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长门雪

我走进长门宫的时候外面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这座宫殿坐落在长安城外却是里皇城最近的地方。

        我一路走来并无宫人也无侍卫，只有老旧的檀木香气和浓郁的萧索之味。

        自在黄泉界受罚以来也听闻了人间不少的趣事，如果不是昨日一只雀精闯了黄泉界向我求助，我还不知道当年“金屋藏娇”的陈皇后居然住在这种地方，想来帝王之爱世人皆说薄幸也无甚奇怪。

        我走入寝殿的时候看见陈阿娇正在梳妆。她应该是在铜镜中看见了我便放下了木梳，转身伏在地上行礼道：“阿娇拜见神女殿下，劳烦殿下为我走这一趟了。”

        我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她直起身来跪坐在地上。

        我曾在酆都见过那些危害人间以美貌诱惑人犯罪的魅精却不及她千分美丽。看似清丽的脸庞眉目间却是狐族天生的媚态，这张脸上的每一寸都像是刻意雕琢过的，一袭白衣却更显得傲骨凌寒。

        待我压下心中的惊叹后说道：“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有道士设了禁止，解了这个倒是没什么困难毕竟你的东海明珠很值钱。”

        她看了看门外莞尔一笑道：“多谢殿下关心，我相求的却非此事。”她起身走向床头拿起一个匣子。

        我走进她的梳妆台看见那盏琉璃灯中的烛火甚是明亮便说道：“你这盏灯倒是漂亮！”

        她回头看见那灯有片刻晃神，笑了笑说：“这灯并不是什么明贵之物只是看着有些明丽而已，就不便赠予殿下了，望殿下海涵。”

        “我那黄泉界都是万鬼栖息之地怕是碰不得烛火，就免了吧！”听了这话我看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将一个匣子交到我手中说：“这匣子是金丝楠木做的我将它孝敬殿下了。这里头有一颗鲛珠存着我的记忆，还有一支簪子是……”她顿了片刻像自嘲般笑了笑说：“是阿彻大婚时送给我的，我想请殿下有机会把这个交给他，阿彻总问我''为什么''我没法亲口告诉他就请殿下看完我的记忆后替他解答吧！”

        “你就不怕我给你男人乱说什么？”我开着玩笑说。

        “殿下在黄泉界受罚乃是当年替所爱之人强行改变天命所致，殿下是个深情之人我想您一定会明白我今天的选择的。”她依旧是笑着说。

        我收起了玩笑之心答应了她：“好，我应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不等她再说什么我就快步向外走去，还没走出殿外又不忍心的回头说：“阿娇，你虽是妖只有三百年的修为，但狐族生来就是灵兽，那道士就是有再高的道行也终究是凡人。门外的禁制是那个人下的，所以禁制并不在门上而在你心上对吧？”

        她瞬间红了眼眶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样。

        我叹了口气说：“你的眼中没有任何生气，我不会劝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活着，我们就此别过吧！”我回过头来向殿外走去，再不停步。

        陈阿娇对着我的背影跪在地上伏首谢恩，地板上多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长门宫在上元节那天燃起了大火，等人发现起火时火光已经照亮了半个天空。

        我站在墙头隐去身形看着大火中的长门宫。阿娇的母亲尊贵的馆陶大长公主一身华服却坐在地上痛哭，并不断捶打身旁的男子不顾自己行为的僭越，大喊道：“你还我的阿娇，你还我女儿呀……我的阿娇……”

        一旁的内监试图劝阻却被那男子用眼神制止了，我顿时对那位年少而名的帝王有了一丝兴趣，到底有没有付出过真心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吧！

        整座长门宫都笼罩在大火中，满天的大雪却对那大火毫无影响，那些宫人不断的用水来灭火，火势却没有减少半分。

        当然，三味真火怎么会被水浇灭呢？三百年修为的狐妖如果是普通的火怎么可能会有影响呢？这个皇宫里有些人真的是用心了。

        我看见火光里陈阿娇一身白衣，站在被火光照亮的大殿中对着那个男子笑了笑，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火舌一点点的往她身上去，她却连神色也没改变，馆陶大长公主已经昏过去了。

        那个男子却还在如同一棵古木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看了看手里已经没有气泽的鲛珠，抬头看着满天的飞雪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阿娇，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爱到绝望。

        我走进华丽无比的未央宫时已是三日后，那位帝王坐在案上而那本奏折他已经看了三个时辰了。

        从内监的话语中知道了那本奏章的大致内容是礼部要他给薨逝的陈皇后选一个谥号。一个被他摒弃半生的女人居然让他为难至此，真是有趣至极了。

        我施法将殿中的人都隐了去只剩下我和他，他发现了异常抬头便看见了我，他张望了四周却没有一丝惧色的问我：“你是何人？”

        “人倒是算不上，在人间我有许多名字你也不必记住。”我自顾自的说着坐到他的案前问：“你的结发妻子死了为什么你毫无伤感之意？”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很难答，他握紧拳头又松开说：“她不会死的，她是狐妖怎么可能会死，她就是想要逃出去罢了。”

        我无声地笑了说：“她究竟死了没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再问也没趣了。有个问题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将她关在长门宫？”

        “她是妖，朕怎么能留她再身边呢？朕把她关在长门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刘彻提到长门宫脾气已经失去了沉稳。

        我想起阿娇跪在长门宫那副形销骨立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妖也罢，人也罢，是非对错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是人间帝王，命格由长生大帝亲自写下我无权干涉，只能说到这里了。”

        我拿出东海明珠放在案上说：“阿娇有些东西没来的及说，我知道你现在也没心思听，如果你想要知道就点燃这颗珠子，你自会知道的。”

        我撤去法术，离开未央宫。

        长安城连绵不断的下了五日的大雪，人人都称之为异象，是天下大安的征兆。常常群聚到城门外叩拜帝王，这一场大雪也为刘彻的帝王之名添了一分天意，让长城外的匈奴望而却步，只有我知道有一只狐妖用了全身的修为化了这场大雪，为她爱的人做最后一件事。

        陈阿娇，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东海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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