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一一七〕再回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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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温伯诚拒绝。
面对顾溪亭的提议,他想也不想的拒绝。
温家着火一事不算小,那火光冲天,惹得鹿县当地人人议论此事。温家娘在火受伤的事,自然也就瞒不住,即便如此,温伯诚也不希望让女儿再跟顾溪亭有太多的接触。
顾氏心疼女儿,问:“永安真有大夫能治好娘的伤?”
“永安毕竟是皇都,大承各地小有名气的大夫都会聚集在永安城。宫的医官也个个医术不凡,尤其是为后宫嫔妃们看诊的医官,更是对如何恢复肌肤小有心得。”顾溪亭想了想,郑重道,“即便医官不行,还有城里的那些大夫,他们再不行,我还能让手下人遍访名医,总能找到恢复娘伤疤的方法。”
“你一个皇城司使,差底下人去找大夫,”温伯诚撇嘴,“你这么做,也不怕底下人不服,不怕御史台参你。”
顾溪亭没说话。
他从不害怕御史台的人,就如御史台上参亲王,下参县令,就是不敢参皇城司。那是因为皇城司是圣上手里的刀,参皇城司如参圣上。
他用皇城司的人,做自己的事,有圣上先前的应允在,他并不担心。
“姑娘家的身上,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好留着伤疤。”
温伯诚皱眉:“如果是找大夫,温家也有的是人手。”
“但温家的商队船队能分出神找大夫的怕是不多。”顾溪亭说道,“娘手臂上的伤现在开始在结痂,如果动作快,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大夫,用上合适的药,如果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都找不到,伤疤说不定会留一辈子,就是找到了大夫,也没法让肌肤恢复原貌。”
“怎么会……”温伯诚讷讷道,“疤痕什么的,拿钱总是能砸出点什么好药来。”
他想着又看了顾溪亭一眼,心里嘀咕怀疑顾溪亭想带娘走,说不定就是为了拐走他宝贝闺女。
娘那么好,留了疤,要是被以后得夫婿看不起怎么办?
对,看不起就不嫁了!
温伯诚心底刚下了个决心,顾溪亭那头又开了口:“我听说,有些疤若是不得处理,在又潮又湿的南方,尤其是到了天热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生出变化。”
温伯诚:“……”
啥,结疤的伤口还会有变化?
顾溪亭见温伯诚面色阴晴不定,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他知道自己说的带了欺骗,但与其让人留在凤阳被耽误,不如带她回永安,他总是有办法给她找来祛疤的好药。
顾溪亭看温伯诚,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犹犹豫豫,坐如针毡,一会看看妻子,一会看看自己。
“你……你要带娘去永安也成……”
温伯诚犹豫再三,小声道,“就是回去的路上,不准孤男寡女。回头也不准……回头得让娘跟着她叔叔婶婶住!”
他声音起初不重,到后头声音重了,一个字比一个字更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蘅芜院失火之后,温鸾就住进了阿爹阿娘的院子里。顾溪亭要带她回永安的消息传回来,温鸾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
她想跟着走,又害怕爹娘发现自己的心意会伤心难过。
她在屋里提心吊胆,一直到黄昏,才从顾氏口得到了确认——阿爹同意她去永安了。
同意归同意,温鸾仍旧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家阿爹满心满眼都是舍不得,当面仔仔细细叮嘱,背过身就拿手背开始抹眼睛。
温鸾哭笑不得。
她哪里晓得,自家阿爹是觉得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被头猪虎视眈眈盯着,万一在没人的地方被拱了,他哭都哭不出来。
因为同行的还有上了年纪的孙老太爷,顾及到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顾溪亭让温家叔侄俩先一步出发,自己则又等了两日,等接到孙老太爷,这才在码头坐了船往永安去。
温鸾坐在船舱里,望着湖面穿梭如织的船只,枕在手臂上,微微出神。
当初她坐着船去了永安,在那儿遇见不一样的世界。后来也是坐着船,回到凤阳,又坐船返回永安。仔细想来,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温鸾想着,目光往船头去看。
因为格局的关系,从船舱想要直接看到船头并不容易,隐隐绰绰的,能看到几只脚在上头来回,大多是寻常的布鞋,没有一双是属于顾溪亭的。
她出神地看着,好一会儿才瞧见熟悉的鞋子,当下走出船舱,正想喊一声“表哥”,就瞧见了同样从船舱走出来,走到顾溪亭身边的孙老太爷。
两人同时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温鸾尴尬地笑了笑,退回到船舱里。
船上的床不大,她低着头,叹着气往床上扑,一不留神撞着胳膊,下意识“嘶”了一声。
眼泪一瞬间疼了出来。
之后的日子里,温鸾乖乖的躲在屋子里,实在闷得慌,才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吹吹风。
有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温鸾做梦都在问自己有没有后悔跟着走。梦里没答案,等到天亮了,睁开眼,偶尔听到那人隔着门对自己的关心,她又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打滚,觉得一点都不后悔。
船越往北,气温就越能觉得在变冷。
南方的湿冷,到临近北方的干冷,连天气都变得不好起来。
这日下了雪,温鸾琢磨着,拿了件披风,去到甲板上看飞雪。
风吹着雪花,不断地从天空上旋转飘落,落在脸上冰凉凉的,让人忍不住眨眼睛。
温鸾站在甲板上,伸手去接。大朵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化成了一小点水滴。
顾溪亭站在甲板另一头,望着丝毫没察觉到甲板上还有其他人的温鸾,弯了唇角。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
他没有隐藏脚步声,才走了没两步,那头的温鸾就听到了动静回过头看。
“表哥。”
因为孙老太爷在的关系,她明明记得,他大部分时候都与孙老太爷在一处谈论政事。
“过两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么?”顾溪亭笑着走了过去,见温鸾满脸诧异,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在船舱里躲着,把日子都给躲忘记了?”
温鸾唔了一声,揉揉额头。
“过年了。”
顾溪亭笑,“大年三十,想不想靠岸走走?”
温鸾这下回过神,点头:“想!”
在船上待久了,多少有些发闷,能下船当然是要下去走走!
顾溪亭笑道:“就这么想靠岸?”
温鸾“嗯”了一声,已经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即靠岸。
眼下自然是不能立即靠岸的,到了大年三十那日,船果真在附近的一个小镇暂时靠岸,补给所需外,也让船上人下岸松快松快,跟着当地人过个年。
那小镇与凤阳和永安都不同,年三十的夜里,酒楼还处处都点着灯笼,不少人在楼设了春宴,宴请亲朋好友。
甚至还有灯会。
城央,有乡绅出钱,造了个层塔高的巨型花灯,灯上向四方伸出个檐,每个檐上还挂出了盏小花灯,天色一暗,立即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
温鸾跟着顾溪亭站在街上,远远望着那盏花灯,她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很喜欢?”顾溪亭微微弯下腰。
城里到处都在放着鞭炮,他说话不得不弯腰,贴得近一些,不然他和温鸾谁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温鸾眉眼如画,望着大花灯,兴奋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漂亮的大花灯。”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凤阳的花灯以动物造型居多,永安的则大多喜欢在灯上贴仕女图或山水画。论造型,竹木、绫绢、玉石,辅以丝穗、羽毛、编结等等,什么样的都有。
但这么大的,温鸾的的确确还是头一次见到。
顾溪亭微微笑道:“既然这么喜欢,不如走近些看?”
温鸾赧然:“这儿人太多了。我这么看看就好。”
听得女孩凑近自己耳边说话时的气音,顾溪亭直起腰,转身拉着人走到最近的一处摊子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温鸾一愣,想说“不用了”,毕竟街上左右能见到的都是年纪小的孩子提着花灯到处跑,没一个像她这样年纪的。
可话到嘴边,等看清摊子上的那些花灯,温鸾抿了唇。
这里的花灯做的委实漂亮。
琉璃的、竹木的、绢纱的,绘了龙凤,绘了山水,四方、方、角、圆珠、方胜、葫芦、如意……什么样式的都有。
温鸾看得目不转睛,顾溪亭忍笑,提了一盏海碗大小的琉璃花灯递了过来。
挑杆是木头的,头尾鎏银,还仔细雕了花叶。琉璃烧制出花瓣的形状,十余片层层叠叠围着烛心,在间烛火的照耀下,透明的花瓣散发着璀璨的光,竟是与她常用的那几盏水晶灯相差无几。
“真好看呀!”温鸾没忍住,到底接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透着欢喜,“这里的花灯做的真好。”
“这座小镇在前朝的时候,主要是负责做各类花灯的。镇上的工匠有时也会被请入宫,教导宫的工匠制作花灯。”
顾溪亭笑道,“既然喜欢,就带回去挂在屋子里。”
温鸾忙不迭点头,提了灯,看看路边的人,又没忍不住低头再去看自己手里的灯。
顾溪亭走在她身侧,落后一步,一面护着当心路人不留神撞到人,一面看着她。
如果温鸾这时候转头看他,一定不会错过他眼底蓄着的满满深情。
她长开了许多,小时候的娇软,现下的玉软花柔,哪怕经历过可怕的大火,她依旧还是那副一点小事,一件小物件,就能欢喜得不行的样子。
温鸾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顾溪亭循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对小夫妻,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年长一些的是个男孩,小一点的是女孩,被夫妻俩护在间,正提着兔子灯笑嘻嘻走过。
“想家了?”顾溪亭问。
温鸾收回视线:“想了。”
顾溪亭抬手,拍拍她的或脑勺:“很快就能见面了。”
温鸾抬头,有些诧异。
顾溪亭笑笑,并没有解释。
回船的路上,能瞧见许多慢慢散去的人群。温鸾提着灯,心情愉悦,只想赶紧把琉璃灯挂上床头。
她才踩上踏板准备上船,身后急匆匆传来马蹄声。
两人一齐回头,有一人没坐稳,直接从停到跟前的马背上翻了下来。
温鸾定睛一看。
是孙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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