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化为人形，华若桃李

碧璧抬眼望向远方，低声喃喃：“翠山那边也会下雪吗？”

        洛瑜接雪花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几乎在瞬间凝固。他干咳一声，低头看向自己被雪沾湿的靴子：“你想回去了吗？”

        碧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失落：“阿灼说，等下了初雪，他就会回来找我。你说，如果他回来没有看到我，会不会很着急呀------一定会的”

        “阿瑜，”碧璧抬头看向洛瑜，眼睛中满是祈求，“你带我回翠山看看好不好，说不准阿灼正在找我呢。”

        洛瑜并不答话，沉默地与碧璧对视着，直到碧璧耐不住寒，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他才仿佛认输般低低“嗯”了一声。

        碧璧一喜，刚准备欢呼，就被洛瑜接下来的定在了原地：“一会儿，我回翠山帮你找阿灼，你待在这里乖乖地等我，不许乱跑。”

        “为什么不带我”

        “你现在还不能很好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出去容易被坏人抓住。”边说，洛瑜边解下身上的披风，认真地裹在碧璧身上。

        碧璧皱巴着小脸，试图将包在身上的披风扯开，却被洛瑜按住前爪：“再动，我就不帮你找你的阿灼了！”在说到“你的”二字时，洛瑜不自觉地咬紧后槽牙，导致说出的话听起来极具威慑性。

        几乎是瞬间，碧璧面上便换上了甜甜的微笑。

        洛瑜轻笑出声，甩袖向外走去，刚走出院门，又折返回来再次强调道：“让我发现你乱跑，就打断你的腿哦。”

        碧璧脸上的表情一僵，下意识护住自己凉飕飕的腿：“我，我保证，保证不乱跑。”

        看着小家伙儿一脸的后怕，洛瑜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吐出两个字：“真乖！”

        雪越积越厚，伴随着雪落的声音，碧璧颇有些无聊地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就在她快要合眼睡过去时，洛瑜带着满身寒气出现在了房中。

        “怎么样？”碧璧激动地挣开披风，跳到洛瑜面前。

        洛瑜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努力错开对方满是期待的眼睛：“我找遍了整个翠山，没有看到一只红毛狐狸。”在看到碧璧一脸的失落时，他挑眉放下瓷杯：“翠山正是深秋，还不到下初雪，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帮你找找，说不准就找到了呢。”

        “也对，再等等，再等等”碧璧自言自语，仿佛强调般连点了几下脑袋。

        “乖徒儿，想不想学怎么布雪？我教你呀。”洛瑜抱臂倚在门旁，试图转移碧璧沮丧的心情。

        “布雪？教我？”碧璧的耳朵有些不敢置信地竖起。

        洛瑜眼含笑意：“想学的话就跟我来。”

        一个时辰后，原本满是绿植的后山被一层薄薄的小雪覆盖，许多盛放的鲜花都被突如其来的冷意冻在原地，定格下了最美的模样。

        碧璧新奇地在草丛间蹿来蹿去，嘴巴一刻也不停地念着刚刚学会的法咒，直到雪厚得埋住了自己的半个身子，她才满意地向远处树下的洛瑜跑去。

        洛瑜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家伙儿，突然玩心大起，在对方站到大树下时，凝起一滴水向树干打去。

        哗------

        树叶上的积雪瞬间落下，兜头向碧璧砸去。碧璧下意识在头顶聚气，完美地隔绝了落下的积雪。

        洛瑜有些意外地挑眉，轻踮脚尖飞向树梢，下一秒，整个地面都结上了厚重的白冰。

        碧璧歪着头看向自己陷在雪中被冻住的四爪：“阿瑜，你是在测试我吗？”

        洛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纸扇，老神在在地扇着：“表现不好，今晚可没有晚饭哦！”

        碧璧试着晃动了一下前爪，然后皱眉看向周围纹丝不动的冰面。就在洛瑜以为对方要放弃时，碧璧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下一瞬，整座山的积雪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洛瑜“唰”地合上扇子，随手扔向碧璧，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拢了：“不错不错，十分的能力，你已经会用六分了。”

        碧璧麻利地跳起接住纸扇，再一眨眼，眼珠又恢复了温柔的蓝色：“那我今天晚上想吃如意糕。”

        “还有呢？”

        “还有酒酿清蒸鸭，还有糟鹌鹑，还有糖蒸酥酪，还有螃蟹小饺”

        “好，好，够了”洛瑜突然有些想回到几分钟前，打死那个多嘴的自己。唉，真是自作孽哟！

        下山的小路上，碧璧一蹦一跳地跟在洛瑜身后，欢快地唱着自己新编的歌：“今儿个吃什么，酒酿清蒸鸭呀，啊哈，还有什么呀，美味糟鹌鹑哟”

        小小的厨房里，师徒二人一唱一和，你报个菜名，我赞句好吃；你掌勺，我递盘，配合得相当默契。

        酒足饭饱后，碧璧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在跟洛瑜道了晚安后，迈着疲乏的步子向房间走去。

        洛瑜皱眉看向碧璧踉跄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隔空检查，直到确定对方只是太累了，才轻轻吐了口气。

        房间内，碧璧不舒服地在床上翻来翻去，总感觉浑身热得难受，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了。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头昏沉沉的，完全感受不到丹田的灵力了。这是怎么了？要死了吗？好可怕，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有尝，还没有等来阿灼，还有阿瑜，我死了，他肯定会很难过

        次日，洛瑜有些纳闷地给院中的花草浇水，不时抬眼望向一间小巧的竹屋，直到浇完了最后一株花，也没有看到碧璧从房间里出来。

        他扔下水瓢，跨步走向碧璧房前，然后屈起手指轻扣了两下：“徒儿？阿稳？阿稳徒儿？碧璧？”边敲边凝神听着房间内的动静，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洛瑜有些惊疑地推开竹门，下一秒，便面红耳赤地将床上不着衣物的十一二岁少女连人带铺盖卷成了一个蝉蛹。

        碧璧原本睡得正沉，迷迷糊糊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头晕得厉害。她深喘口气，下意识就想伸出手扶一下脑袋，哪知抬胳膊的瞬间才发现不对劲-----自己这是被包住了？难不成是房间里闯进了歹徒？不，冷静，一定要-----啊啊啊！我丹田的灵力怎么不见了？！

        她紧张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甫一抬头，便看见了洛瑜有些僵硬的背影。

        “阿瑜？”

        轻飘飘的两个字刚落地，还未听到回应，便只剩下了洛瑜夺门而出的狼狈身影：“为师去去就回。”走之前，还不忘侧身将碧璧的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碧璧一时反应不过来，纵身便想跳下床去追，在低头的瞬间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皱眉打量着自己的四肢，然后盘腿坐下运力，直到试到第五遍，碧璧才扁扁嘴，不敢置信地接受了自己“退化”的事实。

        看阿瑜刚才的样子，他一定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惨状了，所以才善意地离开，想要留给自己冷静的空间。唉，真是好人没好报呀，阿瑜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让他唯一的徒儿，我，遭遇横祸了呢碧璧思绪复杂地想着，一会儿感动，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愤慨，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洛瑜抱着一摞衣裙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碧璧裹着被子表演变脸的情景。

        他挑眉敲了敲窗棱，然后将衣服放在了窗口：“先穿好衣服，我在桂树下等你。”说完，不待碧璧回应，便甩袖向前院走去。

        碧璧揉揉因为表情过于丰富而有些发僵的脸，抬手取过衣服。

        她感动地翻着一件件折叠整齐的衣服，喃喃自语：“阿瑜对我真是太好了，找来这么多衣服。”说着，拿起最上面白色的里衣便往身上套。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碧璧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快步赶去前院。

        洛瑜原本正悠闲地抿着热茶，看到不远处的碧璧只着一身白色的单衣，像只骄傲的花孔雀一样迈着不羁的步伐，他端着热水的手一抖，口中的茶“噗”一声喷了出来。

        碧璧站在桂树前百米远的地方，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你其它衣服呢？”洛瑜抬袖擦掉嘴角的水渍，满脸的哭笑不得。

        “其它衣服？”碧璧愣了一下，呆呆地回道：“在房间呢--------我今天先穿这套，等明天再换其它衣服。”

        “”敢情她是把一套衣服拆开穿了呀。

        洛瑜收起茶具，招手示意碧璧坐到桌子旁边，然后耐心地取出纸笔，在白色的宣纸上画下一整套衣服的组成：“你看，衣服可不是这么穿的。”

        为了让对方更好地理解，每讲到一件组成部分，洛瑜便会从腰间的玉佩中取出相应的服饰。

        碧璧支着脑袋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所以，我需要把刚刚那些衣服全部穿到身上？”

        “你说呢？”

        “好吧。”碧璧有些无奈地吐吐舌头，然后回到房间一板一眼地穿好衣服。

        收拾停当后，碧璧有些不自在地迈着小碎步，生怕因为动作太大而扯坏了身上好看的衣服。

        青石板路上，阳光斜斜地映在少女宛若白瓷的脸庞上，给本就宛若神祇的女孩笼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石板路的尽头，洛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紧，颇有些手足无措，仿佛生怕惊走离自己几步之遥的精灵。

        看着那双熟悉的湛蓝色眼睛，洛瑜突然想到了前几天教给碧璧的一句诗：何彼浓矣，华若桃李。话说回来，早知道当初就给她编个像样点的名字了，现在总感觉实物与名字不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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