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酒醉

“嗯……”云清尘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起来，纤手扳住凳子的前沿，身体前后摇摆着，一时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阿逸，我先问你一件事。”云清尘停下来，转头盯住江逸眼睛，竟难得敛去了脸上满含的笑意，沉声问道，“如果抛开一切外物限制，不去管你离开之后会怎么样，但就你自己的内心而言，你想不想去？”

        江逸看见月光在云清尘俏脸上的洒下一片银辉，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哪怕是在月色之下也出奇得亮，明眸中闪烁着的璀璨金光如同另一颗星辰熠熠生辉，虽然并不在现世，却足以照亮某人的一片心田。

        “阿逸？”云清尘歪了歪脑袋，发现江逸看着自己怔怔地出神，便轻唤了他一声。

        “在呢。”江逸笑了出来转头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轻声道，“如果不存在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的话，我肯定去。”

        “在这个偏僻小城中，我能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另一片更大的天地，可以让我走得更远的天地。”江逸说着说着，便伸出了手，看准了掌心的银月后用力一握，如同是要将这轮银月纳入掌中一般，轻笑道。

        “我就是想去看看，在知道我爹的事后就更想了。我想去经历一遍他曾经历过的，也想去经历一遍他没能经历过的。至少不要在这小城里，狭隘了千万里天地。”江逸松开手，那轮明月仍悬挂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丝毫改变。

        “这么说……很傻吧？”江逸重新转过头来，看向身边作聆听装的云清尘，苦笑道。

        “哪里傻了！？你只不过是把许多人不敢说不敢做的给说出来了而已，至于能不能做到，那要看以后。”云清尘笑着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一样，“不过现在，既然决定已经做出来了，就不要后悔。”

        “你是想让我离开？”江逸问道。

        “不，是你自己想离开。”云清尘背起手站了起来，在月色下走到江逸面前，弯下腰平视着江逸的眼睛，笑眼弯弯，“你想去见识这片江湖，那就什么都拦不住你。”

        “……”江逸没有说话，他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环视了这个小小的院落一圈，他看得很慢，像是要把这个院子里的一切细节都装进脑海里带走一样，随后，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对着云清尘笑道，“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云清尘也笑了出来，又坐回自己的小凳子上，不自觉与江逸靠得更近了，自己仰望着这片星空也有些出神，喃喃道：“江湖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对了！”云清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两眼放光，一拍手叫了出来。

        “什么东西？”她这一惊一乍地却把江逸吓了一跳，忙问道。

        “既然我们都是江湖人了，那就做点江湖人都爱做的事。”云清尘一面神秘的笑着，一面伸手从那玉镯中取出一样东西重重的放在了小院中的一方石桌上，“我听东城门下说书的那个先生说过啦，那些江湖豪侠都喜欢这个。”

        江逸定睛向石桌上看去，却见在云清尘手上的正是一坛酒，还是全然未开封的。

        “这坛子酒看起来挺贵啊……”江逸摸着下巴，心里悄悄盘算了起来，转头向云清尘问道，“哪儿来的？”

        “从明叔那个小金库里拿来的。”云清尘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才对着江逸得意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肯定不知道是我干的，你要帮我保密，别让他发现了。”

        江逸想了想，用力点头。

        “好！”云清尘表情肃穆的一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我开封了……”

        大红色绸布裹着软木塞子被拔了下来，向另一边翻过去。坛子刚解封的那一刻，酒香便如一缕轻烟自坛中飘了出来，并不如何上头，气味清冽，敦厚而绵长，直勾两人肠胃。

        “明叔的私藏……这得酿多少年啊……”江逸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语道。

        “能入明叔的眼，少说也有二十年。”云清尘眯起眼，抬手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小声道，“平常他都舍不得喝的。”

        “两只酒碟，你一个我一个。”云清尘手腕一翻便又取出两只深褐色酒碟来，递给江逸一只，说道。

        倾酒坛，一泓清泉自坛子中被倒了出来。看着酒液在碟中碰撞回旋，小小的院子中酒香愈烈，就连明月都醉醺醺的投下一片碎银来，映在碟底，流而复散聚而复合，倒是将这碟清酒映出一片星河灿烂。

        于是月明风清之下，两个年方二八的少男少女端起酒碟，神情肃穆，宛如完成一个仪式一样。风拂过，撩动了两人的长发，也带着细碎叶片在半空中飞舞。

        两人目光相交，那一刹，眼底的笑意情意一览无余。但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相互一致意，便如自己梦想中的那名江湖豪侠一样，仰头一饮而尽。

        “……好辣！！！”

        …………

        夜半，江逸扶着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云清尘一步步一极为艰难的走进了自己房间。

        “我……还要！”云清尘一张娇憨俏脸被酒力催得滚烫，双颊绯红若朝霞，双眼迷醉，整个娇小的身躯毫无顾忌的倒在江逸身上，晕晕乎乎的抬起手猛地向前一送，连带着江逸都差点摔倒，叫了出来。

        “知道知道……”江逸费力地把她放到自己床上，又摆脱了云清尘不安分的抓着自己的两只小爪子，无奈道，“一边说着上当了还一边喝酒喝得这么开心，古今中外你估计也是第一个了……”

        “……好不容易偷来的……哪能亏了……”云清尘翻了个身，酡红着脸颊，小小的身子蜷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笑道，“你都不知道平常明叔看得有多严！”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以后别跟人喝那么多……”江逸叉着腰，无奈的准备哄她入睡，“快些睡吧，明天早点回去，不然明叔那边要担心了。”

        “唔……”云清尘努力把眼睛睁了开来，看见江逸还站在那儿，好奇地问道，“我睡这儿，你睡哪儿啊？”

        “打地铺啊。”江逸一脸的理所当然，用脚跺了跺地面，笑道，“我家地面干净，收拾收拾铺起来很快的。”

        “唔……”云清尘从床上坐了起来，但两只手还撑着床板，半睁着眼看江逸开始把打地铺的空地给理出来。

        “呐，阿逸。”她突然开口叫道。

        “嗯，怎么？”江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云清尘，问道，“床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睡这里不就好了嘛……”云清尘拍了拍床板，笑得明媚动人，“我睡相很好的，半张床就够了。”

        “这怎么行！”江逸马上打了一个激灵，面色古怪。

        “这怎么不行！”云清尘撅着小嘴，赌气一般的叫得比江逸更大声，但声音立马又小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力亦或羞涩而红了脸，低声道，“再说了……你想占便宜……就占嘛……那个，喜欢的人……没关系的……”

        “啊？你刚才说什么？”江逸凑了过去，问道，“刚才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呣……”云清尘一下生起气来，把脸鼓成一个小包子，一把抓过江逸的袖子把他拉上床，“就是，这样！”

        “诶！？等……”江逸一下被拉了过去，倒在那张床上。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云清尘已经躺了下来，面对着自己，火红的俏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就是，这样啊……”云清尘憨笑着，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缩进江逸怀里，睡得安然。

        月光照亮她半边俏脸，江逸看着，不禁有些痴了。他从未仔细看过云清尘，直到这一刻……白发如瀑，纤长睫毛在她均匀的呼吸下一颤一颤的，酒醉后的皮肤白里透着一股绯红，吹弹可破，小嘴微张，吹出香风阵阵，撩人心弦。

        心底忽然一丝异动，江逸也脸红得厉害，心跳如擂鼓一般，再难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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