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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回宾客所见美人赤身何人可与共度良宵


而今南宫稷已记不得当时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那毒洞,只记得当时宛若百虫噬心之痛深入骨髓、刻入脑海,想忘也忘不掉。

        “叮”,清脆铃音因红绫舞动而起,这一声似乎格外嘹亮清晰。

        南宫稷的思绪被这声铃音打断,拉回眼前。刚从回忆中抽离的他,一双丹凤眼中盈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悲恸、愤恨与不甘,正对上那双似水明眸。她一双明眸含笑,还带着几分娇俏、几分妩媚,似是还有着几分的戏谑。

        南宫稷素来沉稳若山,虽方才有刹那的失态,但不过片刻,他便归于平静——虽说只有浮于表面的看似平静,实则脆弱不堪,但好在无人戳穿,他便可姑且维持那似冰霜般的表象外壳。

        而今他却不禁费解困惑,又焦躁不堪,甚至还急不可耐。

        只恨他不能不顾身份形象、不顾旁人目光,只得咬牙忍耐。唯有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未有片刻移开,秋水忘穿,不愿眨眼。

        望着她翩然起舞的婀娜模样,纵然美若天仙、直教人心神荡漾、迷醉不已、移不开眼,他却无半点心思欣赏。

        她虽以轻纱覆面,可那轻纱本就非遮挡之用,覆在她那娇俏可人、如碧似画的面庞之上,也只有犹抱琵琶之意、平添欲盖弥彰之感而已。

        可即便只看那一双水眸,南宫稷也可立即认出她,即便她与五年前的春桃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判若两人,如有云泥之别,可他依然一眼便能认出她。

        只是不知她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是如何逃离那毒洞生还,又为何会变成如今模样堕入烟尘,这五年间又经历了什么……心头千言万语几乎瞬间堆成郁结块垒,他却只能咬牙忍耐,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开口。

        几个男子未流口水、还能站在原地未动,都已经是谨守礼教、紧绷理智的结果,而这还要“归功”于这“仙子”只专注于舞蹈,并无勾引之意,一举一动从未作媚态、更无暗示;若她以舞姿、动作稍加诱惑,怕是有人会立即失态,丢弃礼教、不顾形象,恨不得当场化作禽兽。

        纵是如此,几个男人的目光也尽是掩不住、盛不下的欲望和贪婪,他们的心思也几乎写在脸上:这女人正使尽浑身解数讨好魅惑,讨我欢心、引我入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引诱,还不是为了让我今夜留下陪她。

        眼前的尤物再美,也不过是几个男人眼中的消遣玩乐之物。为了过那道门,他们可以极尽讨好只能;而既然过了那道门,他们便是客,则要轮到她来极尽所能取悦他们。而眼前的一切也不过是“热身”而已,都是为了夜晚之事准备铺垫。

        男人们享受着她舞动红绫宛若花仙的姿态,也享受她有所动作时掀起的沙沙铃音,她那一举一动都像是在与他们调情作乐,他们喜欢,可同时又不喜这一舞太过漫长。

        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寸光阴都不可浪费。更不可能浪费在别人身上。

        她的娇躯被衣物完好的包裹着,细看之下,其实只有那纤纤玉手裸露在外,只是那一身红色实在是太过妖冶艳丽,令男人们都不禁想入非非。她虽衣衫完好,可在男人们眼中,她早已衣衫尽除,一览无余。

        乐音声止,她于房中一头站稳了身姿,男人们的心神似是才渐渐回到身体之中,望着眼前的美人,目光竟都有些恍惚茫然。

        静待片刻,那美人轻纱之下朱唇轻启,声若莺啼,缓缓道:“诸位宾客,奴家的舞就跳到这儿了,不知诸位宾客可喜欢。”

        南宫稷却眸光一凛,不对,这不是她的声音!

        男人们立马起哄符合,连声道“喜欢、喜欢,喜欢得紧”,见她朱唇再启,男人们又瞬间安静:“那么接下来,奴家便会在六位宾客之中,择选一位,共度今夜良宵。”

        一听这话,男人们皆血脉上涌、兴奋不已,有人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有人还勉强守着仪态脚下却踱来踱去,唯有南宫稷与旁人格格不入——他一双凤眸满是怒意,好似好喷出火来。

        可她却抬起红袖掩面轻笑:“呵呵,既然诸位宾客都迫不及待,奴家可要快些择选才是呢。但还请诸位稍加耐心,先回答奴家几个问题。”

        此时,南宫稷的一腔怒火暂时又稍稍缓和些,可却依旧盛怒不已。她断然不可能认不出他,可若是认出他,又如此言语行事,那恐怕她是在与他置气、故意气他。

        而后她便接着道:“第一问,诸君心中最重之物为何?”

        片刻思索后,六人依次给出答案:

        第一人搓着手,掩不住一脸猥琐相地说:“那自然是美人儿啦,嘿嘿!”

        第二人斜看一眼,声音略显清冷道:“我不想欺骗佳人,我心中最重之物,乃是亲情。”

        转眼之间,便轮到了南宫稷,他却只与站在他正对面、与他有数尺之遥的她遥相对视,紧敛薄唇,不出一言。

        旁边的凌枫有些看不下去了,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哎哎,南宫兄,你为什么愣着?赶紧说话啊,都等着你呢!”

        对面的美人却忽然开口道:“想必这位官人定是还没想好,不如那位官人先说。”

        凌枫早就急不可耐,可这会儿忽然被美人点到,他还显得有点受宠若惊,脸上也立马泛起红晕,但在这一室红光之中,大约是没人能注意到他的脸色。

        凌枫赶忙正了正仪态,清了清嗓子:“咳咳,与我而言,那自然是感情最重,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与我而言都一样重!”

        最后的两人也很快给出答案:

        “哼,财富最重。”

        “枕边之人最重。”

        转眼之间,问题又回到并未作答的南宫稷这儿,凌枫又小声催促道:“哎,南宫兄,这回总该想好了吧?你可快点啊。”

        答案早已在南宫稷心中,根本不必犹豫,可他却不愿于此情此境中说出实话,便道:“大义。”

        即便这房中光影斑驳、人影朦胧,南宫稷也看得分明: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对面的她霎时眸光一冷,他当即微微敛起眼眸,愈显目光清冷孤傲。

        他知道这答案必定是不能让她满意的,可他也不知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如今的她满意。

        “彼岸花仙”听过了六人的答案后未予置评,很快便端着笑颜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奴家的第二问是,诸位官人心中有过几人?”

        这次六人都很快给出答案:

        “哈哈,那可多了,美人现在可就在俺心里呢!”

        “十三人,家人皆在心中。”

        “无。”

        “我、我也还没有过呢……”

        “不多不少,也就三人。”

        “只有一人。”

        “彼岸花仙”在那薄纱之下的面庞之上画出个浅笑,接着开口道:“奴家这最后一‘问’,便是请诸位官人赐奴家一字。”

        六位客人便转身回到坐席之上,也不知那桌案之上何时被摆上了笔墨纸砚,但“纸”其实是一张精致小巧的花笺。

        凌枫一时犯了难,急得忍不住抓耳挠腮:“哎,我可不怎么会写字啊……”

        南宫稷思量片刻,提笔在那花笺之上落下一“春”字。

        “彼岸花仙”给足了宾客们思考时间,一盏茶过后,她才令侍女上来,将几人的花笺收去。“彼岸花仙”将几人的花笺都看过后,对侍女点点头,侍女转身离去,“彼岸花仙”则上前两步,开口道:“今夜与奴家共度良宵之人,奴家已择选出。”

        几个男人眼巴巴地望着美人,无疑都希望美人所选之人便是自己。

        却见美人又上前几步,到几人当中,倏地起身飞转,身侧红绫飞起,似火一般绕她周身,她落地之时,红绫的一端落在了凌枫身上,伴随着沙沙声响,将他脖颈绕住。凌枫整个人怔住,如火的红绫竟是这般似水温柔,简直要将他的心给融化,将他定力理智冲垮……

        南宫稷也怔住,双眸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景。

        薄纱之下,她笑靥如花;薄纱之上,两眼弯弯似月牙;她的笑容美艳绝伦,足以摄人心魂。此时她眼中仿佛只有凌枫,凌枫更是已经彻底心神迷乱,几乎都快站不稳。她将红绫轻轻一拉,他便随她而去,就这么被她牵着,在几人的注视之下,走进这房中另一侧的内室之中。

        凌枫还回头看了几眼南宫稷,那表情似是再说:“南宫兄,你看我中了!我竟然中了!哈哈哈哈……”

        南宫稷心神震颤、几欲裂开,方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刺眼,他宁可自己刚才瞎了,也不愿相信自己竟亲眼目睹这般情景!她……竟当着自己的面与别个男人那般暧昧调情,还在他的注视之下工入内室,这简直……这简直……!!!

        南宫稷拂袖而去,在街边的酒肆里买了几坛酒,坐在河畔,直接抱着酒坛一通豪饮。

        一口气给灌下了三坛酒后,心中的灼灼烈焰才终于被浇熄,他望着粼粼水面那摇摇欲碎的弯月,不禁一阵苦笑,几声干涩苦笑后,竟渐渐大笑起来。

        他该高兴,不是么?至少,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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