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万年老友 ④

在这个岛上整整呆了五天，身上的衣物早已染上了尘埃，头发可以找地方洗，这衣服洗了可就没可换的。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我负责找柴火生火，他负责捕猎和烹饪，几天之下这些工作也顺手了许多。

        “今天想吃什么？”狐九拿着一根木头不知在削磨着什么。

        “只要不是鱼都可以。”从来到这儿的第一顿起每顿都是烤鱼，只有盐的烤鱼第一次吃是体验生活的享受，原汁原味，多吃几次就有些反胃了。

        “野鸡怎么样？”将自己打磨好的木头举起，逆光打量。

        “你去抓？”

        “当然是一起。”他右手拿着木棍，左手拿出不知从哪儿找到的有点弹力的绳子，自信地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负责瞄准目标，你负责抓。”野鸡会躲在树叉上休息，将它射下来后难免会掉落在密密交错的枝干中，那个时候女性的身体更容易穿梭在里面。

        “哦。”

        狐九将弹力绳牢牢地捆绑在木棍两端，令削出一根直木，找了写近似菱形并且尖锐的石头，将其捆绑出箭的样子。自己试射了及此，很满意地摸着自己的成品。

        “可以出发了。”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去那边。”

        这里的丛林不是很茂密，但树枝交错却是常态。

        “听见声音了吗？”狐九示意我静耳凝听。

        我无声地向他指了指两点钟方向，踏在落叶上的脚步更加轻盈。不用法力，做一个最平常的人，体验最平常也最艰辛的事情，其实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在这岛上的几天，对于狐九种种的提议，我都很配合的完成，太平淡的生活里多一些调料便不会那么乏味。

        狐九似乎发现了什么朝上指了指，在一个较高的树枝中看到一只野鸡正在上面游走。

        将弓箭瞄准目标，嗖的一声，由于不是特别锋利的箭，只是射中了鸡屁股，在伤痛的刺激下，野鸡从树上惊吓般地飞下来，落入交错地树杈间逃亡。

        我努力拨开挡住视线和路的树杈，沿着野鸡的路线穿梭，不得不说，在没有法力的辅助下，这样的动作和地方很好体力。

        “注意安全。”狐九尽量在外帮我移开一些树杈。

        受伤的野鸡步法并没有减慢，但却因为疼痛不能飞翔，大大减低了捉捕难度。

        眼看自己要追上了，伸手快准狠地抓住鸡尾，手背有被树枝划过的疼痛。将野鸡慢慢从树杈中带出，看了看手背的伤口，很浅，只是稍微渗出些血丝，另一只手淡定地从伤口上抚过，一切荡然无存。

        “厉害！”狐九从另一边过来，打量了我一下，“没受伤吧？”

        淡笑：“没有。”看了看手中的战利品，“还挺有意思的。”

        接下来处理这只鸡的任务便全权交给了狐九。

        篝火燃烧着柴木发出嗞嗞的响声，火苗在夜空中跳跃。

        “好了吗？”狐九正在烤野鸡，在这岛上没找到可以用来煮的锅，所以一切事物都是烤。

        “还没熟透。”狐九打掉我想去撕一块肉的手。

        野鸡的香味已经溢了出来，默默地添了点干柴，火大了自然就烤得快些。

        “没想到你野外生存能力还挺强。”其实对于一个树妖来说，肉并不是必需品，只是人间美食太多，不得不让人垂涎欲滴。

        “小时候经常在荒郊野岭游玩，当然要学点自力更生的能力。”边说手还不忘翻烤野鸡。

        “你很喜欢冒险。”这是几天的了解下我对他的评价。

        “因为我没有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翻烤。

        他的话让我有些吃惊，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富家公子，有享之不尽的富贵豪华。

        “不过我很能赚钱。”他突然朝我邪魅一笑。

        果然，顽劣的兴致是不会这么容易改的。

        “你总是波澜不惊。”他用我之前对他评价的口吻对我说。

        “淡然才抵得过岁月漫长。”平静地过着每一天，参与别人的世界充当陌生的角色，偶尔会因旁人的生活勾起自己瞬间的记忆，心口猛然一紧，然后继续平静地生活。

        “经年辗转，踏破锦书万里。世事变迁，看遍闹市繁华。”狐九描述着他对我的感觉，“小妖，何事才能掀起你的波澜？”他突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人生除死之外，一切都很简单。”而我，已死过一次。

        油脂在火焰的围攻下溢了出来，香味也在一瞬间弥漫开。

        “很香。”这种香味跟城市里买的不一样。

        狐九将串上野鸡的木棍取下，待它散去滚烫的热度。

        “你说我淡然处世，而你恰巧是游戏人间。”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好接近却又不敢接近的感觉，这种人看似游戏人间，其实心思诡异。

        “这是在说我太张扬？”他笑看我。

        “张扬也善良。”若此时有酒，必相敬饮之。话说回来，他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了。

        “若碰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会认真。”

        “好比十世镜。”笑答。

        “这么比喻很形象。”他抬了抬眉，将野鸡分了些给我。

        除了风餐露宿显得有些凄凉外，偶尔一顿美味也是种不错的生活状态。

        “明日归期。”我虽无法与外界联系，却能感知瘾城的动态，以血脉为誓的牵连告诉我胤罗的船已被借出。

        “最后一晚应当过得别致些。”他将未吃完的野鸡放到一边，“见过夜里的海豚吗？”

        他起身去摘了片叶子，走到海边，将叶子用海水洗涤下放入嘴边，轻灵的声音夹着海风悠悠传来。

        “三声调……”

        三声调飘过树梢，汇入海洋，远方有浪花溅起，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是海豚。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海豚的声音，他们附和着三声调，向这边游来，却又不能在太浅的海域游走，便一跃而起，用一弧波澜晶光表达自己的喜悦。

        三声调。一声，迎我初来乍到；二声，送我离别之殇；三声，唤我来世之恩。

        我不由地随着曲子哼了起来，在我记忆里，我从未唱过三声调，却好似耳熟能详，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熟悉感。

        曲声悠扬，在海豚的欢腾下渐渐落下尾音。

        “你居然会三声调。”我曾三次听到这首曲子，第一次是记忆中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第二次是在成长的崖上曦靥的歌声，第三次便是现在。

        “一位故人喜欢，便学了。”他是声音不再向平日里那般戏谑，含这些惆怅。

        我看着远方没入海中的海豚：“没想到你也有那么真诚的一面。”

        “那位故人似乎忘记了许多。”恍若涨潮后下沉的岛屿和心一样孤寂，没有鸟的啼鸣，只有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在浪花与浪花之间相传。

        “生命的长河中总是掺杂着许多记忆碎片，或许他正在来时的路上。”大概觉得这样的气息不适合他吧，总是想说些什么，“毕竟有位老友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狐九突然转过头，将手中的叶子给我：“你试试。”

        我并未接他的叶子，而是转身自己去摘了片。

        叶片在海水中滑过，放入唇边，熟悉的韵律宛转悠扬。我的曲声并未引起海豚的关注，海面也渐渐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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