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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从此天涯


陆风在两年后找到了季凉。

那时季凉的下巴早已布满胡渣,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沧桑,一双深沉的黑眸就这般盯着他,凌乱的碎发之下,他的目光幽深似海,唇边勾着一个自嘲的笑。

“你想说些什么?”他修长的手撑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情,会让你来找我?”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让你知道。”陆风轻轻一笑,将随身携带的文件放在桌上,而后拿起一旁放了许久的咖啡,轻轻的抿了一口。

季凉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拆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张又一张的医疗报告,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眶,他指尖微动翻阅过数张报告,猛地,目光停滞在最后一张之上,层次分明的黑字,有四个字清晰可见。

耳边穿来细小的风铃声,有人推开店铺的门。

季凉颤着手将文件放下,静静的靠在沙发上,忽的红了眼眶。

“怎么可能……”

【2.面对亲人去世无动于衷的你算什么】

世上总有一种人,坚强的难以让人形容。

她能够在困难面前扬起微笑,亦能在听闻亲人离世时敛去泪花。

她能在最爱的少年结婚时说声祝福并送上礼物,亦能在离去时挺直腰背做到高傲默然。

坚强到让别人以为那是一个怪胎,毕竟唇边挂着的微笑总是那么恰好。

被人痛骂着许多——比如没良心,比如没有感情,还有冷漠,不会哭,没有眼泪……不像人。

知道吗?

这就是她。

举着黑色的伞站在坟前,她看着四周泣不成声的妇人与勉强保持冷静的男人,独自一人静默不语,任那声声哭泣一次又一次扰乱着她的心。

一身黑色衣服的少年断断续续抽泣了许久,默默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他举着伞走向那个从始至终一滴眼泪都不曾施舍一声不吭的她,伸手紧紧抓住她垂在一旁的手臂,用力的晃了又晃。

“陈苏逢,陈苏逢!”歇斯底里的声音嘶吼着,痛斥着眼前人冷漠,他如幼兽般低低啜泣着,止不住的泪顺着脸颊落在她的手背上,混杂着雨,流到地上。

“怎么了?”

她艰难的笑了笑,伸手想要拂去少年脸上的泪,却被他一手打掉。

“你是怪物吗?”少年倒退了两步,颤着声问:“你是我姐吗?”

为什么在面对父母去世时还能这样微笑着。

为什么在所有人悲伤哭泣时还能这样笑着。

为什么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沉痛悲伤。

为什么呢?

陈苏逢想了想,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忽的怔了。

大概是……习惯了吧。

习惯了一直笑着,习惯了不哭不闹。

“我是啊。”

她伸出手想抱抱他,却猛地被他推开。残留的温度依然停留在手臂之上,陈苏逢错愕的看着红着眼眶的少年,说话声有些颤抖:“苏钰?”

黑色的伞因为双手失力而掉落在地,溅起了一地的泥水。雨下的愈发愈大,视线模糊之间,少年伸出食指指向她,目光悲伤而充满愤怒——

“陈苏逢。”少年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得好死。”

【3.你是我追求毕生的光】

遇见季凉是在陈苏逢第一次搭公交车的时候。

那时的她还不懂得怎么用那张公交车卡,慌忙之下翻了翻书包发现只有一张百元大钞,她下意识的想要塞进去,却被一只骨指分明的手拦住。

“两个人。”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旁边传来了两次“滴滴”的声音,她错愕的转身看向那个少年,手握着一张百元大钞有些发愣。

俊美的脸棱角分明,有些清秀的眉毛下,微卷的羽睫遮挡住那幽深的黑眸,微挺的鼻子之下,薄唇微微抿着,透着几分凉薄。

陈苏逢恍惚记起,似乎谁说过,薄唇的人生性薄情。

“谢谢……”

连忙低下头说出这一句话,眼前的少年却微蹙了眉头,轻轻收起手上的公交卡,他的声音又淡淡响起——

“让一下。”他道:“你挡住了我的路。”

“喔…对不起。”

侧着身体靠在边上,少年直径越过她走向车后座,白色的衬衫陪着黑色的西裤,衬的他就像电视里的偶像,那些少女们疯狂尖叫的欧巴。

脑子里重重叠叠刻印了什么东西,她余光扫视着少年俊美的侧脸,有些恍惚。

是喜欢吧。

以致于后来,她在校园里看见那个少年,看见他在主席台上冷静的作为学生代表而讲述着那令人生厌的标准致词,那枯燥麻木的学习生涯第一次涌上了来自心底的喜悦。

撑着脸看着那淡漠的面容,她蹙眉想了想,白皙的指尖微动,用黑色的签字笔在白纸上写出一句话,然后,盯着那一张纸,悠悠的笑开。

“可以把你当做我毕生追求的光吗?”

她低声念出那一句话。

指尖微凉,轻触白纸。

她仿佛自问自答,又笑着道——

“不当也没关系的。”

【4.滚出他的世界,不要丢人现眼】

季凉或许不知道,陈苏逢喜欢了他喜欢了三年又六个月。

他或许也不知道,陈苏逢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偶尔会听着他爱听的歌,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静静的唱,然后拿出翻到泛黄的书本,再次重头看到尾。

“季凉,我喜欢你。”

自以为是的平静时光,在表白后突然破灭。

周围是涌动的人群,白衫西裤的少年停顿了脚步,黑色的碎发遮挡住他冰冷的目光,只是轻轻扯了扯唇角,说出不带感情的话。

“我不喜欢你。”

递给他白色的信封,当着她的面丢在地上,然后,迈步踩过。

黑色的鞋印印在上面,周围的人群发出尖利的嘲笑声,陈苏逢俯下身捡起那一封被踩脏的信,然后用手心,轻轻的擦了擦。

这是……她一字一句写给他看的话。

里面没有过多的繁杂话语,也仅仅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

将信收回袋子里,她看着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少年,唇边的弧度依旧是那么恰好。

“喂,季凉,她可是把你踩过的信捡起来了诶。”一旁站着的女子笑的讽刺,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季凉的衣袖,语气带着意味深长:“真是,原来还有人会把别人丢弃的东西捡起来的人呀,真像捡垃圾的。”

季凉眉头微蹙,不悦的说道:“闭嘴。”

“哟,怎么,你喜欢她?”

“滚。”

凉薄的说出这一句话,季凉轻迈着步子离开。

这就是一场闹剧。

一旁的少女笑了,转过身看着眼前似乎狼狈不堪的陈苏逢,伸出手指了指陈苏逢所在的地方,一字一句道——

“没听见吗?”少女轻笑:“季凉叫你滚。”

【5.从头到尾,你一直是小丑】

就像演了一场小丑的戏剧。

陈苏逢垂着眸想着,大概也合乎情理。

刚推开家那扇沉重的门,迎接她不是温柔的怀抱,而是另一个冰冷的眼神。

“陈苏逢。”少年的语气恶劣,“你的样子真丢人。”

白皙的脸上染着尘土,陈苏逢慢慢关上家的门,柔柔的笑道:“没关系的。”

苏钰,没关系的。

就像多年前他被欺负的那样,少女温柔的声音让他心情安定,此刻却如莫大的嘲讽,毫无防备的摧毁着他心底五年前美好的模样。

“你当初怎么就没死呢?”厌恶般撇过头,他轻推着轮椅走进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被自己的亲弟弟厌恶到这样的程度么。

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颊,陈苏逢无奈的笑了笑,厌恶的缘由,就是在那场葬礼上依旧笑着,没有半点悲伤的模样,就好像父母本就应该死去,身为子女的自己未曾悲痛过半分。

她也不想这样。

可她必须这样。

必须以这样方式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啊。

【6.陆风,她眼睛好痛】

季凉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被他厌恶过的姑娘还会那么在意着他。

包括,在他被别人看不顺眼的情况下,迎面挥来的棍子砸在她的眼角旁,鲜红的血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上,一滴一滴,异常炽热。

“季凉。”眼睛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强撑着站在地面上,对着几乎错愕的他轻轻的笑道:“我不疼的。”

开口想要询问的话被他噎在喉咙处,他忽然想起那天他说很残忍的话时,陈苏逢也是这个表情,一直笑着,从来就不曾哭泣。

“我送你去医院。”

淡漠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他抬手想将她抱起,却见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而后是一辆小轿车开来,慌忙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将少女抱起,焦急的声音带着慌乱,说话声颤抖而沙哑。

“苏逢,别怕。”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那不断流血的伤口,男人俊美的面容苍白的可怕,他将她遮挡伤口的秀发轻轻撩到耳后,温热的触碰让她不禁错愕几分。

“陆风。”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我的眼睛,疼。”

“我带你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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