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等府里侍卫再把侍女们从另一条小道接下山，申淇雪去皇宫里复命，她累了一夜，面上却没怎么显出来，目光沉静，只有头发上尤沾着晶亮的露水。

        她身边跟随一同上山铲匪的王卫，经过一晚的情谊，这些人对她态度有了微妙改变，连话语中也有敬意。

        申淇雪却一改夜里态度，脸上带着亲切又让人觉得没什么架子的笑意，配上她弄得乱七八糟的外衣，活像个去外面胡混乱混一整夜的小公子。

        她摇着扇子随意道，“这次的事情多谢诸位了，若非有你们帮忙，在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卫们连连说不敢。

        申淇雪叹气道，“诸位哥哥改日一定要上门喝酒，我府邸里有赵国送来陈年美酒，和燕地味道有些不同。如果不是为了夜明珠，也不至于麻烦你们。

        这颗夜明珠是我从辽国采买而来，本来是父亲让人带入王都送给燕王作为礼物，没想到竟然被这伙不知好歹的强人抢走。幸好燕王仁慈，也愿意为我出头，替我夺回夜明珠。”

        王卫们听完都不大相信，毕竟她说的和他们得到的消息可不一样。他们听说是燕王最漂亮的女儿被抓了，燕王才急得立刻派了人去搜山，而不是为了什么夜明珠。

        申淇雪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笑意，撩开马车帘子，王卫们这才发现原来后面那架马车里没坐人，而是放着一台被固定住的红檀木架子，架子上是用丝绸盖住人脑袋大的夜明珠。

        即便如此，夜明珠在青天白日竟然也散发出灼灼光辉，也难怪要用帘子遮住，这般珍贵的摆件谁看了之后会不动心。

        王卫中的不少人在宫殿里见过夜明珠，但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小，已经能够价值连城，这样的只会更贵。

        一名王卫道，“这……怕是不便宜。”

        申淇雪淡定道，“也就能买下一座小城池而已。”

        这些人全部倒吸一口冷气，对她刚才的话更信服不少，道，“这群强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敢劫掠夜明珠。”

        申淇雪叹气道，“见到漂亮东西就想占为己有是人之常情，说不定他们是心存侥幸觉得能够躲避在深山中一辈子不出来。”

        其实没有申淇雪，他们上山要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在山上躲一辈子难，躲几个月却简单。

        申淇雪在瑶池台下拜见燕王，燕王急得嘴唇快起火，但又怕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故而不敢出宫去探望女儿。

        申淇雪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略过中间和赵瑾的冲突，最后道，“王姬现在正在府邸里，除开心情不好以外并无不适。”

        燕王早已听过王卫的禀告，知道申淇雪昨晚上一夜没睡，心里对她评价终于高了一点，知道她并不是只有脸长得白，加诸她身上过分夸张的美名至少有一小半是真的，颔首道，“你……你对他好一点，不要提这些事，免得他伤心。他从小在深宫里长大，被他娘养得有些胆小和羞怯。”

        申淇雪道，“在下会的。”

        燕王想起申淇雪说的那颗大夜明珠，心里生了好奇，让她呈上来看，申淇雪却道，“假的。”

        燕王目光落在夜明珠上目不转睛，一点都舍不得离开，申淇雪又道，“假的。”说着走上去用拇指擦了擦珠子表面，被抹掉那一片顿时黯然失色，可见真的是颗假夜明珠。

        燕王看着她说话条理清楚、目光坚定的模样终于起了惜才之心，真心诚意想让她在燕国留下来，就道，“你明日就去王卫里供职，你和那些人混熟了，日后日子好过，混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

        话只说一半就被申淇雪打断，她情真意切道，“王，在下还要花时间经营胭脂铺子。在下答应过娘子，要一起开店，我做老板，他做老板娘，比翼双飞做一对恩爱夫妻，现在又怎能食言而肥。”

        燕王头痛道，“你还惦记着你的铺子，别怪我没劝你，王都能人如云，你要把店开好可不容易。”

        申淇雪道，“在下不仅卖胭脂，还卖夜明珠子，这样就不怕亏本。”

        燕王刚想问她哪有那么多夜明珠，目光落在那颗大夜明珠上，恍然大悟，哦，卖假夜明珠啊。不愧是他最奇葩的女婿，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她说完又道，“在下和家中亲人感情深厚，在赵国开店时，家父和家兄就常来我铺子里捧场。”

        说完目光恳切看着燕王道，“到时候若娘看见您到场，一定会很开心吧。”

        燕王梗着气，难道这是要他去给这小子捧场？他堂堂一国之王，还要不要面子了？

        可是想到女儿又无可奈何，他女儿给选的女婿还能怎么样？而且他也挺希望赵若高兴……

        申淇雪回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夏天天黑得晚，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灯笼，隐约的饭香传来，还有蛐蛐和蝉的叫声。

        她带着一身暑气和汗气进院，就看见赵若坐在院中一张木榻上点着烛台看书，小狐狸蜷缩在他榻下，像毛茸茸的领子。

        申淇雪看见这一幕，心里生出不知从哪而来的微弱温暖，让她整颗心变得滚烫。她觉得赵若这小姑娘真可爱，也不知道在书里怎么会有人舍得故意伤害他。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喊了一声“若娘”，伸手想去拿桌上散发香气的烧鸡。

        赵若抬头看到她，先是一笑，随后出声阻止道，“夫君，这是用来喂狐狸的。”

        申淇雪用脚尖轻轻踢了下狐狸的脊背。侍女们在慌乱间把它忘了，它是自个儿跟随轿子下山，现今累坏了，就算闻到申淇雪的味道也只发出嘤声转过背去。

        申淇雪道，“小没良心，吃得比本公子还好。”

        赵若抿唇笑道，“夫君，小厨房里煨着饭菜，是妾身亲自做的，您要用饭吗？”

        他一双漂亮的凤眼中荡漾着笑意，像星辰落入其中，令人无法移开眼睛。申淇雪隐约觉得他身上有些东西变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申淇雪笑道，“好久没吃过娘子做的菜，端上来吧。”

        侍女闻言本来要起身，却被赵若拦住，他亲自将菜一道道端上来放在桌上。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饭菜，却散发着格外诱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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