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命运之叹

　　翡翠之宫中，传奇巨龙史维尔正在打盹，忽然打了个喷嚏。

　　犹如飓风刮起一般，宫殿中狂风呼啸，好一会才停息。

　　这条懒龙睁开翡翠龙瞳，眼中精光闪烁。

　　刚刚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强大的气息......甚至令他也感到战栗。

　　可是只是刹那就消失了，无迹可寻无法可查。

　　“啧，早知道就不睡觉了，难不成有传奇巅峰强者路过？”

　　史维尔打了个哈欠，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其实已经被财宝堆满了），感到一阵空虚，对着黄金大门吼道：

　　“艾尔！薇娅！”

　　两名龙裔狗头人立刻慌张进来，跪地说道：

　　“王，任凭差遣。”

　　巨龙领主眯了眯眼睛，打量着两个小妾。

　　纤细有力的腰肢，瑰丽的龙瞳美丽的兽耳与尾巴......

　　还是自己的形状~瞧这碧绿龙鳞，嘿嘿。

　　巨龙的某方面需求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这条刚睡醒的龙决定释放一下。

　　他摇身一变，从百米体长犹如翡翠山般的巨龙，化作一个身披翡翠袍的高大龙裔狗头人，面貌俊美，双翼凌空。

　　艾尔与薇娅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半是羞涩半是期待地宽衣解带。

　　巨龙领主一把扑了上去，三人一起倒在金银财宝之中。

　　至于外面发生的其他事情？

　　等本王爽够了再说！

　　......

　　暴雨之中长空之上青芒闪过。

　　巨大的青蛇犹如闪电般划破长空，森林之中万兽奔腾，向着远处的山谷涌去，仿佛万军出征，翻山越岭，刺王杀驾。

　　这些强大的魔兽有飞禽有走兽，天上掠过如同乌云蔽日，地上狂奔好似蚁过山岗，海潮般蔓延而来，只为那深谷之中的危机。

　　天上的青蛇碧瞳中满是焦急之色，背上一双青翼鼓动狂风，携着风雨倍道兼行，速度又快了几分，狂风在耳边呼啸犹如箭矢破空般迅猛。

　　远处群山环绕的深谷已经不复往日的青绿之色，而是一片冷寂的冰寒。

　　忽然一种极其恐怖的气息波动猛地从深谷中爆发开来，瞬间扩散，强大的精神冲击，让天上的飞行魔兽也好地上狂奔的走兽也罢全都人仰马翻，好像有人拿铁棍插在水流之中，将这滚滚魔兽组成的洪流拦腰截断。

　　魔兽队伍就此刹住，不少魔兽撞了个鼻青脸肿，下方的森林中发出各种倒塌的轰隆声，那是粗壮的树木被撞倒的声音。

　　天上犹如青电破空的长蛇也速度骤缓，左摇右晃，风雨之中好像一条蛟龙藏在云中嬉戏。

　　青青心中焦急无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稳了稳身型，一双青翼再次卷起狂风。

　　心中不安越发加剧。

　　“......那就是你们所背负的罪吗？”

　　好在这恐怖的气息只持续刹那，魔兽大军缓了缓还是继续前行起来，震天动地的声响配上呼啸的骤雨，真如同战场厮杀万军赴死。

　　青青是率先赶到的。

　　山谷之中，已经化为一片冰天雪地，山壁上也好草地上也罢湖面都结为厚厚的凝冰。

　　五人冒险小队被冻得瑟瑟发抖，毫无半点反抗之力，至于两位史诗，直面古神的咒令，已经直接昏迷。

　　一把大剑插在地上，它的主人倒在不远处，茫然地睁大双眼望向天空，勇武面上盖满冰霜，钢铁般的身躯上，腹部仿佛被某种生物用强大的利爪撕开一个恐怖的血洞，五脏六腑尽皆被掏空，现出森森白骨，洒在四周，灼热的鲜血与冰霜和雨混在一起，无分彼此。

　　这位战士还有最后一丝呼吸，魔力淬炼过的身体焕发出最后的活力，即便遭受这样的重创，还维系着最后的意识。

　　凯尔望着瞬间被冰封的山谷，乌云遮蔽了天穹，他眼神迷茫地望着天空，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妹妹......我想抱抱外甥......还是外甥女？希望你能安稳度过下半生......不要让孩子加入什么冒险团了，还不如，做个，铁匠......”

　　凯尔缓缓闭上了眼睛，流下一滴炽热的泪从眼角滑落。

　　这位从铁匠做起一路过关斩将甚至杀死过成年巨龙的屠龙勇士就此死亡。

　　赶来的魔兽们呆呆地在山谷外看着，就连青青也只是停在山崖上，不敢下去。

　　山谷之中已是一片狼藉，各种法术轰炸下，大地上尽是爆炸的痕迹，草地上插着锋锐的箭矢与淬毒的匕首，法杖掉落在地，圣盾倒在地上，山崖上巨石破碎，参天大树也不知倒了几颗，其中一颗正好砸中小湖远处山坡上的木屋，将那承载着少女回忆的大木屋砸的粉碎，倒塌的梁柱粉碎的石阶精心雕刻的琥珀窗......

　　逝去的事物会记得过往的回忆吗？

　　这些都抵不过那无处不在的冰霜，几乎只是眨眼，山谷内的所有事物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就在这残破的犹如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般的山谷中央，白发的少女跪地而坐，抬起她美丽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庞，那双璀璨的黄金瞳中怒火燃烧。

　　巨大的黑龙像是巍峨高山一样耸立在前，他盘踞着龙身，再也不是以往还没长大带着点龙宝宝形象的可爱模样，威严而庄重，遮天的黑翼下一双龙瞳放出最锐利庄严的光。

　　如同一位君王，黑夜的君王，骄傲的巨龙，终于第一次有了他该有的模样，神圣狰狞恶魔天使都能用来形容他却无法描绘这传奇生物万分之一美丽，只有天使的圣光才能绽放如此庄严，只有恶魔的画笔才能描绘如此狰狞，只有神的呕心沥血才能雕刻出如此造物，只有最疯狂的梦境中才能如此结合。

　　相比起他的同类，他无疑是其中完美的造物，以至于根本不像一条黑龙，倒不如说，像是——

　　黑色的神。

　　他从阴影中浮现出来，他是暗影的君王是神是魔！

　　这一刻如此庄重神圣，暴雨打在冰霜上，血战过后仿佛地狱般的山谷里，少女跪坐在地与黑龙对视。

　　白发飘摇黑翼遮天，白与黑，少女与巨龙......

　　仿佛女孩正在祈祷，祈祷神的救赎。

　　前来的却并非神明，而是从雨幕中阴影里现身如同魔鬼的龙。

　　传说在地狱里，那位堕天使就是一头拥抱晨星的黑龙，骄傲地不愿向神低头，带着群星坠落，宁可堕入地狱化身魔鬼之王也不愿做那神下第一人的炽天使。

　　向神乞怜却只有暴雨夹着冰霜，魔鬼却愿意为她遮风挡雨。

　　黑龙伸出如山般的龙爪，扭曲的光芒绽放，他张口，声音如同鸿吕巨钟敲响，回荡在山谷里，古老神圣威压的音节一个个吐出，像是神在下令：

　　“安——塔——”

　　这个词在上古龙语里，叫作——

　　退却。

　　所有人所有魔兽都不敢打扰，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太过神圣，回荡的龙语仿佛神谕，然而冶退魔鬼的却是另一位魔鬼。

　　龙化的少女愤怒地咆哮，那扭曲的光芒却直入灵魂之中，要将祂再次消灭。

　　古神眼中满是不甘，只差一点就能夺取这具身体最后的控制权了，到时就算是传奇在祂面前也不堪一击，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没有完成，导致祂根本无力抵抗那神器的威力，因为那个女孩的意识，竟然还在本能地抵抗祂。

　　黑雾从女孩全身上下沸腾出来，却并未被那龙爪吸取，而是一点点消散在空中，代表着奥安并未获取半点力量，只是纯粹压制下来。

　　龙化的特征渐渐退去，鳞片消散，凹凸的血管平复，狰狞优美的双翼也重新缩了回去，璀璨的黄金瞳渐渐暗淡下去，眼角的冰蓝纹路消隐。

　　龙化的利爪也开始恢复水嫩白皙的肌肤，坚硬鳞片覆盖下的身体又开始变得柔软美好起来。

　　她正在重新变成那个美丽的女孩。

　　白发披散在脑后，圣洁的如同天使的羽翼，可它的主人身体里却隐藏着一个真正的魔鬼。

　　龙用一根巨大的爪轻轻拂过她仿佛月光洗过的发梢，少女抬起脸，用尽全力抱住那撕裂金石的利爪，像是小女孩拥抱一个能够伴她安眠的布娃娃。

　　少女再也忍不住了，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她悲伤地撕心裂肺哭泣起来：

　　“安，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没有想害人，我也不想变成怪物，为什么都要来杀我为什么都要逼我，为什么非要让我承担这样的命运呢？”

　　奥安沉默了，他就那么盘踞着，收起遮天的黑翼，任凭少女靠在他的鳞片上哭泣。

　　他那么巨大她那么娇小，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对错有什么分辨的必要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只怪这该死的命运，将这样的诅咒安在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孩身上，她甚至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她被父亲抛弃她跟母亲流浪，无法像同龄的女孩那样玩耍那样上学识字去学习优雅的礼仪，无法在舞会上翩翩起舞在书桌前写下青涩的信大胆地在午后阳光下与心爱的人携手漫步......

　　她甚至连爱与被爱的权利都没有啊！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忘记那些痛苦让你欢笑？这荒唐的世界总是令人无奈。

　　最终他也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轻声说：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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