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雪霏霏，兑现约定

“你是个什么东西？长得奇奇怪怪的。”

        “真的很奇怪吗？”缩成一团的小家伙儿不安地咬着下唇，“我好像没有名字来着”

        “看你长得花里胡哨的，嘿，就叫你花花吧。”

        “花、花------我好喜欢这个名字！”

        “等我学到本领，就回翠山找你，你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知道不。”

        “那你什么时候能学到本领呢？”

        “两个月？四个月？有了，就等到下初雪的时候吧，到那时我就回来找你”

        “花花！”

        一声惊叫突然从破洞漏风的寺庙里传出，吓走了窗外栖息的寒鸦。

        烈灼挣扎着从杂乱的梦中醒来，有些疲倦地抬起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稍微平复好心绪后，他从袖中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匕首，然后在一面写满数字的墙上划下醒目的刻痕。

        看着墙上仅剩的三个数字，烈灼不自觉地轻笑出声，用极其轻柔的语调一遍遍地念着那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双手小心地擦拭着一枚本就光可鉴人的金镯子。

        这是他前两天花费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买到的，花花那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到时候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一想到小家伙儿欢快的样子，烈灼就感觉自己的心在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这次提前回去，不知道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三天的时光转瞬即逝，临出发前，烈灼特地穿上了自己唯一一身不带补丁的衣服，然后仔细地戴上自己捡来的毛毡帽子，以掩盖没有化形成功的狐狸耳朵。

        与碧璧生来就是神兽不同，烈灼的父母只不过是略通法术的小妖，生下烈灼后不久，就在一次外出猎食中双双殒命。空荡荡的翠山上，会说话的动物屈指可数，所以在碧璧出现之前，烈灼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异类。

        碧璧是与众不同的，烈灼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但，那又怎样？世界那么大，她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难道不是天定的缘分吗？自己只要好好修炼，变强些，再变强些，一定能够保护她的！

        在踏入人界之前，烈灼一直单纯地以为，只要自己诚心拜师，努力学习，就一定会学有所成。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类，是一个瘦弱的妇人，那妇人说自己的丈夫是个仙道，愿意收他为徒，烈灼满怀感激地跟着她，却在妇人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张张晾晒的狐狸皮。

        几乎在瞬间，他就明白了妇人的意图。所幸院中并无他人，妇人力气又小，烈灼几乎是提着一口气在跑，终于逃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寺庙中。

        抱膝坐在稻草中时，烈灼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刻下一条线：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尽管提高了警惕，可烈灼还是因为经验不足翻过几次跟头，最严重的时候差点当场丧命。

        就这样，一路藏，一路逃，一路学，最后学了个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才勉强化形，却因为修炼方法不当，怎么都收不起头顶的狐狸耳朵。

        抵达翠山时，正是日暮，落日的余晖无声地撒在满是枯枝落叶的山坡上。

        看着眼前尽管萧条却依旧熟悉的一切，烈灼紧张地按了按胸口的镯子，声线有几分颤抖地迈步上前：“花花？花花？我，我是阿灼呀,我回来了”足足喊了数声，都没有看到那道期待的白色身影。

        烈灼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安，耳朵敏感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声音嘶哑地喊了一遍又一遍。

        空荡荡的山林间，那不知疲倦的声声呼唤听起来莫名有几分凄惨。

        突然，一只黑色的野猫从树上跃下，满是新奇地打量着烈灼化形后的样子，语气惊喜道：“烈灼？！真的是你呀！”

        烈灼的身形一僵，完全没有叙旧的心情，疾步走到野猫面前蹲下：“漆瞳，你见花花了吗？”

        漆瞳打量着烈灼通红的眼眶，迟疑地开口：“花花？谁是花花呀？”

        烈灼一怔，然后了然地拍拍对方的脑袋：“我知道啦，你是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对吧。”说着，还揶揄地对漆瞳挤眉弄眼。

        原以为，下一秒小猫就会露出想法被识破的尴尬，谁知漆瞳却摇摇头，一脸的严肃：“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花花。”

        烈灼面上的笑凝固在嘴边，眼睛认真地观察着野猫的表情，企图找出对方说谎的马脚。

        一分钟后，烈灼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语气中是盖都盖不住的慌乱：“你，你一定是记性不好，把花花给忘了------对，一定是这样，我再去多找几个人问问。”说着，不待漆瞳有所反应，就失魂落魄地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漆瞳担忧地望着烈灼的背影，顿了一瞬，无奈地悄悄迈步跟上。

        月亮高挂树梢之时，烈灼赤红着双眼疲倦地席地而坐，无神地盯着一株枯萎的黄姜花，然后苦笑着将花折下。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我听过她大声地笑，也见过她委屈地哭，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们全部都在骗我！一定是你们合伙把我的花花藏起来了

        晦暗不明的月光下，漆瞳抬头看向失神的烈灼，嗫嚅着开口：“烈灼，有可能根本就没有”

        烈灼手一抖，手中的枯花瞬间折成了两半：“花花总是分不清方向，”他吞了口口水，“天黑了，我要乖乖在家里等她，不然她回来该找不到我了。”话刚说完，便下意识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脚步踉跄地走向两人之前居住的洞穴。

        并不算大的洞穴里如今堆满了枯枝，一脚踩进去便会扬起阵阵灰尘。

        烈灼沉默地俯视着两人的“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冻住了一样。他屈指擦去眼角的泪珠，最后飞身坐在一棵高树的枝丫上，不眠不休地吹着冷风发呆。

        山林的夜晚并不太平，经常会有动物的暗影在黑幕中划过。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烈灼都会紧张而认真地开口询问：“是花花吗？”

        终于，在一个寒风呼啸的清晨，烈灼唇瓣苍白地从树上一头栽倒下来。

        他晃晃肿胀混乱的大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忽然感觉喉咙有些痒，下一秒，一滩鲜血伴随着空中飞扬的雪花，喷溅在脚下的土砾上。

        烈灼手指僵硬地接过一片雪花，突然咧嘴笑出了声：“你看，我有守信哦。”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便淹没在了身体倒地的“轰”声里。

        与翠山萧瑟荒凉的气氛截然不同，阳光明媚的小院内，洛瑜正含笑看着碧璧浇花。突然，碧璧舀水的动作一顿，下一秒，欢呼着丢下了水瓢：“翠山下初雪啦！翠山下初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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