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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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这一切对于霍以衿来说其实真的是十分突然。

        她并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同从识海出来，他们依然是维持着额头相贴的亲密姿态，霍以衿还是别别扭扭地坐在魔头的大腿上，他们在识海里估计并没有用上多少时辰，因为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依然处于暧昧深夜之中。

        也不知道是她当时紧张过度，还是魔头身上的香气愈发诱人，她从自己的识海出来之后，便骤然发现自己的腿麻了，尤其是刚刚下地的那一下差点将她送走。

        也因为事出过于突然，刚刚在识海里又是经历了这么一遭，霍以衿心神本来就不是很稳，所以她来不及施法让自己稳定下来，而是下意识地攀上魔头的手臂。

        可是她发现魔头的手臂里是空荡荡的，一丝血肉凝固的迹象都没有，只有一截摸起来坚硬却幼嫩的东西，她立即想到魔头在不尽木之前割脉立下契约时候，袍袖之下现出的那截白骨。

        魔头已经是空有壳子以及一张脸，其实他内里什么都没有。

        霍以衿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有些难过，并不知道魔头过往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导致这样。

        书中对他的过往也只是一笔带过，可是现在再回想起来，便觉得那寥寥数行几句话十分惊心动魄以及血腥残忍了。

        “各大门派的神君们倾整个门派之力擒拿魔头，以为这般便能控制整个仙门的妖兽，却不尽然。整个仙门的妖兽开始暴动，继而堕魔，魔头也被他们囚押，在他身上施加无数镇魔阵法以及咒诀，企图将他一举歼灭。”

        “然，魔头修为之高深超出整个仙门的想象，即使他身上被施加了数百个镇魔阵法，他依然屹立不倒，仿佛在耻笑整个仙门。”

        “凌渊宗当时的掌门无法，与其他各大仙门商讨，想要将魔头肢解，以达成让他灰飞烟灭的结果。”

        “荆厌活了十数万年，又得妖兽供仰，全身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宝，其中被奉为至宝的是他的七窍琉璃心，传闻这颗心只要看一眼就能日增修为数百年，如果能分得一小块，定能飞升成为大能，位列仙班。”

        “然而，他们将魔头的四肢砍下化作仙门灵气浓郁的宝地，将魔头的眼睛剜掉让他无法再蛊惑人心，将魔头的声带夺去让他无法再出言诅咒，将魔头的心……”

        “魔头的胸腔却是空荡荡的，他们遍寻不获，用尽方法拷问魔头，却依然是无从得知魔头的心脏在哪里，最后只能作罢，将魔头镇压在北方极寒之地的不周山，永远不见天日。”

        ……

        霍以衿脑海里回忆着这一段文字几近窒息，眼眶也悄无声息地红了，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魔头已经是将她搂紧避免她狼狈跌倒，他身上的幽香也是一阵阵地钻进她的鼻端，扰得她更加是心神不宁，心潮起伏。

        她不知道是不是魔头进过她两次识海的缘故，又或是他与原主所遭遇的糟心事差不多，以至于她无可避免地对他的这些黑暗的过往产生了巨大的共鸣。

        杀不死一个人就用尽方法将这个人给一点点肢解掉……看来这真的是修仙界各大仙门的祖传艺能了。

        也因此，即使魔头现在的指腹用着他可能并不自知的暧昧来按压着她的唇珠，她都无法羞赧了，反倒是有些难过。

        想她霍以衿穿书了上百年，也是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修仙界每天都是有惨事上演，她也早就做到了冷心冷情，对诸多事情漫不经心，也不会过多去同情别人，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弱肉强食的世界，哪里能顾得上这么多？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啊。

        可是，魔头却是这般可怜，和她将来的结果那般可怜，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更何况，魔头的确是帮了她很多，她不习惯欠别人东西，他的人情她必须要还。

        她握住了他的手腕，果不其然底下是森森白骨，并无血肉实体，再仔细点去看会发现这白骨看着也不像是人骨，而像是某些妖兽的骨骸拼凑而成，他身上独属于他的东西……还有吗？

        霍以衿觉得浑身都在发凉，几乎是无可抑制地，周遭都是凉意，这帮人怎么敢？怎么敢啊！

        “你……”她开声说了一个字，发觉自己的嗓音颤抖得很，也根本是说不下去，只猛地扭了头，姿势有些狼狈。

        真的是可恶，她无法将他当作是一个工具人那般利用了。

        魔头却有些不明所以，偏头看她，脸上表情纯如稚子，他无法理解她脸上复杂的情绪，只根据自己的理解淡淡道：“不必可怜本座，他们自认为砍掉我的手脚、剜掉我的双目会让我生不如死，也以为能借此找到我的心脏，可是他们错了——”

        “本座天生没有五感以及七情六欲，就算他们有本事将我挫骨扬灰，本座都不会感到丝毫疼痛，不然他们也不会铩羽而归。”

        “是以，不必一副本座死了你瞻仰本座遗容的表情，晦气。”

        霍以衿：“……”真的是可惜你长了一张嘴。

        霍以衿内心原本极度激荡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没了，甚至是觉得事实真的是如他所说那般，他被剜目肢解的时候，因为没有五感并不会感到痛苦。

        而且，他现在也是活得好端端的，虽然真的连骨头都没了，怀疑他的脸也是假的，只是幻觉，他很可能只是一抹徘徊在深渊深处的灵魂，等待着人凝视深渊，再将人一把给吞噬。

        即使到了这样的绝境……也从来只有他害人的份，绝对没有别人害他的可能。

        所以，她替魔头瞎操心好像也是毫无必要。

        因为对方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在乎。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霍以衿并不相信。

        如果他真的毫无所谓，就不会想着从炽渊里出来，想着屠尽整个修仙界，男女主都被他差点整死好几遍，她并不相信他心中是毫无情绪的。

        “你每天顶着不属于你的骨头还要耗费大量灵力来维持你的幻体，你不觉得很憋气吗？”霍以衿决定换个话题和他说。

        “你是不是连这张脸都是幻体啊？”她对他真的很好奇，连骨头和血肉都没了，本身心脏也是不知所踪的，单凭灵力他能活下来？她并不相信。

        “与你何干？”魔头先是回答了她后一个问题，看她脸上神色依然是他琢磨不透的复杂，而且灵力走向也是极为低迷的，还是缓了语气：“他们欠我的，我自然会让他们百倍奉还。”

        “还有，我身上的骨头的确是不属于我的，但是，是它们宁愿魂飞魄散都愿意给我用的，它们的善意……”魔头说着并不太肯定“善意”一词是否是这样用，顿了顿继续说道：“仙门的这些渣滓可无法将我毁掉。”

        他说着便撤掉了幻体，毫不忌讳地露出右手手臂本来的面目，是类似龙骨的那种骨头，霍以衿穿书前因为是法医，对遗骸的种类自然是感兴趣的，穿书之后更加是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无法具体分辨出这是什么妖兽，但是也是清楚这是龙的骨头。

        龙这种上古妖兽是寻不到多少了，即使她二师弟沈霄的灵器是龙骨鞭，可那也不是现今留存的龙骨，而是他的家族给他留下的瑰宝。

        可想而知，龙骨是有多么宝贵。

        也因此，当时供仰魔头的妖兽又是一些怎么样厉害的存在？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手骨吗？”霍以衿看着他的龙骨爪子，忽而有些感慨。

        “你摸来干什么？”魔头微皱了眉看她，可还是伸出爪子递到她面前。

        “这截龙骨爪子……能听到我们的召唤吗？”霍以衿忽而想起书中魔头好像是有很多帮手的，而这些帮手却不知道是来自哪里，而她现在似乎是有了点儿猜测了。

        很可能就是魔头身上的骨头所化的吧？

        “你大可以试试。”魔头可有可无地说道。

        “龙崽龙崽，听见我叫你吗？一起出来玩儿啊。”霍以衿清了清嗓音，颇有些诱惑道。

        魔头听着她这么儿戏的召唤，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你这样，它未必肯答应你。”

        “嗷~”

        然而他话音刚落，他的手骨上却忽而盘踞了一条浅金色的小龙，眨巴着大眼睛，看起来分外可爱。

        霍以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眼底流露出了喜爱之色，抬起头来惊喜地看向魔头：“魔头你看！它好可爱诶！”

        “嗯？魔头？”荆厌听着她脱口而出对自己的称呼，情绪不明，但是霍以衿却已经是感受到了一股危险，马上找补地解释了一句：“魔渊的头子不是魔头那是什么？”

        “少糊弄本座。”

        “那我……该叫你什么？”总不可能叫魔头全名吧？这好像怪怪的。

        “不知道，自己想。”

        “那我叫你……荆老祖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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