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八仙①

“南八仙，位于柴达木盆地北边，雅丹地貌，又名魔鬼城。因风与沙丘呼啸声似鬼唳而得名，夜晚不能进去，深入信号不好，要带够补给…”

        “行了行了，狗皮，你都叨叨八百遍了，为时已晚。”

        夜晚，有风，沙丘像是一个个蛰伏的生灵，风声鬼哭狼嚎，刺得人耳朵疼。在沙丘之间，横着辆瘪了的越野车。车边围了五个人，三男两女。

        其中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短发女人说：“来时就说了夜晚不能进，你们非要进，没信号，没补给，车也被砸了，现在怎么办？”

        狗皮建议：“咱们其中一个回去联络？”

        其他人沉默了，他们都是“另类”，来这里是为了挣钱，给猎奇的金主找东西。结果车开到一半，忽然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彻底报废了。回去的路，约有几十公里，回去，怎么回去？

        “谁建议来的谁回去。”一个大胡子男人靠在车边，“不过，晚上，容易出事。”

        “不然这样吧，咱们投-票决定，同意让刘松回去的举手。”说话这男人瞪着刘松，心里早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有实力，深得金主信任，就目中无人，死了才好。

        他一举手，其他两个人都举了手。还差一个人，差了个女人，这女人一路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不知道去了哪里。

        “青青人呢？”有人问了一嘴。

        皮夹克指了指车：“刚刚她说不舒服，回车里去了。”

        靠在车边的男人挑了下眉，回头敲了几下车窗。

        “嘭！”

        玻璃陡然炸开，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脖子，把他扯了进去。

        其他人见势不对，连忙抓住男人的脚，费力把他往外拉。汽车在剧烈地摇晃，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黑夹克抽出一把军刀，利落地朝那只手斩去。

        手的主人吃痛，麻溜地缩了回去。大胡子被拽出来，惯力把他带出去三米远。刘松爬起来，一看大胡子，他头没了，脖子正在往外冒血。

        什么鬼东西？

        “咔嚓”

        又是一声巨响，刘松朝着车的方向看过去，黑莓被拖进车里，头顶在车窗上，双手扒着窗沿，正痛苦地看着他，她的嘴唇动了动。

        刘松看出来了，她说：“跑。”

        他头也不回，说跑就跑，但是，迟了。刘松后背一痛，低头看去，胸前多了一只手，从后背穿出来的。这只手的手里，拿着一颗红色的……

        女人放倒男人，把他的心脏捏碎，凑近嘴边舔了一口。忽然间，她看了一眼远方，又把血吐出来，趴在了地上。

        “有辆车。”

        车里，许二三指着前面，神情凝重。他们一进南八仙区域，手机就全没了信号，联系不上队友。他听民宿的大爷说，看到有五个人擅自夜闯了进去，所以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自驾来了。

        雾里皱了皱鼻子，嗅到了股血腥味。很浓郁，让人不舒服，她提醒了句：“小心前面。”

        车窗关着，叶行虽没闻到血腥味，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眨眼车就开在了那辆车旁边，叶行一看，车废了，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血洒了一地。——死人了。

        许二三说：“你们在车上待着，我下去看看。”

        然而，叶行已先他一步下了车。许二三下去，看他检查尸体，呼吸都紧张了起来。本来带他来这里就已经很危险了，他跟在他身边：“还是小心点吧，这里是无人区，什么东西都可能有。”

        血是温的，说明刚死，叶行检查过的几个人，除了一个大胡子是断头死的，其他胸口空了一块，心没了。

        三男，一女。来时民宿大爷说过，一共有五个人。

        许二三留意到不远处的沙丘还躺着个人，他挪动脚步走过去，地上躺着的是个女人，身上都是血。他用脚把她翻了个身，心脏还在。她脸色红润，应该活着。

        他一抬手，女人悬浮起来，往空地缓缓移过去。叶行扫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她不对劲。

        这时，雾里从车上走下来，缓缓走到叶行身边，打了个哈欠。夜里风大，时不时发出的鬼嚎声让人极不舒服。

        叶行看她只穿了件红裙子，胳膊腿都裸露在外，便把外套脱了搭在她身上。

        那女人醒了，她一眼看向雾里，双眼微眯，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夜黑，没人看到她的表情。下一刻，她连连后退，抱住自己：“鬼…有鬼…”

        许二三看看四周：“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车往回开，女人上了车。

        她说她叫红月，路上碰到了怪物，她被同伴掩护逃走，没跑几步就晕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其中漏洞百出，许二三心里很防备。但这毕竟也不能排除她是因为极度害怕才造成的应激反应。

        雾里抬眼，瞥向红月。一路上，她没少扭头看她。

        红月与她四目相对，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是因为觉得姑娘好看，才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她收回目光，整个身子都在抖。

        回到旅馆，信号还没恢复，联系不上人。他只好暂时把女人安顿下来，明日再管死尸的事。

        晚上，雾里坐在房间窗框上，抬头看着月光。她拿着手机，在听歌。手机是特调局配的，耳机是许二三送的。歌是来时路边听来的山歌，叶行帮她听歌识的曲。

        “月亮呀偏呀西者哟

        天呀快亮了呀”

        山歌悠扬婉转，忽在这时，雾里偏头看向门口，门响了几下。有人敲门。她没吭声。

        而下一刻，门开了。

        红月进门，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有些意外，人不在。她匆匆进去，想要把人找到。房间很空，不大，没有可以藏身之处。

        “你在找我？”

        身后，一阵阴风刮过，红月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正对上张惨白的脸。她的双眼雾蒙蒙的，让人摸不着情绪。红月在她面前有种原形毕露的无措感。

        她舔了下唇，硬着头皮说：“姐姐，我一个人睡不着，我害怕，今晚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到你房间睡一晚。”

        雾里坐回床上：“南八仙里死的那几个人，心都是你挖的吧。”

        红月心头“咯噔”一跳，瞬间变了脸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有股味道，他们闻不出来，但我知道，你不是人类，和那些人不一样。”

        “哗”

        一道光幕填满屋子，水光粼粼，赤红色藤蔓从红月脸上蔓延出来，然后覆盖全身，变成了只看起来略似红参脉络的妖怪。这妖怪一抬手，根根藤蔓瞬间将雾里裹了个严严实实。

        藤蔓上有根根倒刺，每一根都像针头一样往雾里身体里钻。红月呵呵一笑：“本以为你会有多厉害，没想到也不过如——”

        话说了一半，红月脸色变了。灵力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在吸她的灵力。红月想把藤蔓收回来，然而已经迟了，下一刻，红藤上爬了无数根小白藤，反向将她包裹了起来。

        红月挣扎了几下，藤蔓软塌塌地趴下来，不断缩小，直至变成了根普通大小的红参，再也不能动弹。雾里把触须收回来，皮肤比之前好了不少，本来毛毛躁躁的头发漆黑光滑。

        房间里水光粼粼的结界随着红月灵力的衰弱也渐渐撤了下来。紧接着，房门响了。

        雾里说：“进来。”

        在她说话的同时，叶行夺门而入。他看了一眼房间，只有雾里一个人：“刚刚在外面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你没事吧？”

        说完，他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没认出来她。她还是她，可看起来却又和之前有所不同。就好像是，变了个人。

        雾里站起来，踢了脚地上的红参：“这是棵六百年的红参，大补，什么时候有时间，炖了吧。”

        叶行反应过来：“这是许二三带回来的那只？”

        叶家人对妖气格外敏感，他知道红月是妖，也猜到了那几具尸体怎么死的。本来还想从她嘴里套点话，已经迟了——没想到她会这么急着送死。

        雾里说：“我顺便读取了下她的记忆，大概知道了她的来历。”

        “什么来历。”

        “她来自妖市。”

        妖市？

        叶行听了这话，何止觉得诧异。诧异她能读取别人的记忆是一回事，妖市又是另一回事。妖市，换而言之，就是妖怪的人间，和人间几乎没有往来，谁都不知道妖市入口在哪里。

        包括梅姨，她虽是妖怪，却活得像被遗弃了的弃妖，究其一生，都没找到过妖市入口。

        等等，她来自妖市。

        叶行问：“你的意思是说，南八仙，可能藏着妖市入口？”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南八仙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梅姨让他找的人，是生是死？

        第二天，许二三起了个大早，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他和其他伙伴联系上，把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群里的人不敢相信，一个叫江豚的人说：“我的二哥哥，你是不是疯了？怎么什么人都敢往车里带？确定那个红月没问题吗？”

        这时，厨房大爷走过来，把餐盘放在桌上，笑着说：“小兄弟，饿了吧？我炖了碗粥。这里环境特殊，没好吃的招待，您多担待。”

        “没事。”

        许二三盯着手机，喝了口粥。

        楼梯口有脚步声，许二三抬头瞥了一眼，忽然愣住了。是雾里。她容光焕发，头发乌黑油亮，眼波流转，和之前空洞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就像变了个人。

        雾里朝他走过去：“在喝什么？”

        同行了一路，许二三知道她爱吃，便说：“粥，我让大爷给你盛一碗？”

        雾里看看粥，笑了：“红参？”

        “红参？”许二三扒拉了下粥，里面确实有很多被切成丁的东西，他还以为是菇类，趁着大爷还没走远，他问，“这粥，您放了红参？”

        大爷回看了一眼：“早上不知是谁在门口放的，我看参子还正新鲜，就剁剁煮了，——好吃伐？”

        “太贵重了。”

        这时，叶行从外面走进来，伸了个懒腰。懒腰刚伸一半，他皱皱鼻子，朝许二三走了过去。看着快要见底的粥，叶行难以置信：“你把红参…吃了？”

        许二三觉得他话里有话，“怎么了？”

        叶行：“忘和你说了，昨晚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就是这红参。”

        许二三愣了两秒，一阵恶心直上心头：“咳…咳呕……”

        他跑去外面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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