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为你而来（2）

严莫坤将自己中途“跳车”的经历挑三拣四的说了一些，大概意思就是，他绝顶聪明的从汽车轰鸣，行驶速度，薄荷气味，座椅舒适平稳度，以及孔霖漏洞百出的细节推断，麻土坡镇那天晚上是楚昭衍接他回去的。

        然而楚昭衍眨着一双无知的大眸子继续装傻充愣：“嗯？什么麻土坡镇？”

        见严莫坤眼底的火气又要往上窜，楚昭衍赶紧弯起笑眼：“哎哎哎别生气嘛，虽然我是跟踪你，但好歹咱俩同居那么久，看你倒下去我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严莫坤将烟头按灭，一个弧线抛进垃圾桶，似笑非笑的说：“花钱堵人嘴的事儿我见挺多，但花钱栽赃自己我可是头一回听说。”

        楚昭衍的笑凝在了嘴角：“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严莫坤伸手撑在楚昭衍耳边的墙上：“那个女人在我进店前一直紧张的盯着她在门口不远处玩耍的女儿，屁大点儿镇子，还在自己家门前，至于吗？说明当时她女儿附近有危险，比如有什么人在利用她女儿胁迫她，而在我拉下卷闸门她给我胡编乱造的时候，她反而不担心了，因为她只要顺利完成好监视者交代她的话术，她女儿就是安全的。”

        严莫坤直视着滞愣中的楚昭衍：“为什么？”

        “为什么？”

        楚昭衍眼前浮现出那个女人惊诧不解的神情：“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这不重要，”楚昭衍淡淡道：“你就当你老公是我找人杀的吧。”

        女人眼中迅速凝起一道血光，但很快就消散了，她颓丧的靠向柜台货架，自嘲般的笑了笑：“哪有杀人犯上赶着来认的。”

        楚昭衍轻笑一声：“大姐，你说的那是常规杀人犯，很多变态杀人犯就喜欢玩儿刺激。”

        女人双目空洞，没听见楚昭衍的调侃似的，喃喃道：“我男人出事儿的那天给家里留了一包钱，我就知道要出事儿，眼皮子一直跳，他虽然从来没跟我说过，但我其实察觉到他在做白面生意，没办法，闺女儿害的病是先天性的，得一直吃药，我知道他也是迫不得已”

        女人哽咽了几声：“所以他死于吸毒过量，我不意外，做那种生意的，早晚得栽到那东西上”

        楚昭衍：“”

        这女人就没想过吸毒过量是可以被别人强行注射的吗？难道就不怀疑那笔钱就是“买命钱”么？

        算了，楚昭衍瞅了瞅门外正在孩童中奔跑的小姑娘：“你老公带回来的那笔钱够治好你女儿的病，够你们母女以后的生计么？”

        女人动了动眼珠，没有应声。

        “应该不够吧，”楚昭衍将手伸向外套内兜：“待会儿会有人来找你，三十岁左右，眉骨有一道疤，你只要按照我刚才说的做就好。”

        楚昭衍将一张银行卡按在柜台上，指尖两敲：“这些，足够你女和你女儿过后半辈子。”

        女人脸上的疑云更深了，哪有人花钱给自己扣杀人和贩毒的帽子的？

        然而女人还未来及张口，就被楚昭衍冷冷的打断：“不要问为什么，我有能力让你们衣食无忧，就有能力再让你承受一次丧女之痛。”

        女人的视线木然的转向门外，又再度回到楚昭衍身上，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好。”

        “说话！”

        胳膊被晃了两晃，楚昭衍回过神来，止不住摇头称赞：“坤叔啊，你这应该去当警察搞刑侦啊。”

        严莫坤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自然。

        “可为什么不能是我爹呢？”楚昭衍似乎站的有点累，歪头靠在严莫坤撑住墙的胳膊上：“我花钱栽赃自己有病啊？”

        “头拿开。”

        “我不。”

        “首先，小孔是在我走后才发现我在调查张浏阳，你那辆拽的二五八万的跑车是能赶在我之前到麻土坡镇打点好一切的，”严莫坤冷眼儿瞧着他：“第二，你爹没病，好不容易逮着我了，不当场给我敲晕塞麻袋里带回去玩猫捉老鼠呢？这样玩我刺激点儿？”

        楚昭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微微歪头靠在严莫坤的胳膊上轻轻抖动着，灯光打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条精致的弧线，尖锐的小虎牙在唇隙间探着头，一汪浅眸泛着零星细碎的光。

        严莫坤微微一愣，他经常见楚昭衍笑，但刚才，他的笑像是卸掉所有修饰和伪装，如阳光从云隙中淌出来的一般干净纯粹。

        楚昭衍突然开口：“坤叔，我问你个事儿。”

        严莫坤看着他。

        “仓库那一晚，你看到那个倒霉替死鬼的脸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严莫坤侧过头，没有回话，将乌沉的视线投向远处。

        楚昭衍佻笑道：“是不是想把我千刀万剐了？”

        严莫坤没有动，半晌，说：“我在想，幸好不是你。”

        楚昭衍的笑意刻在了嘴角，瞳孔一阵剧颤，一朵蘑菇云自心底升起,几乎要震碎整个摇摇欲坠的身躯。

        严莫坤收回视线：“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换我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

        楚昭衍还没能从刚才难言的震动缓过神来，木然的眨了一下眼。

        严莫坤默认他答应了，问：“仓库那个局，你事先并不知情？”

        楚昭衍垂了垂眼皮：“是。”

        “这段时间一直是你爸利用你接近我？”

        “是。”

        楚昭衍意外的顺从，严莫坤看不出楚昭衍在想什么，喉咙微微发紧：“张浏阳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楚昭衍想了想：“是也不是。”

        严莫坤蹙眉：“这是什么狗屁回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楚昭衍轻叹了一口气：“那就是吧。”

        严莫坤身体一僵，艰涩的问：“杀过人吗，包括□□？”

        空气短暂的凝滞了几秒，严莫坤的神经高度紧绷。

        半晌，耳边传来一句：“没有。”

        “哐”的一声，严莫坤的心脏重重落了回去。

        楚昭衍笑问：“你信？”

        “信。”

        “不怕我再骗你一次？”

        严莫坤哼了一声：“人的一生太长了，早晚有一天要靠相信着什么才能活下去。”

        楚昭衍的神情在那一刻悄然发生了变化，他直溜溜的盯着严莫坤，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信任是很危险的情感寄托，他愿意为严莫坤做任何事情，但他不会轻易相信他。

        因为一旦信任一个人，就会被对方牵着走，大脑，情绪，包括对对方的感情，都将不受自己控制，他惧怕那种双脚腾空无处可抓的荒茫感。

        一阵若有若无的淡香扫过，严莫坤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怪异感，就连被楚昭衍轻靠着的胳膊，也突然不适了起来。

        “头起开。”严莫坤说着用力将楚昭衍的头搡了起来。

        “嘶——”楚昭衍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用手去捂脖颈。

        严莫坤紧张了一下，这反应不像装的，不至于吧，不就搡了一下？

        紧接着楚昭衍便一脸浮夸的抓着围巾：“啊！坤叔，我脖子断了！啊！救命！！”

        果真，演技派。

        严莫坤没好气的又摸了一根烟，叼嘴里点上：“别碰瓷。”

        楚昭衍隐隐感觉颈部有一丝暖流涌了出来，他轻呼了几口气：“那你现在偷偷跑回来不怕被我爹抓个现行？哎，不对！”

        楚昭衍猛的盯向严莫坤：“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严莫坤眯着眼吸了口烟，望着他不说话。

        楚昭衍后背一凉，万盛公馆的住户安全系统措施极其规范，车辆进入只认车牌，户主进入指纹解锁，就连外卖和快递也是送至公馆门外的服务站，由公馆内部人员派送，别说严莫坤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藏有歪心思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如果户主有客人来访，那么工作人员会打电话联系户主，再由户主和来访者通话，三方确认无误才可进入。

        虽然这房子的户主是楚昭衍，但没人不知道他爹是谁，也就是说，严莫坤是经过楚锦波的许可进入的。

        楚昭衍想起在阁楼时那通电话，难道是严莫坤打的？

        莫非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和楚锦波达成某些方面的共识了？

        楚昭衍扬了扬眉：“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混了吗？”

        严莫坤反问：“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楚昭衍哑然失笑。

        “行了，我知道你压根就不想让我给你爹做事，”严莫坤直起身，很自然的摸了摸楚昭衍的脑袋：“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楚昭衍不耐烦的推开严莫坤，自顾自的朝前走去：“我就是不想再被你看着，从小就被你管到大，烦都要烦死了，既然你都和他谈好了，那就回去睡觉明天等老苟给你分配工作吧。”

        严莫坤心中嗤笑一声，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楚昭衍脚下一顿：“嗯？”

        严莫坤走出去几步，站在路灯下回头：“我回来，就是为了管着你。”

        楚昭衍还未来及细品这句话的意思，大脑就被眼睛带跑偏了。

        此时的严莫坤正立在路灯下，五官立体轮廓鲜明，从眉骨鼻梁，到唇钩下颌，每一条弧线都如同被刀刻出来一般锐利冷硬，就连倒影都被拉的锋利狭长充满匪气。

        因为眉骨和鼻梁高挑的原因，他的双眸隐溺在了阴影中，楚昭衍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他似乎看到刚才严莫坤好像笑了一下

        不对，等下，楚昭衍收回被美色迷的七荤八素的心绪，他刚说什么？管谁？

        严莫坤微微扬了扬头，黑色的瞳仁退出黑暗，远远的看向他：“我可以给你们家做事儿，但你得给我好好念书，我回来就是为这事儿。”

        楚昭衍：“”

        “何必呢坤叔？”楚昭衍抛去一个“有病”的眼神，随后目不斜视的快步朝前走去，然而刚进过严莫坤身边，唇角便迫不及待无法遏制的了上扬了起来。

        楚昭衍一脑门儿的走出去了数米远，脚下突然一停，他迷茫的扫了一圈眼前近30米高的一排桢楠树，微微簇起了眉。

        “怎么了？”严莫坤站在楚昭衍侧后方，尽可能保持角度相同的凑在楚昭衍耳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坤叔啊。”

        “嗯？”

        楚昭衍正准备说什么，一个回头，直直对上严莫坤冷俏的侧脸，距离不足一掌宽

        操，真他妈想亲一口！

        “这树挺高。”严莫坤的心思俨然被这一排名贵树种所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小狼崽冒着红光的眼睛。

        楚昭衍在“管他妈的亲一口”和“苟住慢慢来”之间反复挣扎了许久最终选择后者，毕竟要是真他妈的亲一口，今晚他估计就会被严莫坤放血分尸埋进这排树坑下了，而如果能忍这一时之快，日后加以润物细无声的感化，以后他或许能每天亲，反正现在他们相处的时间有一大把，说不定还能

        “问你话呢？”

        “啥？！”楚昭衍一个激灵，一脸茫然的盯着同样一脸茫然的严莫坤，道：“哦，就是那啥，我迷路了。”

        严莫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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