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北阴

周宁敕带着人撤了出去，辛酒不理解为什么周宁敕不继续查下去。

        “你害怕他？”

        “不，他那屋子怨气那么重，人命肯定不下这个数。”周宁敕伸手比了一个数字给她看，身后的周通看见这个数字心间一惊，偏生辛酒毫无表情。

        她确实没什么波澜，纣绝阴天宫每日要看到的亡魂无数比起这些对于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周宁敕也发现了，辛酒好像对生死这种东西毫无感觉，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子不似凡物，身上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像庙堂里的菩萨一样。

        “你能做什么？”辛酒忽然开口问。

        周宁敕回神道：“找出这些亡魂到底是谁？证据有了就不怕他再挣扎了。”

        辛酒点点头，这和战场打战没有什么区别，绝对压倒性的攻击自然可以取得绝对的胜利。

        “那好，我要回月盈楼了。”辛酒看见前面就是月盈楼向周宁敕告辞道。

        周宁敕等人一愣，驱魔司上值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第一次有人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回家了。

        关键现在确实是下值时间周宁敕看见辛酒已经走远了，也没法把人叫回来就无奈对着其余的人说：“今日你们也回家休息吧！”

        众人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进了驱魔司从来都没有在正常时间下值，这会子托了辛姑娘的福大家都可以休息了，一瞬间人都跑的没影了，生怕周宁敕改变主意。

        周宁敕看众人平时抓鬼都没跑这么快，不解的问：“他们怎么跑的这么快？”

        林扬摸摸鼻尖不敢说话。

        辛酒从后门进去的，前面连着长乐坊都是些酒肉唱和的她不愿意看。

        已经到了午夜对于凡人来说已经进入梦乡了，大堂只有朱厌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打盹。

        辛酒拿着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惊醒了他。

        朱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她的一瞬间就清醒了说：“公主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怎么能发现你是这样经营我的酒楼的？”辛酒不咸不淡的坐在他对面说。

        朱厌哭丧个脸：“冤枉啊！重明她们经营长乐坊可以夜夜笙歌，我这酒楼晚上哪有人还不允许打个盹了吗？”

        辛酒摆摆手不想和他理论，折腾了一天就算是她也累了，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京都附近是谁在当差？”

        朱厌愣了一下道：“好像是钟神君，不过前几日听来吃酒的鬼差说钟神君有事去北海了，现在是白无常将军在代值。”

        辛酒听了听点点头，将手里的茶杯一下子砸到大门贴着的朱红色门神画上，茶杯没有碎掉而是被一只手接住了，接着画里走出了一个人衣着打扮和画上的门神神荼一样。

        神荼单膝在地上道：“殿下息怒！”

        “你可知道这一片少了可能十个以上的魂魄没有入地府！”辛酒刚刚在那间佛堂就看见了那些魂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半透明快要灰飞烟灭了，所以她才打破地藏像放它们出来。

        “属下不知，这几日白无常将军说有事要处理不知去了何处，属下也是分身乏术才……”神荼自知私自代替值守还出了这样的大乱子是大罪。

        白无常向来谨慎，辛酒一听见他代替了钟馗就知道这事不是白无常在做，一猜便猜到了是神荼这个“老好人”。

        “我将它们放出来了，估计现在有力气的已经去□□了，你现在叫齐附近的鬼差去把它们全部带走不要惹出事来明白吗？”辛酒知道今夜崔府定不会好过，只不过地府如今她不在，这些人连各司其职都做不到，自己有事要在人间分身乏术，还得选出一个人来替她镇守才是。

        神荼领了命令退了出去，辛酒叫住了他“朱厌也和你去！”朱厌立马跟着他出去了，他家这位公主平日里看着好相处，那是因为几千年沧海桑田这位姑奶奶沉稳了性子，要是换在以前神荼和他已经去轮回了。

        朱厌走了之后整个大堂空荡荡的，辛酒想了想回了房间。

        碧芳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看见她回来立马欢喜的说道：“公主累吗？”

        “我倒是没什么，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辛酒脱掉外衫递给碧芳说：“你知道老白在做什么吗？”

        碧芳想了想说：“我听孟姐姐说过，好像是白无常将军在人间有个心爱之人转世了。”

        “一个转世他还得去守着？”辛酒觉得他可能疯了。

        “也不是吧！我听说她的命格好像不太好。”碧芳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多。

        辛酒知道老白是个痴情种道：“命格天定我也没办法，这样吧！你去找他就说我有事让他即刻回来一趟。”

        碧芳应了差事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

        辛酒坐在床围看着跳动的烛火若有所思，忽然烛火像是被一阵风吹过一样猛烈的摇曳了一会又恢复平静了。

        “出来！我看见你了。”鸟类的视力是所有生物中最好的，这点东西根本没办法躲过她的眼睛。

        那人从屏风后门走了出来赞叹道：“鸟族之皇果然不一样。”

        “你认错了，鸟族之皇是天后和我没关系。”辛酒自顾自的卸着钗环。

        那人一身白衣加白发像是飘渺的神仙，偏生一副玩味的表情又像凡人“哎，你这么说可生分了，谁是凤皇我们都心知肚明。”

        “所以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吗？天枢。”

        天枢一听叫他立马笑了起来说：“我是有事来禀告神尊的。”

        “神尊？”辛酒听见这个称呼轻蔑地笑了一下说：“你如今是北极中天紫薇大帝，叫我神尊做什么？我可不是了。”

        “我是星宿神您是月神，在您面前我永远是下属。”天枢作揖道。

        辛酒松了发髻披散着墨发站在他面前，凡人讲究礼节，这些衣着礼节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来逢祀知道吗？”

        “臣永远臣服于您，昔日一战实乃天枢无能不能助神尊。”天枢跪下来行了叩拜大礼。

        辛酒看见他叹了口气道：“你起来，我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

        天枢站了起来说：“我今日来是因为前些日子推演出了一个卦，将有一人将受我神力登临神位。”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现在神族之主是逢祀，我只管冥界的事。”

        “您先看这个。”天枢不急着辩解而是掏出一本书递给辛酒。书看起来和人间任何一本书都没有区别只是上面的字轻轻一碰便浮在了半空中。

        辛酒看见了那个还没有名字的神位上面写着两个字“北阴”，而这个神位隶属的位置居然是冥界。

        “北阴？”辛酒难以置信的看向天枢，神族已经凋敝了这一千年都没有一个神出世，冥界中写在神谱的人都是鬼身封神，这是第一个先天神袛。

        “我当时也觉得不可置信，冥界怎么可能出神，冥界现在大多数的神都是当年朔度山一战由您和女娲娘娘的神力点化而来，其余的是陵光帝君在的时候点化的神，可充其量都是鬼身封神，这先天神袛还是头一次看见。”

        天枢当时推演出这个结果都不可置信，连着闭关几日却还是这个结果。

        辛酒抬眼望向神谱中神界的月神神位下写着“常曦”两个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她能说服自己放下可是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心。

        天枢知道她看见了什么立马岔开话题道：“冥界就您一个先天神袛还是出生在神界的，所以这个‘北阴’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

        天枢没有把话说完，冥界如果也能产生神袛那必然会动摇了世间对于神族的信仰，再者若冥界能出神，那么魔界呢？妖界呢？是否也能？这样的话新的六界大战是不是又要触发了？

        经历过那场战争的所有生灵都会觉得那是一场噩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天意我们没办法阻止，但你放心现在我是冥界最高神袛，这个北阴如果有不该存在的心思，杀一个神而已我又不是没杀过。”辛酒比任何人都明白如今六界的稳定有多么来之不易，她比谁都不想这种稳定被破坏。

        “这些日子我会留在人间，神族中一定有人也能知道这件事，我不能让外人来搅乱了。”天枢太明白逢祀作为天帝对神族的地位有多么在乎，他能料到这件事那么逢祀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辛酒没有再说话了，她走到窗边看着暮色将明的天际犹如一条缎带划开了整个天幕，突然察觉手上有一滴水迹，伸手一抹眼眶竟然是眼泪。

        她看着手指上湿润的痕迹无声的笑了起来，一千年整整一千年了，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七情六欲还有眼泪，从堕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莫名失去了七情六欲只剩下恨在支撑着这颗心在跳动。

        是因为什么这久违的情感都回来了？是周宁敕？是他吗？

        天枢以为辛酒没什么要说的就准备走了，没想到背后传来辛酒的声音。

        “常曦……她……过的好吗？”她的声音有些虚浮无力，但天枢却心中窃喜，神女还是那个神女。

        “如何不好？六界至尊的神后你还用担心什么？”

        “我担心岐山之事会拖累她。”凌晨的风带着芙蕖花香略过湖畔吹进整个屋子里，顿时香气满堂像极了辛酒记忆里的某一个瞬间。

        “情爱的事我不懂，我们上古之神都不能有情爱所以我不知道，但是就我看来逢祀对她很好，不像是装出来的。”上古时期的神族有了情爱就像是犯了大错会被祛除神籍，所以天枢不懂这些东西。

        “什么事我都可以赌，但这个人是常曦，岐山之事我必须要解决不能给她留下后患。”

        天枢摇摇头不理解的说：“岐山凤族未曾养育你，就算常曦是你的妹妹这般凉薄的亲缘，你又何须为她奔波？”

        “你不懂。”你不懂一个人瑀瑀独行一千多年的孤独，你也不懂一个人生死亲朋犹如孤鬼在世间游走的悲伤。

        “她是我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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