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都别吵了！”谢有田把烟斗重重地敲在地上：“谢墨是早就被赶出家门的，你们还去吵这些干嘛？我们今天来，是来看爹的。”

        一生要强的谢有田啊，这会儿还想扯块布来遮羞呢，还说是来看爹的，这么久没见他来看亲爹，偏偏谢墨回来了，就能来了？谁不知道他们一家打得什么鬼主意？

        人要看亲爹，总不能拦着不让进啊，谢有才赶紧站出来：“大哥，爹今天精神头挺好的，你进来看看吧。”

        陈金花哼了一声，跟着谢有田进了屋，谭桂芳和谢天国也一路进去，门外的人伸长了脑袋想也想跟进去看看，潘春花拦着不让：“我爹病得厉害了，受不得那么多人吵他，都散了吧。”

        他们哪里肯散呢，瞧着这戏都还没完呢！

        “爹！”谢有田瞧着他爹，瘦得没个人形，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大山瞪大眼睛，瞧了他一阵，又瞧见陈金花，情绪有些激动，张着嘴要说话，谢墨赶紧去顺他胸口：“爷爷，爷爷，不生气，不生气啊。”

        “我说你这讨债鬼，你瞎说什么呢？爹哪里生气了？你别张着嘴就乱说爹在生我们的气！”陈金花不乐意了，没道理他们一出现，老头子就生气了啊，他气什么？又不是她让他得病的？“话又说回来，爹跟着我们住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到了二叔家，就病成这样了？”

        潘春花第一个听不得这话，什么叫到了他们家，人就病了？“大嫂，你说话凭良心啊，爹病了，那是我们愿意的吗？”

        “你闭嘴！”谢有田呵斥。

        陈金花还想还嘴，见他男人是真生气，表情讪讪地。

        这一通吵闹，又把谢大山气得不轻，他朝着谢有田挥手示意他凑近点，谢有田刚凑近，“啪”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喘着粗气，吐出一个字：“滚！”

        “爹，您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走。”谢有田不敢跟老父亲犟嘴，那一巴掌只不过是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一点也不疼。

        谢墨拦在他们面前：“你们是自己走呢？还是我动手赶你们走？”

        “哎，我说老头子，你是猪油蒙了心呐？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现在到不待见我们，我们一家子到底是怎么把你得罪地这么狠？”陈金花不乐意了，她伺候老头子那么多年，临了，一个好都落不到？

        她也不想想，那是她伺候的吗？那是人家谢大山还能动，能挣钱，她才好好供着，一旦不能动了，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地敷衍他？

        谢大山的身子哪受得了这些刺激，本来就是吊着一口气等谢墨回来，被陈金花这一激，那口气没缓过来，竟是直接咽了气。

        潘春花试探地去探谢大山鼻息，哆嗦着手：“没、没气了……大嫂，你把爹活活气死了！”

        陈金花也很懵，怎么就死了？她才说几句话啊？

        “爹！你死得好惨啊！”潘春花跪下，一嗓子喊出来，门外看热闹的人才知道，谢大山没了。

        听说人没了，纷纷回家扛桌子板凳，帮忙操办白事，农村就是这样，热闹也爱看，嘴巴也毒，心肠不见得多好，可真遇到了事，忙也是真帮，至于谢有田一家子气死了亲爹，等把席摆上了再唠。

        谢墨脑袋嗡嗡作响，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爷爷了，唯一疼她、护她的爷爷，永远地离开了她……傅卫国从外面挤进来护着她，无声地安慰。

        亲爹没了，还是被大哥一家气死的，谢有才气得脸通红，抓着谢有田衣领子，怒吼：“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到底能不能管好你婆娘，爹被她气死了，你满意了？”

        “老二，你……”

        谢有田还没说完，陈金花又像一只战斗的母鸡：“爹明明是被这个克星给克死的，她没回来，人好好的，一回来，人就没了，不是被她克死的，是怎么没得？他二叔，你少怪到我们头上，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潘春花气得眼睛充血，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攀扯谢墨：“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嘴，我就不姓潘！”

        说完，就朝陈金花扑了过去，两人顿时扭成一团，嘴里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两位婶子，给老爷子办后事要紧。”傅卫国把两人拉开。

        “二婶，让爷爷走得安心些吧，我们这样，爷爷看了会难过的。”谢墨哄着眼眶，转头对谢有田一家人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要想留在这里，就把嘴巴闭紧，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们都扔出去！”

        谢有田狠狠地瞪了一眼陈金花，陈金花缩缩脖子，没再吭声，到底是亲爹没了，要真被谢墨赶出去了，那他们在后坎沟，名声能臭几里地！

        谢大山的灵堂下午就支了起来，棺材是早就备好的。谢墨帮着谢大山擦脸，看着他穿上寿衣，都不愿意承认，才给她糖的爷爷，她糖都还没吃完，爷爷就没了。

        “默默。”傅卫国扶着她的肩膀，谢墨靠着她，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郝守信听着村民一嘴一舌，明白了谢大山对于谢墨的重要，对于她的遭遇，既是心疼，也是同情，虽说他也吃了不少苦，可他一直跟着亲生父母，只是吃了生活的苦，精神上的苦，吃得并不多，可谢墨却是身心都过得十分不易。

        谢有才在村子里还算有点地位，谢大山的葬礼，他请了一当地的乐鼓队，吹打了两晚。夏天的气温太高，两晚已经是极限，第三天早上，给下了葬。

        这几天，谢墨跟丢了魂似的，没怎么吃喝，人一下就瘦脱了相，傅卫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世界上，最让人无力的，莫过于生老病死了吧？

        谢墨坐在谢大山坟墓的田坎上，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变成了埋在地里的一个小土堆，她这里天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重生以来，与谢大山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愧疚，爷爷没享到一天她的福，就早早地走了，要是再等两年，只要两年，就够了。

        “默默，别难过，只要咱们记得爷爷，他就永远活着，活在我们心里。”傅卫国跟她并排坐下：“爷爷也希望你过得开心点。”

        “嗯，可我就是难过。”谢墨靠在傅卫国肩头，呜咽着：“再也见不到了。”

        傅卫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哭出来就好了，哭吧。”

        连着三天没怎么休息好，谢墨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傅卫国将她抱回去，潘春花帮着把她放在床上，才有空上下打量着傅卫国。

        “你俩处对象呢？”潘春花大大喇喇地问。

        “是。”傅卫国也大大方方地承认。

        要是原来，谢墨能和潘春花处上对象，潘春花还会得侄女是走了狗屎运，现在嘛，侄女是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学生也，跟这么个二婚男处对象，她就不大乐意了。她把傅卫国往门外拉。

        “小傅啊，不是婶说你啊，你比墨丫头大好几岁呢，你俩合适吗？”潘春花再粗放，也不能直接说咱嫌弃你是二婚啊，所以她转了个弯来说：“我们墨丫头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现在又考上了大学，条件好着呢。”

        傅卫国笑地真诚：“婶儿，默默一直很优秀，我会好好珍惜她，爱护她，只要她愿意，要是哪天她不愿意了，我也会祝福她。”

        “嗨，我跟你说这些干啥，现在讲究个自由恋爱，你们年轻人好好的就行。”潘春花讪讪一笑，她也是糊涂了，墨丫头是个多有主见的孩子啊，哪儿轮得到她来操这份心。

        “谢谢婶儿对默默的关心。”傅卫国替谢墨感到开心。

        看出门道来的不仅是潘春花，傅卫国他娘杨英也瞧出来了，这几天，儿子几乎是陪着谢墨同进同出，这俩人，要没点关系，她都不配说是他娘！

        “卫国啊，你跟谢墨？”杨英逮着正扛着桌子的儿子：“你俩处对象了？”

        “娘，本来想早点告诉您来着，这不一直都有事儿耽搁着，我们默默，在京城重逢后决定处对象的，这才不久。”傅卫国停下调整了一下桌子的受力位置：“娘，村里以前的传言都不可信，现在可是讲科学的，您可不能跟着他们胡咧咧啊。”

        “……”杨英一肚子话被堵在嘴边，得，媳妇儿还没过门呢，已经忘了老娘：“你这孩子，我就是问一嘴，你咋还有一肚子话来堵我呢？”

        “嘿嘿，娘。”傅卫国憨憨一笑：“这不是怕您说啥不好的话吗？我这次休假不能多呆，您平时在村里，可得多夸夸她，要把这个局势给扭转过来！”

        杨英横了儿子一眼，眼看着还桌子的人家已经到了，只好闭嘴，迎着笑脸过去。

        谢墨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她在梦里跟谢大山好好告了别，醒过后，释然了许多，可对谢有田两口子，她还是不能放下，要不是他们，爷爷或许还能再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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