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高

刺啦！

        沈清辉看向自己又一条壮烈牺牲的裙子。

        所以说，她不喜欢缎料做的衣服，随便一个小枝子挂住，衣摆就扯破了。

        之前那件紫丁香湖绫外衫也是，虽然柔软透气，但是随便动一下就皱，她好像记得母亲说过这种衣服每次穿之前都要熨烫，家里的时候用不着她操心这些，现在自己单门立户，当真是嫌麻烦。

        “可以用熨衣术，我之前学的，教你好不好？”赵舟舟表示这个她会，很多实用的小法术她用玉简拓印下来，学了不少。

        今天来给沈傲乾送书，路过沈清辉家门口，看她里里外外在忙，进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我就不能直接穿棉布的？”

        修行的课程那么多，她刚刚看这熨衣术就是用灵力顺着衣物纹理游走一遍，以外力推平褶皱，也很麻烦，还不如自己拿火斗熨一遍。

        “饶了我吧，沈大小姐，你可是十五岁妙龄少女，又不是出家做道姑！”

        眼见沈清辉又拿出她那堆素色布衣，赵丹丹忽然就有点理解沈傲乾为什么叫她大小姐，她的性格是真的有点拧啊。

        “过几天要锻造雷击木，上次清理丹房也是弄脏了衣裙，净衣术都不好使。”

        想想那堆报废的裙子她都觉得浪费。

        霍玄和白水把雷击木分给了大家一人一份，生木是不能直接用的，要他们自己淬炼锻造，保留雷击木的灵气。

        “我今天要重新刷墙，总不能穿着绸缎衣服吧。”

        难怪她刚刚进来，看到门外小院里堆了不少杂物。

        “你自己刷？”

        赵舟舟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

        “对啊，霍玄他也重新刷墙了，我全问好了，很简单的。现在天气热，蛇虫鼠蚁很多，在填泥里加入花椒的干花瓣粉末，辰砂，糯米之类的，会有香味，还防蛀。”

        “服了你了，我来帮你吧。”赵舟舟借了根腰带，自己打了个襻膊。

        “不用不用，别把把衣服弄脏了，我这屋子小，我自己……”

        沈清辉见她钗环琳琅的，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动手。

        “两个人更快！说起来，你一个人住这儿不怕吗？”

        赵舟舟拎着桶到墙边，搅和了一下腻泥，手上要使点劲才能搅动，还真的挺香的，要不要回去和姜好商量一下，她们也重新粉刷一遍外墙和内墙。

        “不怕啊，伍磊他们住的挺近的，几十步路，站窗边叫一声他们都能听见。”

        她一直觉得一个人住很清静舒心，想做什么做什么。

        “也是，他们四个人住一块，你都不知道屋子里多乱，我都不想进去。别说，都是男的，霍玄和白水住的地方收拾的挺干净，上次一道惊雷后，连避雷符都装上了。”

        沈清辉也觉得他们那个小院子很不错，主要是太忙了，她没闲心种花种草的，山上有好些兰花草很香，移栽一些在门口也不错。

        “真想不到有一天我连涂墙都得会……”

        赵舟舟举着垩帚把填泥一点点糊在墙上，要仔细涂均匀，薄了没效果，厚了结块会碎。

        “是啊，出来以后学了好多东西。楚然师姐说她入宗门三年后可以自己平地起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出来。听说以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教给我们。”

        楚然师姐那个表情真是有点耐人寻味。

        为了够着墙角那个地方，手伸的高了些，一阵酸麻刺痛从肩膀处传来。

        “嘶……”

        “舟舟？”

        “没事，昨天挑水挑太多了，胳膊酸。”

        她们女孩最吃亏的自然是体力这一块，筋骨不强健，海棠长老说入秋以后就要开武技课，现在不锻炼一下身体，后面要吃大苦头。

        其实修仙初始，筑基之前还应该有个锻体期，很久以前的修仙界把锻体放在练气和筑基之间，后来这种说法渐渐没落，毕竟修为提升，灵力大盛，自然会强化体魄，不用特意去锤炼。

        刷了大半，沈清辉招呼她休息一会，拿了些果子糖水，两人捧着碗在树下面坐着。

        刚才粉刷的时候动来动去，赵舟舟发髻上的钗环掉了两支，她干脆就全摘了，此刻也没什么淑女形象，三口两口喝了清凉蜜，不客气的又要了一碗。

        她晃了晃碗，说道:“你和好好做的糖水都好喝，果子切的均匀，还把核去干净了。”

        “喜欢多喝点，现在也不怕贪凉受寒了。”

        “没错！我今年夏天最高兴的就是可以尽情吃凉水！”

        喝完之后，赵舟舟起身活动肩膀，她以前从没挑过水，昨天试了一下，走一路，水撒了大半。今天起来浑身酸痛，原不想出门，但是活动开了不适感会好很多，她咬牙出门溜达的。

        因着锻体的缘故，大家上早课的时候都有点没精打采，大多是累的。

        “行了，别打蔫了，估摸着下半年太微门要办会典，很热闹，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符摇说完，大家瞬间来精神了。

        白水上次听到了清河真人说的，“真的？是那个元婴大会吗？”

        “大师兄，元婴有多厉害啊？”

        看他们没心思背书，符摇就和他们闲谈几句。

        “元婴啊，移山填海……”

        听到这四个字，几个人眼睛恨不得发光了，元婴竟然有如此神威？亲眼见见就好了。

        “肯定是做不到的。不过以一敌百肯定没什么问题。”

        这个以一敌百指的是，自然是比元婴修为低的。

        吴悠发问:“那金丹期是不是一定打不过元婴期啊。”

        “事无绝对，修仙的，谁也不能把话说死，曾经也有金丹大圆满击杀元婴。”

        这个有意思！请展开说说！

        “师兄，说说啊，谁啊？那是不是非常厉害啊。”

        “行了，快点翻书，少打听这些，知道了又没什么用。”

        说到一半被吊着胃口，快难受死他们几个了。

        “让你们锻体，估计你们也狠不下心磨炼自己。”

        累个半死的少年少女们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今天给你们设个时限，一个月内，禁灵状态下，两个时辰内，各自登顶三座主峰再下来。筑基的负重一石。”

        大家瞬间笑不出来了。寻常人一天功夫爬个一千丈的山峰已经算身体素质不错的。主峰基本都在一千五百丈左右，最高的是百炼峰，不到一千七百丈，两个时辰上下山，绝对够呛。

        他们一直上下山都是御剑或者骑天马，还没估算过上下山一次要多久，也基本没去过山顶，那里有峰主和长老在清修，他们不敢去打扰。

        “要不下午先去爬试试看，总得探个底。”

        “我家乡只有小山丘。”

        “是啊我也是，踏青的时候爬过那种矮山。”

        符摇看他们凑在一起唉声叹气的，心里好笑，现在世道太平，对宗门弟子的要求放低很多了。

        “以及……”

        听到大师兄还没说完，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锻体初成后，能以肉身防住寻常兵刃。”

        学舍内一片安静。

        白水在盘算，他能不能和多宝师叔请一段时间假，再去帮他劈柴，他这口气可能要喘不上来了。

        吃了午饭，大家商量着大师兄布置的修行任务。

        “徒步上山应该有好走的路线吧？”方蓝衣发问。

        那会有好心的师兄师姐告诉他们吗？

        必然是没有的。

        “先按照小路走，没路就御剑找能走的地方，先制定好最快的路线。”

        “日落前不管走到哪儿都要下山，不要分开走。”

        大致商定后，大家各自去找自家主峰。

        确定路线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立刻能办好的。不过第一次登山他们大概心里就有数了，御剑习惯了，徒步上山比想象的要困难多了。

        这是灵山，自然不像名川胜景有修筑的台阶道路，五百丈以下还好，人住的多，山林间能看到些小路，顺着走就是，再高些的地方，树少了，山石增多，也就没有所谓的路，有些地方手脚并用才过得去。

        两个时辰，基本也就一下午的时间，别说上下山来回，他们半山腰的路还没摸清楚。

        “明天清晨我们继续探路。”

        霍玄在画路线图。

        按照他们今天的速度，下面好走的路得跑着上去，山上面全是石头，一千丈以上开始有冰雪，云雾重，风大，想提速也没那个条件。

        “以前没注意，今天这个高度看百炼峰，顶上好像一直被遮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没心思听白水叭叭叭，等算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大师兄交代的这任务真的能完成吗？

        “你对山脚的路熟悉，明天我们直接从八百丈的地方往上去。”

        “好。”

        结果他们大清早几乎绕着山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特别适合攀爬的地方，峰林陡立，几乎只能容脚将将沾地。

        白水想着，灵力不能用，轻功总行吧，跳跃腾挪并不需要运转周天灵气。

        “小心！”

        跳跃还没过三五次，踩到了松动的地方，猛的往下一摔，白水下意识抓抠岩壁稳住身形，手被尖锐的碎石刮擦，瞬间皮肉翻起，下沉的力顺带着胳膊肘和半个后背撞在山壁上。

        “哎呀我去……”

        他甩甩手，还真是有点疼。

        “好险好险。”

        “你稳住点。”霍玄面色一沉。

        稳住慢慢来确实危险性大大降低，爬山并没有那么难，他们费大半天劲，倒也能顺利登顶凤凰台。

        “诶诶，你看那儿，还真是，这么高的地方有这么漂亮的楼宇。峰主就住里边吧？”

        他们百驭峰的峰主在闭死关，没法拜见，有点可惜。不得不说，到底是大能修士，能在这风雪交加的山顶起这么一座气派建筑，光从外面看，有些若隐若现的，但是亭台楼阁样样都有，只是没有围墙，看着就像是屋舍突兀的出现在白芒天地，略显古怪。

        登了顶，他们赶紧运转灵力御寒，此处全无一丝夏意，全然是冰雪天地。

        “高处不胜寒啊。”

        用了灵力护体，还是觉得寒意刺骨。最后的这段山路全是冰雪，简直寸步难行，这四五百丈高他们花了花了快三个时辰。就算想御剑，这里时不时刮大风，无法保证平稳，要是掉下去就完了。

        “到时候要禁灵，我们上来还得穿冬衣。”

        “我手好痛啊，要不先回去吧。”

        霍玄心想你可真是够作的，刚才喊你下去，非说快到了不能放弃，现在又嚷嚷手疼。

        费一番工夫下了山，仔细给他检查手，指甲都呲了好几个，擦伤也很多，看着就疼。

        “啧，我都受伤了，灵力才反应过来跑去修复，痒死了，它就不能当时争点气保护我一下。”

        清洗完，药粉撒在伤口上，灵力又乱窜，少年难受的龇牙咧嘴。

        “怎么办，两个时辰肯定不够。”白水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不止他担心，大家碰头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都在担心着呢。

        吴悠率先苦瓜脸道:“我试着背一石粮食爬山，走一半就爬不动了。”

        姜好和赵舟舟表示，她们没能摸到山顶。

        “你们不知道，最后那一百丈全是悬崖，根本爬不上去。”

        难怪百相峰的山体看着挺均匀挺漂亮的。

        “百炼峰上面雾气太厚，我们也花了很多时间，没找到哪里能爬上去。”

        越到高处反而不敢用御剑术了。

        几天山爬下来，效果相当显著，缺课的人增多，来的人也有一瘸一拐的。

        他们约好，这一旬的那一天休息得去做件冬衣，山顶比中州的冬天冷多了，不用灵力根本撑不住。就不知道这个天有没有地方能做厚衣服。

        夏橘一听，连忙道:“三伏天做什么冬衣，找师兄师姐借给你们不就行了。我这儿就有，夹袄大氅毛披风，绝对保暖。”

        见师弟师妹们道谢都有气无力，他偷笑好久。当初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一年只有他一个人通过考验入了宗门，因为已经是筑基大圆满，长辈都很稀罕他，就是被符摇折磨的死去活来，说什么天才就是要更多的压力。

        每次他不服气，符摇翻来覆去就三句话。

        “你不是天才吗？这都做不到？那算了？”

        简单的激将法害他新入门的两年堪称艰苦卓绝。

        白水问道:“师兄，你当初也是两个时辰爬山？”

        “是啊，我还要背着三石东西，下来的时候差点吐血。”

        他这说的不是夸张，那时候真的是喉头腥甜，要不是有人及时把他那口气镇住了，可能要修养好久才缓过来。

        夏橘都这么说了，大家更担心自己能不能成功。

        白水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最快的方法是用轻功。

        “走或者跑肯定是来不及的，如果刚开始的路段，我们从树上走，能节省很多时间。”

        这一点，霍玄是同意的。

        “乱石区和有冰雪的地方用轻功还是太危险了。”

        已经习惯用灵力的他们，轻功基础并不扎实，所谓轻功是用自身的气力带动身体，在复杂的环境能越高掠空，要又轻又稳，一个武术大家要练十年以上才有小成。

        “要不是我们在路上画标记，确定安全的地方不就行了。”

        “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随便出点意外，我可不想跳悬崖去救你。”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太让人发愁了。

        转眼七天过去，大家爬了好几次自家主峰，百炼峰的几个人有了些意外发现。

        “这是？”

        姜好接过沈清辉递过来的书。

        “我想在藏书阁找一些能速成的轻功身法，不用灵力的那种，无意间找到了这个。”

        说是书，其实是薄薄的小册子，封皮就是素纸，上书《闪转》二字，看着非常不起眼。

        说来也巧，沈清辉顺道去还书，这本《闪转》就在边上。

        大家传阅后都啧啧称奇。

        “这要放世间武林，算是绝世秘籍了吧。”

        《闪转》开头写到:凡四体勤者皆可修炼。天之道，利而不害，行之道，锲而不舍。十天可小成，花不沾衣，十年可大成，人不见影。

        “什么样的绝世高人能造出这样的身法啊……”

        “先别管这些了，赶紧学起来，看看能不能用，别说两个时辰了，我爬一次要六个时辰。”

        几个人赶紧传抄分析这本轻功秘籍。

        白水手伤了还没好写不了字，在霍玄边上来回打转，边看边心里默念。

        “别晃了，晃得我心烦。”

        “忍着，我也烦。”

        旁边的人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忍不住笑。这两个人一直以来都很气定神闲，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们的，现在也有着急上火的时候。

        其他人不知道，霍玄却很清楚，白水的着急流露到表面，到这种程度，他今晚肯定又要睡不着了。

        “这棵树是我移栽过来的，根还没扎稳土，你别拿它练轻功。”

        白水多看一眼屋舍边的柏树，霍玄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行行行，知道了，不动你的宝贝树行了吧。”

        他只能去挑别的树。这身法的第一节要人找三个定点向上腾空，特意注明脚上要用好大力气，容易把树枝踩断，得选结实点的大树。

        霍玄笑他:“每天在山上晃悠，也没见你记住点正经事，连黑铁木长在哪里都不知道？走吧，我领你去。”

        白水一拍大腿，手疼都顾不上了，“是啊，那个树太合适了，也不怕刮掉树皮什么的。”

        有些树看着高大，要是踩掉树皮，很快就长虫腐蚀，说不定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时间紧迫，许多人顾不上夜露深重，连夜修炼。

        远远观望的大师兄很满意，劳逸结合，他向来很会拿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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