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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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子时
王肃一人在城头来来回回地踱步，忽而张望，忽而叹气
她怎么还不来？是遇上了什么变故吗？
又或是，她已...
他不敢再想
转朱阁，低绮户
王肃靠在墙边，昏昏沉沉中总是听到有人在叫他，便立刻四处张望，却只是无人
月移花影，露浥人衣
鱼肚渐白，他终究没等来她
...
次日酉时
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花轿入门，三拜过后，洞房花烛
这一切，谢氏都在城头一览无遗
原来你定在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方，是为了让我祝福你么……
我怎么会那么天真，真的以为有人会等我七年...
“妈，不是说好来找阿爸的吗？干嘛在这里看人家结婚啊？”孩童不明事理地问
谢氏勉强挤出个笑容，道：“阿爸已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咱们找不到了，还是回去吧！”
残阳如血，母子三人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洞房花烛，亦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
夜半子时
王肃即将靠着床柱睡着时，半梦半醒间忽然发现眼前的地上多了一封信
何时在这？是谁写的？又是给谁？
满腹疑惑地打开一看，
王肃缓缓地又靠了回去，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那月亮却像是不知人情世故一般，格外的圆，格外的亮
“造化啊，你为何这般弄人！”
那张纸自王肃垂下的手中无力地飘落，上面只有一首诗：
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
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
“我何时因追逐富贵忘了本心，我又何尝不是像你一样怀念往事！”
这番动静没能让他好受一点，却是惊醒了一旁浅眠的彭城公主
她默默拾起地上的纸，再看向她的夫君时，眼中已满是温柔
王肃整晚都是失魂落魄，虽然强颜欢笑，但她早已看出他心有所属，这首诗不过是个最后的证据罢了。
她钦佩他的专情，也理解他的苦衷。
但终究是造化弄人、圣命难违。
这一切，在高处的萧尧与剑灵尽收眼底
萧尧终于忍不住道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
“你说，我们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小桃红原本已打算要返回仙界，被这么一问，有些错愕：
“你怎么会这么问？”
“虽说你我都知道，让他娶了彭城公主定有助于他日后的发展，并且也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北魏尽忠，是有助于结束这个乱世的，但—”
“你想说，这对于王肃和谢氏来说，却是实在不公平，对吗？”
萧尧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桃红忽然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
“萧尧，这是天意。即使今天我们让他们相见，可能明天就又是妻离子散，这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接着说道：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放得下，王肃和谢氏的故事就如同你和她，你也觉得天为了大道而牺牲了你对黄璎的深情，但这就是天意，我们只能顺从它。”
小桃红刚要用传送法术，却听到一句话
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那我能改变天意吗？”
话很轻，分量却很重
“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萧尧你可别乱说话！”小桃红被吓到了
的确
哪有人敢妄言改变天意的
“你也知道，其实是有方法的，对吗？”萧尧的目光突然变得那么锐利，“既然那书是以神识为墨，那写什么，便不一定由着书来了，对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你简直是疯了！”小桃红吓坏了，“且不说如何能做到，你想想，你要和一个寄寓在红线谱里的神比拼神识，以你这凡人之躯，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就算是上古时代的上仙，估计也要把半条命搭进去！”
“你倒是蛮了解的？”萧尧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再仔细想想，当年的你似乎比现在法术高强许多是不是？”
“我..我接触红线谱比较多嘛，所有..”
“那法力呢？当初你的法术可远不止有定身术一种——”
法力！
原本支支吾吾的小桃红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萧尧
是错觉吗，为何眼睛有些湿润？
“是！我是尝试过！我就是个傻子！”
什么？
“十年前你可知我为何突然离去？”
萧尧愣了一下，问道：“难道就是为了修改红线谱？”
“你知道么，我原本是仙界天赋最高的术士，仙界原本也根本没有什么神仙是专门管人间姻缘的。”她忽然冒出一句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话。
小桃红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许多往事
“十年前，我仗着自己天资甚高，妄图修改红线谱，最终功败垂成。我本已擦去红线谱上要修改的字，并且已经从真神手中争得了神识笔的主动权，但在我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的神识耗尽了，就失败了。还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反噬，体内的神识十不存一，所以我已不可能再待在术组，他们就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个闲职……”
萧尧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经历过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但明明是反对我修改红线谱的，为何讲到自己时看起来却只有不甘而无半点悔意？
“你，为何？”
“为何！”小桃红忽然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明白吗？萧尧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说罢就转身跑开，留下困惑的萧尧一人
十年前，若不是为了给你这个笨蛋疗伤，耗费那么多神识，我又怎么会写不完最后那一笔！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小桃红恨恨地想
不过，十年前，若不是因为碰见你，我又如何会想要去偷看，之后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去修改红线谱....
目光又逐渐柔和
所以到头来还是因为我自己么
造化啊，你不仅弄人，也弄神么？
...
数月后
伽蓝寺
风尘仆仆的尼姑又回到了庙里
小和尚立刻送上来一封信
打开后，只见一首诗：
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
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
所以针穿新线，不补旧衣，这便是你的答案么？
谢氏凄然一笑
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却不知这信中的诗，是彭城公主仿造王肃手笔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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