着眉，将手中纸卷成一团，然后扔到一边的篮子里。

        见状，苏乔起身，走到篮子里将那卷纸捡出来摊开。

        周蕴的字笔走龙蛇，苍遒大气。

        只是这纸上只寥寥写了一两句话便没了下文。

        苏乔将信纸重新扔回篮子里，回头看向周蕴，

        “要是不知道怎么写就直接进宫给景帝说。”

        有些东西，如果用文字的力量难以表述清楚，那就直接面对面的，直接情感的碰撞来达到目的。

        周蕴其实也正有此意，他收了笔墨从椅子上起身。

        到底是已经回来了，不进宫一趟似乎也说不过去。

        索性就趁着进宫的机会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想到这里，周蕴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也随之看向苏乔。

        察觉到对方的注视，苏乔回望过去，清亮的眸子好看得像是星辰。

        “阿乔，圣殿的事，我们先暂且保密。”

        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苏乔却摇头，“不用，没有瞒着的必要，冥照会答应的。”

        从他不阻止苏乔回来找能量就能看出来他的态度了。

        只是需要给对方一个说服自己的过程。

        不必担心这个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意外，因为圣僧见尘还留在冥夜，他是不会坐视冥照做另一个选择的。

        “景帝是大周的帝王，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不仅是景帝，也可以给周宸透露一些口风。”

        周蕴微微拧眉，“可你在这件事中……”

        苏乔轻轻笑了，“见尘不是说了吗？我的特别之处和你，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因为我们乃是先民啊？”

        苏乔渣渣眼睛，走到周蕴身边，伸手将他整个抱住，

        “别担心，周蕴，相信我。”

        周蕴轻轻回抱住她，声音里透着无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件事会影响到皇权？”

        周蕴是愿意跟着苏乔闹，甚至他有时候也会怀疑皇权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虽然出身好，可是这一生算不得多么快活。

        若不是因为遇上苏乔，此刻他早就是一抔黄土。

        三老的势力也不一定能被瓦解。

        景帝的处境不知会如何艰难。

        而周宸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所以他们拼命在维护的皇权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景帝虽是皇帝，却活得这样艰难，一年到头难得有开心的时候。

        要和三老斗，要和天灾斗，要和人祸斗，要为民为国。

        做事不得随心所欲。

        虽然不想做这些，但生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要这么做。

        从前的人也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事实上，人心早就已经厌倦了。

        至少周蕴已经厌倦了。

        所以会向往着苏乔所说的那个世界。

        能给大多数人公平的世界。

        然景帝不同，他是大周的皇帝，站在他的位置上，是不允许有任何影响到皇权的事情发生的。

        周蕴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是可以支持苏乔，因为他知道苏乔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颠覆整个大周。

        但是，景帝会怎样想呢？

        “我不想颠覆皇权，我只是想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多一个选择。”

        新世界有新世界的好。

        新世界或许也有新世界的不好。

        虽然人都向往着更高更好的生活，可也有人就喜欢偏安一隅。

        这没什么。

        苏乔轻轻地道，“我想景帝能理解的。”

        从前的时候，他选择成为皇帝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成为皇帝。

        是因为，要活下去就必须成为皇帝啊。

        没有哪一代的嫡系和庶出之间的矛盾会这样尖锐而明显。

        周恣容不下景帝容不下周蕴。

        “你相信景帝的初心吗？”

        苏乔这一问让周蕴陷入了沉思。

        景帝的初心？

        在做了二十来年的皇帝之后的初心？

        周蕴不由想起两人从前在冷宫时候的生活。

        那段时间或许是艰难的，但也是两人自由的时候。

        周蕴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隔天，周蕴和苏乔去了皇宫。

        入了皇城，两人分头行动，周蕴去见景帝，苏乔则去找皇后。

        因着周宸已逐渐熟悉了朝堂上的事务，这也就使得景帝空闲下来。

        往常刚下朝的这个时候，他要忙着处理雪片似的折子，忙得头昏脑胀。

        而现在，这些事被一股儿脑儿地丢给了周宸。

        有一些周宸定夺不下来的，会在之后上呈到景帝的跟前。

        但景帝很放手，所以大多时候，周宸都不需要上呈。

        景帝空闲了，精神气质看着都很不同。

        周蕴见着他的这几个瞬息里，对方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蕴弟，你终于回来了，宸儿这两天一直问起你的行踪，问得朕一见到他就头疼！”

        景帝一边摆手一边摇头，但看他的面色神情，可看不出来一点头疼的意思。

        周蕴见礼之后道，“臣弟去了一趟冥夜。”

        景帝抬手适宜周蕴坐下，“听宸儿说你是去调查尔玺的事？结果如何？”

        “结果早就已经出来了，但臣弟不知该如何上奏这才迟迟没有给皇兄书信。”

        闻言，景帝微微挑眉，“发生了何事不好上奏？”

        能让周蕴也头疼的事，那可不算小事。

        景帝心想。

        周蕴看了一眼景帝的神色，对方此刻心情尚佳，只是不知听了这消息后会是怎样的神情。

        “这尔玺背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周恣。”

        “你说什么？”景帝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声音也跟着沉下去。

        周蕴点头，对他这反应并不意外。

        “尔玺已被捣毁，周恣行踪尽在臣弟的掌握中，臣弟之所以没有忙着将人抓捕是因为想要弄清楚如今朝堂上还有多少和他勾结的官员。”

        景帝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去了。

        到这时候朝堂上还和周恣勾结的人，其心思不用说也知道。

        左不过是想着要推翻他！

        景帝握紧手，“都有谁？”

        眸中杀意尽显。

        “苏相，方太尉，林家，暂时只钓出来这三家。”

        苏佩？

        景帝声音里不免含着惊讶。

        想到自己此前对苏佩的信任，他就一阵胆寒。

        “幸好，戮王妃和苏相发生矛盾之后，我已很少予苏佩重任”

        听景帝提到苏乔，周蕴眸光微微柔。

        然而不过片刻，他眸间闪过紧张。

        “皇兄，事实上，这一次冥夜之行，不仅仅只有这件事。”

        见周蕴神色严肃冷凝得比刚才更甚，景帝下意识地也跟着紧张起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比周恣这件事更为严重的事？

        景帝沉吟了下，“发生了何事？”

        周蕴想了想，问景帝道，“皇兄知道遗民和先民吗？”

        闻言，景帝神色剧震，眸间闪过惊讶和兴奋，他严肃地看着周蕴，

        “你从哪听来的说法？”

        周恣？

        父皇当初属意周恣做皇帝，的确有可能将这个隐秘透露给对方知道。

        景帝的反应出乎周蕴的意料，他按捺下心头古怪的感觉，对景帝道，

        “听冥夜国圣殿之主冥照所说。”

        景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凑近了周蕴，“你仔细说来。”

        周蕴微挑眉，“皇兄知道？”

        景帝闻言哈哈一笑，“朕乃大周帝君，如何不知，这事大周历任君王都知晓。”

        原来如此。

        周蕴心稍松了松。

        可因为不知晓景帝对这件事的态度，所以他仍旧有些紧张。

        “据冥照所说我们都是被先民们遗落的遗民，圣殿的深处藏着一处禁忌之地，那里有着去往新世界的方法。”

        说罢，周蕴看向景帝，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景帝正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中，并没有注意到周蕴对自己的警惕。

        “原来去往新世界的方法在冥夜。”

        景帝喃喃着道。

        “皇兄对新世界是怎么看待的？”周蕴见他心神摇动，忍不住问道。

        景帝回了神，他眸中含着深意，“新世界？或许是向往的，但同时也是惧怕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新世界里会有什么样的规则。

        在这里，他已经是皇帝，站在了权利的顶端。

        可是在新世界呢？

        他会不会沦为权利的最底层？

        谁也不知道。

        “冥照将这消息告诉你，难道他是准备去往新世界了？”景帝皱着眉问周蕴。

        “他还没有决定。”周蕴如实道，“但看他的意思，很有可能会选择去新世界探一探。”

        闻言，景帝神色一凛，“蕴弟，你从小便与旁人不同，生来有巨力，学武更是一日千里，从那时候起朕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冥照找到你说这些，或许正是因为你的这些不同。”

        周蕴惊讶地看着景帝，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景帝抓住了周蕴的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若对方当真决定了要去新世界，你一定要参与其中，探清楚新世界的规则。”

        若真有新世界，景帝的选择不是回避它，也不是否定它。

        而是尽可能地从中寻找到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触及到对方的殷切目光，周蕴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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