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北

目送两人消失在街角，陈奉心回头看到桌上残留吃剩的西瓜，鲜红的瓤子，她突然想到什么，飞快跑上楼，还放在茶几上的药还是没被拿走，又一次忘了。

        径直走到窗户那儿，远处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踪迹，陈奉心微微笑了，像是对着奇怪的一天说着再见。

        傍晚，不远处黯淡的天空映出一抹温暖的晚霞，此刻在陈奉心眼里竟透出一丝孤寂。

        吃完饭出来溜达跳舞的孙大妈俨然已是换好衣服，准备再次成为舞池中央最美的焦点。

        她走进在遮阳伞下嗦粉的陈奉心，站在那儿左右张望，一屁股坐在陈奉心面前，问：“那个傻小子呢？”

        嘴里慢慢咀嚼，满足地咽下去后，陈奉心抬眸：“谁？”

        “你忘了，上午你那远方傻弟弟啊，去哪儿了，没看到他呢。”孙大妈口吻中带着些许失落。

        “回家找妈妈了。”陈奉心摸着鼓鼓的肚腩，无精打采地说着。

        孙大妈用她有点失去水分滋养的手上前握住陈奉心的手，眼含暖意，“这会儿我们奉心是不是也想妈妈了。”

        在陈奉心心里妈妈俩字可比爸爸还要有分量，突然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回握孙大妈的手，仿佛在摸妈妈温暖的手，“我想她，我想她看到我吃外卖肯定会骂我，然后给我做一桌子好吃的，我想哭了。”

        孙大妈另一只手抚摸陈奉心的脸，轻轻抚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不知道是想妈妈的思念还是送走任随遇迎来的孤独感，陈奉心眼眶含泪再听到孙大妈的话，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孙大妈突然把手抽了回来，朝着走来这边的人笑了笑，跟陈奉心说：“别哭了，你看后面是谁？”

        心里有点期待，连眼泪没擦，满心欢喜转过头去，一看来人，陈奉心哭得更厉害了，“怎么是刘大妈啊。”

        “好了，你好好吃饭，哭完生活还得继续，乖乖的，你刘大妈叫我去跳舞了，我先走了。”孙大妈就这样挽着刘大妈走了。

        远去两个娇俏可爱年过半百的背影，陈奉心噗嗤一声，笑着抹泪，“俩小可爱。”

        傍晚忙了一阵，陈奉心老地方老时间坐在外面看篮球场的老年动感舞蹈，跟着节奏摇晃，意识到自己居然不讨厌他们的广场音乐了，完了，沦陷了。

        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陈奉心无奈调侃自己的老年生活已经提前预见了，嗡嗡震动，手机响了。

        陈奉心懒散地接了电话，“喂，哪位？

        对方那里很安静了几秒，开口说话，音色低沉，也有点像是刻意压低声音，“我要买西瓜，可以外送吗？”

        “可以啊，您需要多少，送到哪儿？”生意上门，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陈奉心立马来精神了。

        又顿了几秒，那人开口，“有多少要多少，送到承天公馆2号。”

        然后，就挂断了。

        剩下的都要，看着剩下那还没卖出去的两筐西瓜，陈奉心激动地原地转了个圈，立定后她意识到承天公馆离她还挺远。

        不过今天一整天都在消费，正好这一单可以弥补一下，陈奉心果断整理货物驱车直奔承天公馆。

        承天公馆是城北这几年比较火的别墅区，背靠城北有名的卿源湖，地理环境非常优越，只是毕竟是城北，只有假期时候住的人比较多。

        陈奉心跟着导航来到公馆入口处，到底是富人区，安保系统比较好，保安大叔询问过主人后才放陈奉心进去。

        这公馆之前只是开车路经过这儿，进来还是第一次，而且2号确实不太好找，陈奉心环绕整个别墅一圈，实在找不到地方了，随便停在一处，拿起手机回拨给刚才那个电话，电话没通，不过陈奉心定眼一看，停的地方正好就是2号，推开车门，下了车。

        大门口路灯灯光微弱，陈奉心摸索着门铃，感觉凸出来的一块，她按了上去，只听到嘎吱一声，门开了。

        两筐西瓜其实也没几个，但是陈奉心毕竟是个女孩子，硬搬肯定不行，有过前车之鉴，她之前就自制了一个滑板，打开车门，直接滑下去，再用小推车送过去。

        只是现在，站在门口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客户开门的意思是让她在外面等着还是要她送进去。

        陈奉心靠近半敞开的大门走进几步，里面不是很亮，院子里只有些小小泛着微光的霓虹，心里很忐忑，还是不要进去了，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那人。

        这次通了，陈奉心打着电话，视线朝着二楼看去。

        “你好先生，西瓜你能过来拿一下吗，我不方便去给您送到室内。”

        对方没回应，只是那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看着二楼的陈奉心急忙收回视线，耳边男人喘息声明显大了一些，带着一点烦闷的声音开口道。

        “你是腿断了，还是眼瞎了，如果没有，请送到一楼客厅。”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既没瘸又没瞎，不过就冲您这态度，不配吃我的西瓜，不见。”特别容易被惹急眼的陈奉心已得罪客户，撂挑子不干了。

        挂了电话，开始搬西瓜，西瓜下来容易，上去难。陈奉心将西瓜从一个车下的筐里搬到车上的筐里。

        手机响了，陈奉心放下手中的瓜，掏出手机，是卖酒的李老板，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不会是催款的吧，紧张兮兮地接了。

        “李老板，怎么这么晚打来？”

        李老板：“小陈老板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才对，上次货款该结了吧，我老婆催得紧。”

        陈奉心：“当然知道，最近资金短缺嘛，有钱肯定第一时间给您，这不刚有一单生意本来都要成了，可是顾客太不尊重人，被我拒绝了。”

        李老板：“你还敢拒绝，现在生意不好做啊，顾客就是上帝。”

        陈奉心：“那李老板，这样说的话，我也是你的上帝，再宽限上帝几天。”

        李老板：“呵呵，小陈老板真是伶牙俐齿，行吧，下周一定要给我了，还有啊，不要得罪顾客，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

        陈奉心：“好的好的，谢谢李老板。”

        低头看着那搬的还剩半筐的西瓜，想着刚才李老板的话，确实顾客是上帝，打发了一个李老板，还有成千上万个李老板，不管了，陈奉心找到那人的电话，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

        电话通了，陈奉心放低姿态，相当谄媚地说道：“对不起，上帝，我就是刚才那个瘸子和瞎子，我想问西瓜还能入您慧眼吗？”

        电话那头能听到上帝噗嗤笑出了声，“怎么了，刚才的牛脾气去哪儿了，你不是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成残疾了。”

        陈奉心对着手机无声骂了句“小人得志”，又假装热情：“我这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吗，没认出来是上帝，那么上帝您考虑的如何？”

        “西瓜我可以要，但是需要你闭着眼睛送到一楼客厅，不能作假。”上帝戏谑地回答。

        果然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上帝，陈奉心咬着牙，“没问题。”

        挂了电话，陈奉心又将西瓜放回小推车上，往院里看了眼，熟悉下地形。然后很诚实地闭上眼睛往前走。

        没有过闭着眼睛走路的经验，第一次迈出步伐，心里很害怕，陈奉心迈着小步，谨慎小心走得很慢。

        本来一直走就能到的客厅，闭着眼睛陈奉心完全失控了，自认为走得很顺，手拉着小推车，自信地迈向了离门口越来越远的地方。

        二楼站着的男人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看着闭着眼睛很认真地快走到了小型泳池那边，他预想到她肯定会掉下去，弯了下嘴角，转身回到房间，他貌似没什么兴趣欣赏马上就湿漉漉的落汤鸡。

        手在空中挥舞，像是摸索能触碰到的硬物，如果碰到了应该就是到了，可脚步往前一踏，一脚踩空，陈奉心扑通掉入水中，害怕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周围全部都是水，自己正在游泳池里扑腾。

        幸好她会游泳，不然就为了卖几个西瓜，葬送了珍贵的生命，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陈奉心顺着绕在游泳池边缘的彩灯找到了上去的地方，她站起来，衣服湿了，而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被浸湿了。

        急切地按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陈奉心满腔怒火已经烧到头顶，直接冲着一楼正门那里走去。

        “人呢，给我出来，上帝了不起啊，耍我很有意思是不是。“叫嚣了半天的陈奉心只是在客厅站着，屋里灯光很阴暗，装修地很粗糙，怎么说呢，不像是别墅的样子。

        她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连里面家具都是新的，上面的膜还没撕掉，越往里走，越瘆得慌。

        不过火气不断往外冒出，她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是不是哪里漏水，这诺大的别墅怎么装修质量这么次，顺着水声，湿透的陈奉心为了找上帝，害怕也要上。

        上了二楼，里面依然空空的，“我说你人呢，出来啊，咱们谈谈。”

        没人应。

        水流的声音愈来愈近，挨个房间侧耳听，终于在一处房间停下脚步，陈奉心直接推开门，里面水蒸气弥漫了整个屋子，看也看不清。

        刚想往前走，前面一片漆黑，陈奉心头上被人拿毛巾盖住了头，耳边传来烦躁的男声，“出去。”

        吓得陈奉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往男人面前跑去，她以为是门，手想摸着门把手，可是这把手怎么有点烫，肉乎乎的，还有点粗。

        只听见男人闷哼一声，声音明显有点哑，“做你的上帝真好，居然提供这种服务。”

        毛巾下的陈奉心终于意识到自己摸得不是门把手，那是他的胳膊？此时脸红的发烫，触电般松手，不知道往那边走，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上帝，对对不起，我错了，能放过我吗？”

        男人触碰到有点发抖的她，推着她的背部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陈奉心被送了出去，身后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陈奉心顶着毛巾，撒腿就跑下楼，直奔别墅大门跑去，连小推车都不要了，连手机跑掉了也不敢回头去拿。

        楼上男人湿着头发披上浴巾走到另一间卧室的窗边看去，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照片，眸色瞬间暗了下来，“弟弟，她就是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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