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累赘

4月20日上午，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奇犽的过敏反应好了。

        他甚至还特意让柯特替他捉来一只活的蚊子试了一下，蚊子在他手臂上吸血后并没有痒也没有肿包，于是他很平静把它拍死定下结论：“好了，已经有抗体了。”

        在一旁拿着药准备的晓榈和小杰完全无法吐槽。

        “有时候挺羡慕奇犽的，过敏也是可以痊愈的吗？”晓榈偷偷问小杰。

        小杰想了想：“应该可以吧？我小时候被它们叮到也会很难受，但是后来每天都在森林里玩，久而久之就没反应了。不过我是用了好几年才习惯的……”跟奇犽这种飞快脱敏的体质完全不能比。

        说完，他们都一脸羡慕地看着奇犽。

        奇犽察觉到他们的羡慕，更加得意了，虽然没有能翘到天上去的猫尾巴，但嘴角是忍不住勾起来了。

        有星屑作弊的晓榈且不提，意识到小杰的资质也不输他之后，奇犽就保持不甘心很久了，如今总算有一项比小杰厉害，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也很爽啊！

        好胜心虽然总是给人徒增烦恼，但是能够满足的时候还是让人很快乐的。

        虽然奇犽好了之后他们就可以继续去探索丛林了，但是下午小杰要去给米特经营的小酒馆里帮忙——1999年的4月20日是星期二，通常是客人最少的时间段，很适合补货。

        小杰遗憾地表示大家不用顾虑他，自己在鲸鱼岛逛逛吧。

        因为书房里有鲸鱼岛的地图（已经被亚路嘉和晓榈翻出来了），而鲸鱼岛的居民们也很热情友好，岛上的孩子少，他们一来就被全岛人知道这是小杰家的客人，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儿童走失时没人帮忙的问题。

        结果没想到的是朋友并没有选择自由行动，而是纷纷说想要跟小杰一起去米特阿姨的酒馆里帮忙。

        小杰十分感动，并认真地拒绝了。

        “酒馆里都是大人，他们喝醉酒就会说一些过分的话胡闹……因为我经常去帮忙，习惯了所以才没事，。但是你们去的话，米特阿姨就要顾虑到你们的感受了。”小杰苦笑着说，“你们想要帮忙我真的很高兴！但是为了不影响米特阿姨的生意，我必须得劝你们别来。”

        孩子们立即表示理解与赞同，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想去，只是想帮助朋友而已。

        但是既然小杰不在，那么要做什么好呢？

        晓榈拿出几本小杰的二年级课本与练习册，说：“我需要帮忙。”

        这是晓榈和亚路嘉昨天根据小杰说的他家里好像有一本找《安全游遍鲸鱼岛指南》这样不确定的讯息后，把小杰家的书房仔细翻过一遍时找到的。

        一开始他们找得那么细致，除了确实担心奇犽外，也是好奇小杰平时会看什么课外书？

        晓榈猜测是看探索自然类的科普读物，而亚路嘉认为是卡通绘本故事这类比较多……

        显然，他们其实都猜不出来小杰会看什么书，所以只好把自己的喜好套给小杰来推测。

        实际上小杰家的书房里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些儿童读物，反而最多的都是些调酒配方与食谱——这肯定是米特阿姨看的；其次是针织花样书——这大概是米特奶奶看的；最后就是各类小学教材和练习册——因为书页内很干净，没有涂鸦也没有错题，所以他们猜测小杰写作业时米特阿姨都会在旁边辅导他。

        没有在课本上涂鸦过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但是渐渐往后，在四年级的课本上就出现零落的具有小杰风格的涂鸦——会在插图上恰到好处地补几笔，把原来可爱的卡通动物形象变得更贴近真实模样——这很酷！而且看起来也没有让人感觉课本被弄脏了，出奇的协调！

        看来这是小杰长大后，米特阿姨就逐渐对他放心了，让他自己独立去写作业了。

        如此干净整洁的课本，晓榈看到时就两眼发光！

        她在天空竞技场里只学了猎人通用语，而且没有专业课本，全靠云谷老师的白板教学与字典。结果离开天空竞技场的契机太突然，导致字典没有拿回来。因为他们又要急着赶路，所以就算她再想继续学习也顾不上去买新的，学习进度也无可避免的停滞不前。

        现在终于有课本了！哪怕是二手的，那也是课本啊！

        而且不止是语文，还有数学！

        ——曾经她的数学只是及格水平，总是拿不到优秀。现在住院了三年她一定都把小学二年级数学知识忘记光了！她必须得恶补回来qwq

        她问过米特阿姨了，米特阿姨同意她可以用小杰的旧课本，还笑着说那些旧课本小杰早就不用了，她是想攒下来哪天卖废纸的，结果攒了那么多就给忘记了。

        晓榈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孩子，她就没有拆穿米特阿姨在说谎的实事。

        她知道的，家长们总是喜欢保留孩子们的过去作为回忆，就像是她的房间里还保留着她过去的奖状一样。

        活着可比死去好多了，至少旧的东西可以丢弃，因为还有时间去创造新的回忆。

        亚路嘉看到晓榈拿出课本，立即就说：“我陪你一起！”然后再转头去问奇犽，“哥哥要来吗？”

        奇犽回想起在天空竞技场时云谷教晓榈背下五十音时的一副便秘多年终于解脱的表情，郑重地说：“……我还是教数学吧。”

        他觉得她思维敏捷，记忆力也不错，教她区区小学数学应该不难，不就是平均分与加减乘除吗？他三岁就能心算到万位数了，小意思啦～

        没想到的是一直旁观不说话的柯特却突然来了一句：“那我教语文。”他盯着晓榈手中的课本看，刘海盖住他皱起的眉，因为他清楚看到课本上面那明晃晃的写着“小学二年级”。

        才小学二年级的教材？！岂不是连通用语都没学全！她那么大了居然是个文盲吗？他不能接受哥哥喜欢这种连字都认不全的女人！

        如果这是她故意装弱小博取哥哥同情，好让哥哥来教她创造独处时间的话，那么他也来！他一定会好好监督她，不能让哥哥被她引诱才行！

        既然柯特抢了教语文的任务，亚路嘉就不好说自己想教晓榈语文了，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像只委屈巴巴垂着耳朵的小狗狗。

        晓榈虽然也很奇怪为什么柯特会突然说要教她语文，但是教语文而已总不会害她吧？她就没有拒绝柯特，而是去对亚路嘉笑说：“你教我画画吧！只有学习的话太无聊了……我很羡慕你画的画，颜色很漂亮呢！”

        亚路嘉这下又晃起不存在的尾巴笑起来：“好哇！”

        既然这样，那么他们就认真地去画课程表，安排每节课上到几点，在一个人给晓榈担任任课老师的时候，他人可以留下或者自由行动。

        按照晓榈与柯特的一致要求，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亚路嘉因为不放心晓榈跟柯特独处——他知道柯特打过晓榈的！所以表示要留下来旁听。而奇犽则是说自己要去到处走走，到点了就会回来。

        奇犽的弟弟们都习惯了奇犽的单独行动，倒是晓榈提醒他：“记得带手机，可以看时间……要是你回来太晚我就去睡午觉了。”

        奇犽边走边摆手：“不带也没事，我的生物钟已经适应这里了。”

        晓榈困惑地看向其它人：“生物钟？”生物钟是什么意思？

        柯特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怀疑地问：“你知道せいりどけい（这个词星屑未翻译）怎么写吗？”

        晓榈：“……”

        她火速翻开课本找到通用语五十音图，开始边按顺序背五十音边用手指一个个指着图片上的符号对照，试图找到柯特说的“色里多给”是五十音里的第几个字母，又都长的什么样。

        柯特：“……”

        因为奇犽不在，所以他只好看向亚路嘉来确认：“我要从这里开始教？”

        亚路嘉听他这样不客气的询问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反常理笑眯眯地看着他。

        柯特：“……我明白了。”

        他想多了，原来她是真的文盲。

        米特的酒馆内，小杰正在给米特帮忙。

        米特的店里各种酒类都有，但最热销的还是啤酒与葡萄酒，啤酒需要准备大量麦芽，而葡萄酒自然就是需要采购葡萄了。但是现在还不到特产的金粉黛葡萄成熟的季节，所以现在只需要采购酿酒用的特质大麦就好。

        鲸鱼岛上并没有大面积的麦田种植，所以大麦都是从外地航运过来，但是那么大的运货船也不仅是只运送米特的货物，米特只是托他们帮忙顺路捎一程，他们在鲸鱼岛短暂的停靠后还会继续出发，所以必须要在他们启航前把运输的大麦卸下来。

        因为靠近原始森林又是旅游小镇，所以鲸鱼岛内少有马牛羊这些代步家畜，免得家畜乱跑跑进森林里或者当街排泄有碍观瞻等。虽然大规模商队会为了方便运输而特意饲养几匹马拉马车，但是寻常人家不会特意养马只为了运点东西，就算有人养也是开民宿的人们为了在旅游旺季时替游客搬运行李。

        因此在鲸鱼岛内的运输工具通常都是人力为主：有空闲的水手会兼职做挑夫，或者用两个轮子的手拉车运输。但是手拉车在平坦的石板路还好说，到了凹凸不平的土路后就不太好用了。所以还是目前鲸鱼岛还处于人工搬运的阶段。

        刚开始经营酒馆的时候，米特会自己去运。后来为了照顾小杰，就雇佣水手做挑夫替她进货。但是小杰渐渐长大了，开始想要帮米特阿姨的忙，当他展露了他与众不同的力气天赋证明他搬个酒桶确实没问题后，以后进货这件事都交给小杰了。

        小杰做这些已经有好几年了，每个步骤都驾轻就熟，做得又快又好。

        忙完了这些，小杰犹豫着是留下来继续帮忙洗客人用过的啤酒杯还是回去陪晓榈他们？但是想想奇犽和亚路嘉都在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放心地去洗杯子擦桌子去了。

        过了午餐时间后客人们就会回家休息或者上船继续干活，到晚上他们还会再来进行夜晚的狂欢。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酒馆内会变得很清闲，正是适合闲聊的好时机。

        米特心里是存着事的：她还困惑着那个叫做“王晓榈”的女孩儿都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早熟却天真的矛盾性格，所以她在这个四下没人的时候以闲聊的口吻去问小杰对于那个女孩儿有什么看法？

        然后她看到小杰听到她的话后很可爱地脸红了！

        哦？哦～～～！

        米特本不想逼迫小杰坦白的，但考虑到小杰的父亲是金……金到底是怎么追求到小杰妈妈并且生下小杰的？——这是一个在米特与米特奶奶心里不约而同地困扰了多年的迷。

        出自对小杰的担心，米特还是追问小杰对那个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想法，索性小杰为人正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也坦然承认自己喜欢她以及她喜欢奇犽的事实。

        “我刚开始不明白，明白后就有些嫉妒奇犽……因为我知道奇犽很优秀，跟奇犽比我可能赢不了，可是我也不觉得我会输！所以我想要是晓榈先遇到的是我就好了，我会对晓榈更好的……但既定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我就越想越难过。”小杰难为情地挠脸，但从他的笑容里看不出有所勉强，就只是在平静地诉说自己的心情，“不过我明白这是晓榈的选择，喜欢一个人就要尊重她。所以我只想远远的守护他们，看她笑得很开心，我也会感到开心，就算不是作为恋人，我们也还是好朋友。”

        米特阿姨撑着脸，温柔地看着这个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他曾经为青春期的懵懂初恋而烦恼，但现在他显然渡过了这个坎儿，迈向下一个更成熟的、稳定的阶段。

        能够看到孩子变得更好，这对于监护人来说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啊。但是……

        “我也不觉得你比那个男孩儿差。”米特拿起一旁满满的啤酒杯喝一大口，再认真地看着小杰说，“你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我竭尽全力地教育你，把你培育成一个正直的、坚强的、勇敢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好孩子，我能说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骄傲，所以我才会害怕失去你……就连现在你会发现喜欢的女孩儿喜欢的是自己的朋友而主动退出，也是因为你本质上还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小杰在米特阿姨的夸赞中被说得小脸通红，他猜测米特阿姨大概是醉了，因为她刚刚陪着客人拼了一场酒。

        “可是——”米特话锋一转，嘭地一声把酒杯重重放下，震得桌子一颤，“我不允许你还没有战斗过就先退出！你可是金的孩子，金不会在没尝试过前就打退堂鼓，你不能输给他！更何况你现在已经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猎人，你已经是一名职业猎人了！就算喜欢的女孩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又怎样？你不先试试去战胜他，那过了十年二十年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很遗憾的！！绝对！！”

        果然是喝醉了，还醉得不清。

        小杰不会在米特阿姨喝醉时跟她逆着来，不然会被说教很久——啊，这点上也跟晓榈很像，难怪他拿晓榈没办法。

        米特说完想了想，又觉得说得太过了，赶紧再喝一口啤酒擦嘴然后补充道：“不过竞争的目的是让自己以后不会感到遗憾，要是因此伤到你们的友情就本末倒置了。”

        “嗯，我都明白的，米特阿姨。”小杰冲她笑笑，“我想过了，果然我自己也不甘心啊，没有战斗过就退场不是我的风格！因为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未来的时间很长……所以奇犽目前跟我势均力敌，没到达终点之前我不想认输！就算失败了，我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米特自豪地跟他隔空敬一杯酒：“这才是我们家的小杰！”然后凑近小声说，“那么，来详细说说你是如何发现自己喜欢她的？喜欢她的什么？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呃……”小杰豆豆眼了，没想到米特阿姨其实也是个八卦的人，但问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啊？当他明白他喜欢她的时候，就认定自己的心意了。

        米特抚养小杰长大，自然看出了小杰的为难，她赶紧把自己对王晓榈的顾虑向小杰一说，解释她不完全是因为想听八卦（还是有点想听的……），而是出自关心才这样问的。

        小杰一愣——他倒是没觉得晓榈的性格有什么问题，就像是他从没感觉自己的性格有什么问题。如今米特阿姨的担忧让他发现新的视角，因为他认为他能理解晓榈的想法，所以他认为晓榈跟他很像……难道说在他人眼里，他也是这样燃烧自己点亮他人、尽量不给他人添麻烦反而忽视了自己感受的人吗？

        为什么会这样想？

        ……小杰脸涨得通红，似乎突然感觉很难堪一样双手捂脸，在米特惊讶的视线中他说：“米特阿姨……其实，我有时候……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我是不是个累赘？”

        这种想法并不是经常出现，但是当年幼时刚刚懂事起就得知米特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是爸爸死了（当时以为是车祸去世了）才抚养他的。看着米特阿姨为了撑起这个家而勉强自己的背影，他忍不住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在心里追问自己如果自己不存在的话会不会对米特阿姨来说更好？她还那么年轻就成为了他的妈妈，要是没有他的话她完全可以入寻找自己的幸福……

        但是这种想法又让他害怕：如果失去了米特阿姨，对他来说就等于是失去了“妈妈”，米特阿姨是最爱他的人了，他不想失去她。

        因为想要米特阿姨的爱而希望米特阿姨留在自己身边别去爱别人……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好自私，对自己就更加厌恶了。

        所以他从小就乖乖听米特阿姨的话，他害怕米特阿姨会离开，也对米特阿姨感到愧疚，于是尽可能地什么事情都尽可能自己独立完成，或者去帮米特阿姨的忙，好减轻米特阿姨身上的负担。

        但是从他遇到凯特起，得知了爸爸还活着以及职业猎人的事情后，他就有了新的目标，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达成的决心，于是这种自我谴责的想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既然晓榈跟他的想法相似，难道说，晓榈……晓榈也对什么人或者事情感到愧疚吗？

        因为很自责，所以拼命地想要补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勉强，只有刚接触她还没有习惯她的示好的人才会意识到这不寻常。

        小杰仔细回想他们与晓榈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突然意识到——晓榈，隐瞒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比她被伊尔迷欺负更重要！那一定是让她的想法彻底改变的事，所以她才会那么矛盾，与他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但是他不知道。不仅是他，奇犽、亚路嘉、酷拉皮卡、雷欧力……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是他们都是笨蛋！怎么一直没有发现？晓榈到现在，她依旧……

        ——依旧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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