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同伴

把时间倒回到4天前，酷拉皮卡刚跟王晓榈通话结束后。

        酷拉皮卡在挂断电话后也没有继续看书，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客厅，继续坐。

        于是其他人回来时就看到他一个人金刀马大地坐在长椅中，对面空无一人，可仿佛他的对面坐着一名与他博弈的死神。

        这让领头的皆卜戎和后面的彭丝与细宽都倒吸一口凉气。而最高的雷欧力则是觉得他们站在门前走不进去很奇怪，于是跟小杰一起从他们身边绕进去：“怎么了？”

        接着，雷欧力也看到现在的酷拉皮卡了，他问：“酷拉皮卡，怎么不开灯？”

        小杰跑去把灯打开了，屋子一下就亮起来，仿佛刚刚那种沉重的压抑感豁然散去。

        “小杰，雷欧力，彭丝。”酷拉皮卡抬头看向他们这边，他的语气虽然有些严肃，但比彭丝他们想象中的要轻松多了。

        “我接到晓榈的电话。”他说，对他们示意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机。

        “猜到了。”彭丝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毕竟酷拉皮卡每次到晓榈的事情上就会失控。实际上，她很担心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因为过度保护而被晓榈讨厌……毕竟不是谁都喜欢有一个整天叨唠你的朋友在身边的，何况他们还无亲无故。

        但是彭丝并没有提醒酷拉皮卡这点，在得知了酷拉皮卡的过去后，她实在是没办法劝告这样的酷拉皮卡。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酷拉皮卡对晓榈的保护欲非比寻常……早就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仿佛王晓榈真的是他的家人一样。而这都是因为酷拉皮卡已经失去了家人，所以哪怕出现一个相似的人，他都不舍得放手。

        但是他得清楚，把一个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证的孩子作为救命稻草或者心灵支柱而紧紧攥着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他们能说让他应该与晓榈保持距离吗？不能，这样对酷拉皮卡来说太残忍了。

        可是晓榈呢？虽然她现在好像还没有察觉到，但是在她继续成长下去时，酷拉皮卡的存在会变得非常尴尬——一个美貌的成年男子，从小就照顾又关爱着没有血缘的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晓榈在依赖酷拉皮卡吗？还是酷拉皮卡在依恋晓榈的温暖呢？

        ……大家设身处地后，心知肚明。

        那么他们只能努力让自己也能帮助、扶持、接纳酷拉皮卡，把晓榈所承担的重量尽可能地转移过来。

        可同时的，她又对此心怀一丝丝的…嫉妒。

        并不是只有一种生物才会贪恋温暖啊，想要独占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晓榈，夜明けのヤシ（黎明的棕榈树），意味着在黎明时出现的椰子（日语中ヤシ这个单词不仅是说棕榈树，也指椰子）。推导一下就能得知她的存在是什么。

        太阳。

        可以分享的，却不能独占的神奇之物。

        酷拉皮卡一说接到晓榈的电话后，除了不明所以的皆卜戎，其他人都立刻围了上来。

        酷拉皮卡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他们的通话过程，在最后他总结道：“晓榈他们在上面一定出事了，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雷欧力不太明白：“听起来挺好的嘛。如果真出什么事，她可以直接跟我们说。”

        彭丝则是明白了酷拉皮卡的意思：“如果有不能说跟我们的理由呢？”她分析道：“奇犽也在上面吧？那就是他的家，如果他的家人拿他作威胁，晓榈就不会说。所以不仅是晓榈，那个毒舌的小子大概也出事了。”

        小杰沉默不语。

        酷拉皮卡补充：“能威胁到晓榈的并不只有奇犽一个，现在我们四人也在揍敌客家的领地中。对方要对我们下手，那就是瓮中捉鳖。”

        确实，光是奇犽就已经能让晓榈犹豫，那再加上他们呢？这就有了足够让她违背本意说谎的理由。

        雷欧力也明白了：“糟了！晓榈被他们控制了！”他猛然站起来：“我们必须要立刻赶过去，不能再等了！”

        而酷拉皮卡看向小杰：“小杰，你怎么想？”

        其他人也都看向小杰。

        现在一直无意指挥他们行动的王晓榈不在，隐藏的团队核心小杰就展露出来他的领导才能，使队伍在晓榈奇犽他们暂时离队的这段时间一直都保持凝聚力，甚至连门卫皆卜戎他们都对他夸赞不已。

        现在只要小杰一句话，他们就敢立刻上山救人。

        小杰从酷拉皮卡说话起就一直保持沉默，从侧面看，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表情严肃得仿佛一蹲石雕。

        这样一看，说不准比起酷拉皮卡，小杰才是那个最应该让他们担心会冲动行事的人。

        “那个…”旁听的皆卜戎挠挠脸，插一段话来：“似乎现在是我们不在场比较好？不过我可劝告你们，你们擅自闯上去的话，就会被当入侵者看待。”

        小杰终于有所动作——他抬脸对皆卜戎友好地笑笑，说：“没关系，我不会让你们为难。”

        停顿下，他回头对朋友们继续说：“如果我们想要闯上去，那么首先我们就必须要先打败作为门卫的皆卜戎他们…酷拉皮卡，雷欧力，彭丝，你们想这样吗？”

        “……”众人沉默着。

        小杰说：“我不想这样。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的，我不想对朋友动手。”

        这话让皆卜戎他们十分感动：只是一周多的相处而已，这孩子就已经把可能是对手的他们当朋友来真心看待了吗？

        酷拉皮卡皱着眉，他的内心十分犹豫：“但是……”

        但是，比起皆卜戎他们，他更在意晓榈的安危。

        “我想不通，既然已经控制住晓榈了，为什么又会让她给我们打电话。”他皱起眉头，似乎是在认真地苦恼着：“他们是认为我们会被骗到吗？”

        他们跟晓榈奇犽都是知己知彼的好朋友！怎么会因为那么勉强的谎言就相信呢？

        酷拉皮卡也反应过来了：“难道说…对方希望我们察觉？”说着，他又再深入推导下去：“察觉以后，我们一定会在冲动下为了救同伴而不顾一切地上山。对方想让我们上山去找晓榈他们，这其中有陷阱！”

        “就算明知有陷阱我们也不能不去啊。”雷欧力苦恼地坐回原位，一脸烦躁地说：“奇犽和晓榈都被威胁了！”

        小杰认真地回想，努力思考：“嗯……奇犽说过，他爸爸同意奇犽跟我们一起离开，我想这是真的，因为对方没必要跟我们说谎。不想让奇犽离开，可以直接杀了我们。”

        彭丝：“所以那小子没事？”她皱眉，“那我就不会原谅他了，居然抛下晓榈不管！”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小杰为难地说：“奇犽对我们发过誓的，他用性命担保晓榈不会有事。既然能肯定晓榈那边出了事，奇犽不可能束手不管，因为他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原谅他。而且……”

        雷欧力：“而且什么？”

        小杰表情更加为难了，这不太像平时直来直去的他，仿佛这是一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事：“而且…我觉得……奇犽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在意晓榈。”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酷拉皮卡想到了第四次测试时，他就曾经认为奇犽比他更了解晓榈的想法。

        与酷拉皮卡不同，似乎察觉到什么的雷欧力则是在探究地看着小杰。

        彭丝一脸“真的吗”的表情，发现大家都对此毫无异议时，她大概是放弃思考了。

        她问：“那么，现在到底要怎么做？”她一挑手指，几只蜜蜂就从帽子中钻穿，在她身边嗡嗡作响：“如果要入侵的话，我的蜜蜂们可以帮我们探路。不过我推荐还是等蜜蜂进去找到晓榈他们之后再做打算。毕竟是杀手世家的巢穴，贸然闯入可能得吃不少苦头。”

        她瞥向皆卜戎：他会把他们的计划告诉给揍敌客本家那边吗？

        皆卜戎闭上眼睛：“噢，现在快春天了，野花都开了，蜜蜂真多，有点吵。”边说着他边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挑点水吧，屋里储备的水好像不够了。现在人变多了，每天洗澡就得用不少水呢。”

        佣人细宽也站起来，跟上去：“我也去，多挑几桶回来。不过小溪边那么远……嘛，大概去个十五分钟后就回来了。”

        “谢谢你们。”雷欧力由衷地说。

        皆卜戎脚下一顿，又继续走：“现在要谢我还早，特训还没结束呢，小鬼们。”

        他们避让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皆卜戎他们不是会泄密的人，但正是如此才不能让他们在场继续听下去。因为不管他们成功与否，只要揍敌客家责怪下来，知晓计划却不通报的下人必然被迁怒。所以他们避开反而是最好的，对双方都是退一步。

        言归正传，皆卜戎只能给他们的行动计划留下十五分钟的讨论时间，必须要在这十五分钟内确定他们的未来，不管是留在山下的他们，还是在山上的奇犽、晓榈。

        “皆卜戎说得对，我们特训还没结束。”小杰说：“就算现在连大门都推不开的我们能够打败皆卜戎他们上去，也没有胜算，反而会成为对方确切握在手里可以要挟晓榈奇犽他们的人质。”

        大家安静地听他说。

        “揍敌客向奇犽承诺过能让奇犽跟我们离开，前提是我们必须推开试炼之门。”小杰努力组织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奇犽不会背叛自己的誓言！所以，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无法去帮助晓榈。酷拉皮卡，晓榈跟你说过奇犽在受刑，打电话过去他也不会接吧？”

        酷拉皮卡冷静地点头，他说：“我想奇犽的情况也是对方刻意向晓榈透露的情报。这是一个警告，用来告诉我们奇犽已经自身难保，所以向他求救是没有用的。”

        “但若是我们能够推开试炼之门，依照承诺，揍敌客家必须得把奇犽交出来。”小杰说，“如果我们没做到，就是入侵者，不管是入侵失败还是成功，都无法合理带走奇犽。”

        对于奇犽这边来说，他们能不能把黄泉之门推开是关键点。

        但……对于晓榈那边呢？

        他们都想不通揍敌客家把晓榈留下的理由。揍敌客想留下奇犽还能理解，因为奇犽就是出身揍敌客的孩子。可王晓榈呢？她对于揍敌客来说算什么？有什么是值得让他们特意大费周章地把她留下吗？

        大家沉默不语，各自思索。

        “洗澡水。”雷欧力突然说：“晓榈是个会喝洗澡水的孩子吗？”

        众人一惊！彭丝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啦，只是我突然想到的。”雷欧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们还记得我们从湿地刚来到第二次测试会场的那次吗？晓榈给我们带了巨型草莓。”

        雷欧力这样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第14章）。

        虽然彭丝当时没得到草莓，不过她也在那个时候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觉得在那场迷雾重重的湿地里他们居然还能有闲情去摘草莓，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

        没想到如今自己也加入了这群奇怪家伙的行列中，只能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彭丝想到这里就有些想笑，这让原本有些刺人的她软下语气：“那时发生了什么？”

        “晓榈给我们带了巨型大草莓。”雷欧力看彭丝心情变好了，他也放松了些，一边挥手比划那个草莓的硕大一边说，“然后奇犽说要我们马上尝尝，那个时候，晓榈说了什么？”

        大家都在回想，小杰第一个：“啊！会生病啊！”

        他激动地重复一遍王晓榈当时的话：“不洗一下就吃会生病的！”

        彭丝稀奇地看着酷拉皮卡，没想到他这个重度妹控（？）居然在这时输给雷欧力。

        而酷拉皮卡不好意思地回了一个微笑：当时的他虽然也在意晓榈，但是他还没有跟晓榈深度接触，没有成为发自内心的朋友。于是这种小事自然也不会记得。

        而且他也很惊讶，雷欧力居然会记得这种事情！如果是奇犽或者小杰想起来的，他还能理解。

        “别小瞧我，我可是名医生……准备是。”雷欧力解释道：“医生先要了解病人才能明白病人的需求……所以听酷拉皮卡说晓榈喝洗澡水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那个孩子虽然大大咧咧的又贪吃，但是吃草莓要洗一下才吃的孩子真的会去喝洗澡水吗？这不卫生，可能会生病，连跟病号服相似的衣服都害怕的她，不应该会这样做啊。”

        彭丝虽然也觉得这很奇怪，但是她想不通——这件事跟现在他们想要救出晓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四人组中唯一一个知道“星屑”存在的酷拉皮卡脸色发白了，因为晓榈对他说过她的秘密！她对他，还有对奇犽，都说过那个秘密！

        这就是奇犽无法联系的原因吗？奇犽…背叛了晓榈吗？……不，奇犽不会，他必须得相信奇犽不会。如果奇犽背叛的话，那晓榈应该没有打电话来给他们的机会。因此，对方也无法确定晓榈的力量，所以他想试探…这是一个试探！

        酷拉皮卡在这一刻明白他们的对手是谁了！真正在策划的，把奇犽囚禁，操控晓榈说谎的——就是跟他们参加了同一场猎人测试的伊尔迷·揍敌客！！

        是你吗？让奇犽邀请晓榈来，却伤害晓榈，让她哭，让她不得不对他们说谎的，是你吗？！

        酷拉皮卡握紧拳！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晓榈会问他洗澡水的事情了——这跟她那个秘密有关，她正在想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是一件不管失败与否都会把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的事情！

        酷拉皮卡犹豫着看向小杰。他不知道他该不该说……对晓榈提出警告的人是他，如今也是他要把她的秘密告诉给别人吗？

        酷拉皮卡看过去的同时，他发现小杰也在看他，在那清澈的目光中，探究与了然并存不悖。

        小杰坚定又缓慢地对他摇了摇头，这让酷拉皮卡哽在喉中的话瞬间消失无踪，转成一抹释然又无奈的微笑。

        明知道我们有所隐瞒，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你依旧选择无条件相信我们吗。

        小杰…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孩子。

        “我们要继续特训，但是我想加强难度。”小杰说，“在五天内，必须每个人都能推开大门。”

        大家安静地听他说。

        他的声音随着情绪而拔高起来：“然后，我们要以客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走进去！”

        “——不管发生什么，也要接回奇犽和晓榈！”

        “大家，能做到吗？”

        外面突然下雨了，倾盆大雨与黑暗都噼里啪啦地砸在大地上，几乎能掩盖住一切声音。

        但屋内的灯还开着，亮如白日。小杰清楚地看到他的朋友们在笑，眼中燃烧着与他相同炽热的光。

        “当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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