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妹妹

一个封闭式的房间，入目的色彩斑斓到一时间令她以为自己误入了一个童话王国。

        到处都是彩色卡通画，像是幼儿园的墙壁一样。除此之外还有堆成山的玩偶，款式不一，各不相同。

        已经恢复成原来孩子模样的王晓榈，先环顾一圈环境后，目光才落在坐在正中央正面对向她的这个孩子身上。

        如果不是他身上在发光，她几乎要以为他也是一个大型的玩偶。

        因为垂着头所以看不起脸，不过能看到对方的头发很长，有很多表情不同的面具作为发饰，还穿着裙子——果然奇犽的家人都是穿裙子的！奇犽还说他不穿……唔，不过奇犽在家里是跟他们都不一样的，所以奇犽不穿也很正常对不对？但是那个长发大哥哥小时候也是穿裙子吗？……呜哇，不敢想象，感觉好可怕。

        跟其他人一样，她盯着首次见过的人，星屑就会弹出这个孩子的基础资料：

        『姓名：亚路嘉·揍敌客

        性别：男

        年龄：将近十二岁』

        资料少得可怜，连初次见到小杰他们时他们会有的身高体重，他都没有提供。而且这些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毕竟资料只是参考，她喜欢去主动接触对方、了解对方，来交朋友。

        王晓榈向他笔直地走过去。

        她走近的时候，本来垂着头的亚路嘉抬起头来，这时她看到他的脸变黑了，双眼和嘴巴都是黑色的，像是黑洞一样。

        连显示的资料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姓名：拿尼加·揍敌客

        性别：女

        年龄：将近十二岁』

        王晓榈：“……酷。”

        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人总是变来变去的了。从钉子怪人“集塔赖苦”变成漂亮的钉子怪人“伊尔迷·揍敌客”她都能接受，现在仅仅只是变个脸个名字还有性别又算什么呢？

        再加上，自己的外貌也是可以变来变去的，她已经不会为此大惊小怪了。

        王晓榈镇定地走到距离他一米处，这里没有椅子，他既然是坐在地上的，那她也直接坐在地上，这样就平等了。

        “你好。”问候的话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想好应该跟他说什么，她苦恼地想了5秒钟，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初次见面，我叫做王晓榈，破晓的晓，棕榈树的榈！今年刚满11岁，还请多多指教！”

        吸取第一次见到小杰时的经验，这次她的自我介绍带上了对自己名字的解析，让人能够一听就明白是哪个“xiǎo”哪个“lu”。

        在医务室里拿着纸人窃听中的柯特无语了：“这个蠢货……！”

        他怀疑她真的有把爸爸的警告听进去了吗？怎么还告诉那家伙自己的名字啊？！而且这个名字是什么鬼发音？

        所以这种白痴脑袋是怎么平安成长到年满11岁的？果然普通人的世界都是这么又蠢又天真，因此养出来的孩子都是笨蛋。

        “「王晓榈」——”此时此刻叫做拿尼加的孩子准确地叫着她的名字，向她伸出双手：“给我小拇指的指甲。”

        柯特：糟了！！

        这个怪物果然开始强求了！必须得通知妈妈…！要是她同意了还好，但是这种要求，这个被割伤一点就喊痛的女人哪里会同意？她一定会拒绝的！而因为她的拒绝，不仅是她得在他没报仇前就被不明物的力量杀掉，甚至是跟她相处时间久的哥哥…以及他自己都有可能有危险！！

        柯特立刻拿出通讯器想要通知妈妈或者爸爸，但是下一秒他却听到那边传来王晓榈清楚的回答：“喔，那就给你。”

        咦？

        她停顿一下，继续说：“不过我不知道怎么给，要怎么做，这样吗？”

        王晓榈把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在亚路嘉的伸出的双手中，接着，她的小拇指指甲正片都自行脱落下来，能看到指甲原来的地方一片猩红。似乎不仅仅是指甲，连与指甲相连的皮肤也被这未知力量一起剥落了。

        “唔…感觉手指火辣辣的。”她说，“还需要什么？”

        “「王晓榈」——给我中指的指甲。”

        “喔。”

        中指的指甲也脱落了。

        “「王晓榈」——给我无名指的指甲。”

        “你一次性说完嘛……拿去吧，还要什么？”

        随着无名指指甲的脱落，三次强求就结束了。

        王晓榈新奇地看着自己失去三片指甲的右手：原来人的指甲下面是这样的吗？坚硬的指甲是不是就是为了保护这么这么柔软薄弱的地方存在的呢？唔……感觉手指头里好像有根筋一跳一跳的，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脉搏。

        虽然很痛，都分不清到底是火辣辣还是冷得刺骨了，但是有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

        漆黑脸的拿尼加沉默着：“……”

        王晓榈像泄气一样扯着嘴角笑：“没有什么别的需要的了？那么拿尼加，现在可以让我跟亚路嘉本人说说话吗？我就跟他聊一下，拜托你啦。”她双手合十，表情诚恳。

        只能听到声音的柯特内心震惊：拿尼加？亚路嘉…本人？！

        拿尼加：“……好啊。”

        眼白变回白色，是正常的眼睛。不过不同的是，这张脸跟奇犽不太像，也跟伊尔迷不太像，比柯特更像个可爱的女孩子，还气鼓鼓地瞪着她。

        王晓榈抱怨着说：“我发现我跟你们合不来，不管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弟弟，总是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地讨厌我了。”

        从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身上在发光，但是那不是重要人物提醒的白光，而是红光。

        这是他对她有敌意的证明。

        亚路嘉瞪着她：“我讨厌你！”

        “我知道。我是想问，为什么？”

        “因为你要抢走哥哥！”

        “这是谁告诉你的？”她嘟嘴双手抱臂，气鼓鼓的说：“我才不跟你抢哥哥呢，我自己已经有个姐姐了。”

        这是个没想过的回答，亚路嘉一时之间有点混乱，但是他想到伊尔迷大哥告诉他的话，“她会带走奇犽，永远都不再回来看你”……他立刻再度生气起来，用力重复那句话：“我讨厌你！我不允许你跟哥哥私奔！”

        王晓榈没办法地叹口气——她发现今天加上这次，她已经叹过三次气了！一次对柯特，一次对席巴叔叔，现在这次对这个亚路嘉…唉！明明以前她都不叹气的，现在她能像个大人一样唉声叹气了，是不是说明她有所成长了呢？

        “那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因为我确实打算从这里抢走一些东西。”王晓榈眼神明亮地冲他微笑：“我要从揍敌客家抢走你！所以，我们现在就私奔吧！”

        亚路嘉陷入了思维混乱。

        抢走他？从揍敌客家？私奔？什么私奔？跟谁？跟她？她想跟他私奔？现在？什么？不是抢走哥哥，是抢走他吗？那哥哥呢？什么？她在说什么？

        王晓榈继续说：“我早就想当一次姐姐试试看了……虽然你们比我大一点，但是我是奇犽的朋友！你们是奇犽的弟弟…唔…妹妹？总之那也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柯特和亚路嘉首次达成了兄弟同步——他们都不明白她是在说什么——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总之，就是这样！”王晓榈向他伸出手：“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私奔，再也不回来！”

        ——看来她误会“私奔”是指两个人擅自离开的意思了。

        亚路嘉的视线落在她伸出的手上。那只手正是刚刚完成撒娇的手，手指甚至还在流血，但她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只是真诚地对他友好地笑着。在她的笑容里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跟女管家们勉强的笑容不一样，像是哥哥一样的…这是什么？会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生气？”亚路嘉皱着眉瞪大眼睛的表情似曾相识：“明明你的手还在流血……其实你知道我是故意的吧？”

        是的，提出“三次强求”的人本来是亚路嘉模样的拿尼加，而实现愿望的就是黑眼睛的拿尼加。但是这次的“三个强求”出现的并不是亚路嘉模样的拿尼加，而是黑眼睛的拿尼加，说明这“三个强求”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强求”。

        ——而是亚路嘉对拿尼加的许愿。

        又或者是他们共同的愿望“赶走这个想要夺走他们最爱的哥哥（奇犽）的人！让她疼痛！让她害怕！让她厌恶！让她再也不敢靠近这里！”

        ——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却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了。即使如此，她还是把指甲给他们，没有害怕，没有憎恨，也没有厌恶与气愤。

        奇怪的人。

        而王晓榈还在想：到底是像谁呢…奇犽吗？柯特？还是……

        王晓榈愣愣地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钟，才为难地扭头收手挠脸：“……原来是像我。”

        亚路嘉：？

        “这又不是你的错。”她说，“不管是你们被关在这里的事，又或者是奇犽跟他家人的事情，你们都没有错啊。”

        亚路嘉愣愣地看着她，她好像在说一些让他似懂非懂的话，但是她的话有种奇特的感觉，让他的怒气慢慢地松懈下来了。

        但是他想到了拿尼加……“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立刻气愤地冲她大声吼：“拿尼加一直在哭！自从得知你要带走哥哥，拿尼加就一直在哭！！”

        拿尼加难过极了，因为他们一直相信哥哥会回来见他们的，他也是这样安慰拿尼加的。但是伊尔迷大哥不会撒谎，所以哥哥真的要被其他人带走了，不回来了。

        他好生气，又好难过。

        没有哥哥的话，能保护拿尼加的就只有他了！那么就由他来保护拿尼加！

        但是拿尼加太温柔了，它没有主动伤害他人的想法，所以就由他来。像哥哥那样，他也可以用“命令”让拿尼加去做，只是他从来没使用过，而且当拿尼加醒着的时候他通常都睡着了。

        大家都把他体内的拿尼加当做怪物，那么他不介意他也被当做怪物！因为他跟拿尼加的一体的，所以他绝对不会抛弃拿尼加！就算哥哥抛弃他们了，他也要保护拿尼加！

        ——就算，哥哥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王晓榈目光悲伤地看着他，她问：“你不也是在哭吗？”

        亚路嘉错愕。

        是的，他这样吼的时候，他也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手忙脚乱地抹眼泪，这一刻他的情绪表露得像个普通孩子一样。他恼羞成怒地说：“这不要你管！反正哥哥也一定是觉得没有我们更好…！”

        王晓榈的唇抿起来：“不能说这种话。”

        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真，但语气却很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感情一样：“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亚路嘉不能理解：“为什么？”

        王晓榈回答：“因为说出来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它会伤害到你爱的人，以及爱你的人，还有你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因为这句话而高兴……所以，这是不能说的话！”

        “没有人会爱我们。”亚路嘉紧皱眉头：“我会爱着拿尼加的，拿尼加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哥哥，也不需要爸爸妈妈，不需要任何人！”

        “那你呢？”

        “我也是，有拿尼加就够了！”

        “可是我很喜欢你们啊。”

        “不需要！”

        “奇犽也很喜欢你们。”

        “那也不需要！”

        “撒谎！”

        “没有！”

        “就是在撒谎！”

        “我没有！”

        “肯定是在撒谎！！”

        “都说了没有！！”

        王晓榈猛然地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你就是在撒谎！为什么不肯承认？承认自己想要被爱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

        亚路嘉也猛地一下站起来了：“你懂什么？！你个外来的家伙！把哥哥都抢走了还怪我！要是没有你的话拿尼加就不会哭了！！”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孩子像两头斗牛一样杠在一起，都气得满脸通红。

        王晓榈挽起袖子：“既然这样我就用行动来说服你！谁输谁就道歉！”

        亚路嘉也挽袖…挽不上来：“谁怕谁！我才不会输呢！”

        “剪刀石头布——！！”

        被瞬间ko了。

        王晓榈不服气，嚷嚷着：“三局两胜！我们再来！”

        “你耍赖皮！”

        “哪里耍赖皮了？我跟奇犽玩的时候我们都是算三局两胜的！我还赢了奇犽呢！”

        “哼——来就来！”

        再次被毫不留情地ko了。

        亚路嘉无情地嘲笑两连跪确认必输无疑的对手：“哈哈哈哈！你好弱喔！”

        败犬还在企图挣扎：“是三局两胜，还有一局呢。我们继续！”

        “哈哈哈哈，好啊——！”

        第三次总算勉强地赢了，但是三局两胜，前两次已经输掉了。按照说好的，王晓榈要向亚路嘉道歉。

        但是亚路嘉不接受，他说：“我不要你的道歉，你太弱了，一点都不好玩。哥哥更厉害，你带我去找哥哥！”

        王晓榈笑嘻嘻地：“嗯！去找奇犽！”

        笑着笑着，亚路嘉突然收回笑容，他认真地与晓榈对视，问她：“你会喜欢拿尼加吗？”

        她认真地想一想：“嗯……你能让我见一见拿尼加吗？”

        亚路嘉为难地说：“好啊，拿尼加现在还醒着。”

        说着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已经是纯黑色的了。

        好吧，拿尼加是个女孩儿！就跟她的妹妹一样！她鼓起勇气，双手扶着拿尼加的肩膀就是在它脸上啵唧一口，然后坚定地说：“当然喜欢拿尼加！我要跟奇犽抢！”

        她也想要这么可爱的妹妹，她一定会做个好姐姐的！

        拿尼加愣了一下，它也凑过来在她脸颊上啵唧一口，但是退开时的脸已经是亚路嘉了。亚路嘉抱着她说：“那我也喜欢你，我要跟哥哥抢。”

        王晓璐的脸莫名其妙就红透了。她手忙脚乱地边轻推他边说：“你怎么可以亲我呢…！男女授受不亲，男孩子不能随便亲女孩子的！”

        亚路嘉抗议她的区别对待：“可是你都亲拿尼加了！”

        晓榈解释：“拿尼加是女孩子啊！”

        亚路嘉反问：“女孩子就能随便亲女孩子吗？”

        “……”问到她的知识盲区了！她嘴硬地说：“总之…拿尼加是妹妹！姐姐亲妹妹有什么不对的？”

        他紧密分析：“我跟拿尼加同岁，你刚满11岁，我快12岁了，比你大半岁呢，所以你才是妹妹！”

        她强词夺理：“但是我是奇犽的朋友，奇犽是你哥哥吧？所以我当然是同辈的姐姐啊！”

        “哥哥跟我是双胞胎！你跟哥哥同辈，但你也比哥哥小，当然也比我们小！”

        “……”

        语塞了！

        她确信了——她果然是跟揍敌客家的人合不来！他们都克她！

        ……

        好吧，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总而言之，现在他们是朋友了，亚路嘉和拿尼加都接受她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刚连上新朋友，不多聊会儿天怎么行。但是要说什么话题也是一个难点，必须是一个对方愿意听的话题。

        “要听故事吗？我的。”她指指自己，冲他笑笑：“虽然有些地方可能讲不清楚，但是我会好好说完的。”

        “要听——！”

        王晓榈长长地吸一口气，再说出来：“那我就说了——我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一个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幸福快乐地住在一起。”

        亚路嘉说：“幸福快乐…不是用在故事结局的吗？”

        晓榈冲他笑笑：“也可以用在故事开头。”

        “那好像通常都是悲剧。”

        “悲剧也能变成喜剧嘛……咳咳，说歪了。”

        王晓榈沉默了一下，然后再开口：“我小时候其实家教也很严，从小开始就要学abc，还有认字啊算数啊…都想我比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更快，更优秀。”她晃头晃脑地，好像正在努力回忆起来：“不过我姐姐比我大，他们管姐姐管得更严，暂时还顾不上我。”

        亚路嘉安静又认真地听她说。

        “我姐姐很优秀，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家里都是姐姐从小开始获得的奖状…你知道奖状吗？就是给优秀的人的奖励，它很特殊，拥有的人越多越特殊。”

        “这让我一直都很害怕…我怕我上了小学后，拿到的奖状没有姐姐多，爸爸妈妈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很笨吧？但是忍不住去想，就越想越害怕了。”

        “不过我并没有因为这个讨厌姐姐，姐姐很优秀，是我要学习的榜样，我很喜欢姐姐，姐姐也很喜欢我…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没有我就好了，明明有姐姐就够了，因为姐姐已经那么优秀了，为什么还要一个妹妹呢？”

        是啊…是不是没有她更好呢？

        在病床上躺着的王晓榈，虚弱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是你们的累赘，对不对？要是我不在了，你们可以过得更好的。”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她说出了绝对不能说出的话。

        哪怕是实话，也是会伤到他人的。

        所以，她这是伤害了妈妈，害得妈妈哭了，哭得很难过，不停地向她道歉。

        因为妈妈认为这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有把她生得更健康，害得她受苦受难。所以妈妈很自责，很难受。

        但是，她知道的，医生说过她的病是后天性而不是先天性的，所以不是妈妈的错。是她的错吧？但是妈妈却把她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了，妈妈好温柔啊。

        亚路嘉被家人关在这里，奇犽不能来看他，那这也是奇犽和他家人的错。但是亚路嘉却在责怪自己…亚路嘉也好温柔啊。

        为什么明明是别人的错，温柔的人却都会把责任怪罪到自己身上呢？

        晓榈转头来看亚路嘉，勾起嘴角摸摸他的头。亚路嘉温顺地给她摸，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晓榈说：“明明知道我不存在更好，但是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我却很难过。觉得我是姐姐的妹妹真的太好了，我再也不后悔我是妹妹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妹妹，所以我得到了好多好多——那么多——”她站起来，张开双手比划着：“多得漫出来的爱呢！我真是太幸福了！”

        亚路嘉看着她。

        当然，她这不是为了炫耀才说的。王晓榈又坐下来，握着他的手跟他对视，认真地说：“所以，既然我已经获得那么多的爱了，多得我自己都用不完。那么，我就分给你们。如果没人爱你们，那么由我来爱你们，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亚路嘉说：“嗯——我也有哥哥的爱了…但是你这样说，那么我就拿一点。”然后他张开手臂去抱她，他们抱在一起，像两只紧紧依偎取暖的雏鸟。

        抱完，晓榈闭上眼深呼吸一下，再睁开眼睛耸耸肩说：“好了，我说完我的故事了。”

        “那么，我说我的故事。”

        “不。”晓榈摇头：“你现在不要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我吧。我觉得这里有点怪怪的。”她抬头看向天花板，这里有很多虽然已经隐藏起来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的监控摄像头，各个不同角度的都有。

        她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罪犯。

        而且，除了被监视之外，似乎那种有人在偷听的感觉又来了…她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浑身不舒服的直觉。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有人偷听也对想说的话照说不误。但是亚路嘉应该有着属于他与拿尼加之间的重要秘密，不应该因为与她的聊天而被泄露出去。

        但是…她对亚路嘉道歉：“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在说我的事情，很无聊吧？”

        这次轮到亚路嘉摇头了，他抓着她的手开心地说：“不会，我喜欢听你说！”

        晓榈感动地抱抱他——哎呀，他只好像比她高那么一点，当面抱起来的感觉很舒服，非常温暖。

        晓榈诚恳地说：“我真的会做一个好姐姐的，所以你们来当我的弟弟妹妹吧？”

        亚路嘉也诚恳地回答：“不要，我们已经有哥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哥哥。

        晓榈当然也只是说一说，没真打算从奇犽这儿抢人，她遗憾地再抱抱他们，说：“那好吧。但别忘记我们是朋友喔。”

        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来找她吧，她很乐意帮助朋友。

        既然是朋友了，那么亚路嘉和拿尼加也想帮助朋友。所以，亚路嘉睡着了，拿尼加出来了。

        拿尼加让她伸出那只受伤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危及生命的缘故，所以无敌效果没开启，伤口恢复得很慢。

        然后拿尼加捧着她的手，当着她的面把它都治好了：脱落的指甲全部重新长了出来，皮肤也迅速愈合了。

        王晓榈惊讶地睁大眼睛，合不拢嘴：“好厉害…！！你超厉害的啊！！”

        他的治愈可以对别人起效！跟她只能自愈的能力不一样！这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他是可以救很多人的！是救死扶伤的英雄！

        ——比她厉害多了！好棒！！

        拿尼加做完就开心地向她撒娇：“晓榈——再抱抱我！”

        “是是，你比我还像个小孩子耶，还说不是妹妹。”晓榈没办法地抱住他，然后发现怀中的人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身体变得沉重起来了，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哦哦，睡着了……好吧，辛苦了辛苦了，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见奇犽。然后我们一起去玩，去看电影，去游乐园。”她奖励地摸摸他的头，哪怕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她也在说。

        因为这是她对他，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许诺。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他们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在这个密封式的房间里，连风的流动都感觉不到，只有人与玩偶安静地坐在这里。

        这个孩子被关在这里有多少年？如果是从小的，那么一定不低于三年了。

        画着蓝天白云的墙壁，不是真实的蓝天白云；堆积成山的玩偶与玩具，却没有陪同一起玩的人……这种生活，亚路嘉和拿尼加居然独自忍受了那么久吗？

        但是奇犽一直在想这个孩子，虽然他忘记了，但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把这个孩子算进他的弟弟里。这也是为什么他理所当然地告诉她：揍敌客家有五个孩子，每个孩子的名字都叫什么。

        王晓榈意识到奇犽很爱这个孩子，她感到又羡慕又欣慰——哪怕那么多年没见，依旧有个人在想着你，多好啊。

        但随即她又感受到一股违和感，这并非是来自奇犽与亚路嘉之间的，而是她自己的记忆里，仿佛有哪里不对劲。

        若是在更早之前，她不会察觉到这种异样感，只沉迷于天真烂漫的玩乐中。但是现在她变得更擅长思考了，更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了，她就越发清楚意识到记忆里存在着那微妙的不协调。

        是什么？

        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有时候保持无知才是维护幸福的方法，真相越近反而越残忍。

        晓榈低头看亚路嘉，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她觉得这个孩子很厉害，比她厉害多了。他自己一个人被关到这里那么长时间，一直坚持着，一定很不容易。而且，哪怕得知自己被抛弃了（虽然是假的），但他还是获得成长了，敢于站起来面对自己，并且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重视的人。

        不过他跟最初的她一样，都想岔了：因为喜欢他人，所以要把他人和他人喜欢的东西从自己身边赶走，就不会伤害到喜欢的人了——这是错误的想法，没有人会为此高兴。

        如果不快点明白，等到明白的时候可能就已经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使其在与喜欢的人之间划下永远的横沟。

        ——所以，必须得尽快把亚路嘉送到奇犽身边才行，亚路嘉和拿尼加需要奇犽，奇犽也需要他们。

        她惆怅地想着：虽然没人需要我，但我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不然的话，她就无法弥补自己犯下（擅自死去）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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