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文字

4月21日，柯特和王晓榈还在坚持用学习来互相折磨。

        柯特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上会存在这么笨的人？只有五十个字符却无法记牢，听写时不是张冠李戴就是想不起来，他从未见过家里哪个家臣不通窍到这种程度的。

        而晓榈则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柯特会认为她在两天内就能听写猎人语五十音——从外表上看不难，它们都像是符号一样由圆、三角形和线组成。如果把它们想成在画画就会好记得多。

        但问题是——要把它们组合起来形成词语甚至是一段话！还要跟他们的发音联系起来，达到别人说到这个音就能立刻想到是在指什么。而一个汉字在猎人通用语里可能要用两个甚至三四个字符去解释，还有同义词的存在，学习的难度就大大提升了。

        比如说，一句“晚安”，用猎人通用语来说就是“おやすみなさい”，发音读起来像是“锅亚司米麻塞”，要记住的字符比起汉字就直接翻了4倍！然后“こんばんは”这句话读起来像是“锅板哇”，通常是在晚上第一次见到对方时打招呼用，类似于“晚上好”，但这就让晓榈搞不清楚为什么“晚上好”这句话会比“晚安”更短？明明有五个字组成的句子为什么发音只有3个字？而且二者都有“夜晚”的意思，为什么使用的字符完全不同？不像她学过的“晚安”“晚上好”都会有个“晚”字，但是猎人语就完全是另一副逻辑。

        虽然柯特坚持这是非常初级的、三岁小孩子都能学会的猎人通用语，但王晓榈实在是无法在区区两天时间内适应。

        她不甘心地承认自己的领悟力确实不如他们家的三毛，去测智商的话大概只能测出个250吧……250好像是骂人笨蛋的意思，对吗？

        但她还是觉得记不牢不是她的问题！她语文本来很好的，只要再多给她一点时间……而且有能耐跟她比顺口溜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不过另一边的奇犽和小杰也好不到哪儿去。

        拿小杰那个13-7=8的数学题来说，奇犽不能理解为什么13-7不是6而是8，那多出来的2是哪儿来的？

        他去问小杰，问他做这道题的思路是什么。

        结果小杰一脸迷茫地说：“8比5多3。”

        奇犽耐心地：“嗯，然后呢？”

        小杰：“7比5多2。”

        奇犽：“嗯，继续。”

        小杰小心翼翼地看着奇犽的脸色，谨慎地说下去：“因为3+2+5=10……13-10=3……最后5+3=8，13-7就＝8了啊。”

        奇犽：“……”

        奇犽像个首次听到一元函数微积分的学生一样眼神迷茫地转头来问其它人：“我教的是数学，对吧？”

        ……总之，或许是因为教学进度上都遇到瓶颈的缘故，奇犽和柯特的关系似乎有好转的趋势——出自同病相怜的心理，他们会在分开教学结束后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改进自己的教学方式。

        揍敌客家一向是棍棒教育，不会的东西就打到会为止，奇犽与柯特对疼痛感的高度耐性也是由此而来。但揍敌客也并非一昧只有打骂，为了照顾孩子的自尊心，他们会热衷于鼓励与表扬孩子们每一点进步，让孩子看到自己有达成目标的希望才能让他们继续往那个高难度方向努力。

        可是这套把他们培育长大的教学模式对晓榈和小杰都行不通：晓榈摆出“你再怎么说我笨都行，我现在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的架势去独自生闷气了；而小杰被奇犽严厉批评过后，已经成为一只满头都是“呜呜呜呜”字符的垂头丧气流泪小狗狗。

        揍敌客兄弟都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是让对方学会他们该学的东西，而不是打压对方的学习积极性，那就不能再使用原来的老一套，必须要针对对方的性格与难点做出调整。

        所以他们每次上课后就要碰头去交流经验，偶尔亚路嘉也会加入讨论。同时生气的晓榈就会咽下火气去安慰沮丧的小杰，两个“偏科”学渣互相抱团取暖。

        他们从白天学到晚上，哪怕吃完晚饭了，只要米特阿姨还没有赶他们去睡觉，他们就一直跟那些课本与练习册过不去。

        期间米特阿姨偶尔会来旁听他们的课程，但是她并没有插手他们的教学，只是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笑眯眯地给他们无声的支援：有时候是一盘姜饼，有时候是几杯果汁……

        不过或许是因为不好打扰奇犽他们，所以米特阿姨往往是直接端给晓榈，晓榈会首先分给跟她最近的小杰，等奇犽和柯特他们那边讨论完了再拿去给他们。但是他们讨论完后就这意味着要重新上课了，不能享受好吃的姜饼与甜甜的果汁了。

        然后在4月21日这天的晚上，柯特在批改晓榈的听写作业时偶然发现一个他从未注意到的事情。

        他拿着晓榈的作业本去找奇犽，奇犽当时正在为小杰作业本上“08x05=004”而纠结不已——虽然给这道题判错容易，但“判错后说服小杰让他理解为什么08x05=04而不是004”就十分困难了……

        当他安慰自己至少小杰知道8x5＝40时就看到柯特过来了，他手上拿着晓榈的作业本。

        奇犽痛快扔笔，因为他的脑袋都快被小杰的逻辑搞成一团浆糊了，所以现在他很乐意看到自己弟弟也同样是脑袋一团浆糊。

        如果不是他跟柯特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勾肩搭背的份上，他不介意此时拍拍柯特的肩膀说一句“好兄弟（同甘共苦）！”

        “怎么了？”奇犽愉快地问。

        “哥哥，”柯特把作业本的封面指给他看，“这个字，是不是在家里也出现过？”

        他指的是封面上晓榈写的自己的名字，“王晓榈”三个汉字中的“王”。

        奇犽盯了三秒：“……有吗？”

        ……亚路嘉也被叫过来帮忙了。

        在亚路嘉和柯特的研究下，他们判定确实是在家里看到过“王”这个汉字的！它用通用语写是“おう”，寓意是“首领、头目、国王”之类的，也可以作为姓氏使用。

        而且“晓”这个字好像也见过，虽然形状不太一样，但是能看出来是“暁”字的简化。如果真的是“暁”，那用通用语写就是“あかつき”，寓意是“黎明”。

        但是“榈”这个字他们就不熟悉了，也猜不出来是哪个字的简化。可是既然“王”真的是姓氏，那么“王晓榈”这三个字就可能确实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语言！而且在揍敌客家还有线索！

        听到这样说，晓榈也想起来了：“啊……我在你们家看到过有两个喜字的盘子，那个字我认识，这叫做‘xi’，是有喜事用的。”

        “是结婚时使用的。”柯特纠正她，“你使用的那种盘子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通常只供自家人使用。”

        他这话里好像有刺？晓榈不在乎地“哦”了一声，然后再转头去问奇犽：“奇犽没注意过吗？”

        “谁会注意这种事啊，盘子每天都在用，就算觉得有不认识的文字也都看习惯了。”奇犽纠结地说，再转头去问亚路嘉，“亚路嘉你是怎么认识这种字的？”

        亚路嘉：“祖父曾经也来看过我们，他的衣服上有类似的字。拿尼加很好奇是什么意思，所以我问了爸爸，爸爸就回答说这是古老的民族语言，但是……”他看一眼晓榈，犹豫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原来使用这种语言的国家已经灭亡了，被分裂后独立成不同的小国，包括我们巴托奇亚共和国。”柯特接话道，他怀疑地看着晓榈，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在外祖父那代时这类语言就已经被通用语取缔了，只有部分有古老家族传承的人才会使用……”

        “灭亡了？！为什么——！！”晓榈不敢置信地大声问。

        柯特皱眉，他不喜欢除了妈妈之外的女人冲他尖叫，毫无优雅可言：“不管是因为什么，结果就是已经灭亡了，你长那么大都不知道吗？”

        晓榈难以回答，她还是觉得这个“事实”太震撼了——她原来所在的国家灭亡了？不对呀，她是来自有wifi和触屏手机的2019年，这里是1999年，她原来的国家怎么可能在过去就灭亡了呢？这不科学！

        不对不对，乱了乱了，她是来自未来的……未来没有猎人协会也没听说过有揍敌客家族呀！

        因为她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未来！

        这里是游戏！

        晓榈露出了更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柯特看，反而把柯特盯得转移视线改口说：“普通人确实对这种事情不上心。我们揍敌客家族关注政治也是因为与生意息息相关，对国家存亡本身没什么兴趣。”

        这么长一段话几乎算是他低头给她递台阶了，殊不知晓榈其实惊讶的是另一件事。

        ——这里是游戏！

        这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讨厌她的柯特还是喜欢她的朋友们、包括那些她努力想要拯救的人以及杀了那么多人的伊尔迷……他们——全都是假的！

        这里是游戏！

        仿佛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把她敲醒了，让她一下子就从自以为的“现实”中清醒过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正在与她沟通的柯特，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表情生动语气高傲得气死人的人居然是假的。

        这里真的是游戏吗？太真实了，她都忘记了……哪怕她一直使用着星屑的力量，也感慨过这里果然是游戏，但是不管是吃到的美食还是受过的伤都太真实了，她渐渐的又忘记她是在玩游戏了！

        这里是游戏！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晓榈沮丧地说。

        亚路嘉火速暗中踩了柯特一脚然后安慰晓榈：“没事的晓榈，就算你原来的国家不在了，但是不代表你没有归处了，你的归处就在这里！”

        晓榈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不过我的难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就是突然有点想见爸爸妈妈了。”

        “那么就见吧。”奇犽说，“你之前不是在天空竞技场见过了吗？你可以联系他们让他们来见你。”

        听到奇犽说起天空竞技场，柯特收起瞪亚路嘉的眼睛快速地瞥奇犽一眼：天空竞技场的那道白色闪电到底从何而来还没结论。家人们都能肯定那是念能力的产物，只是那种规模的念绝不会是一个11岁小女孩儿所有的，就算她从小修炼也做不到！所以对于“是晓榈引来的”的结论大家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如果不是她，而是她的监护人导致的话……

        因为念能力者如果多加修行的话就可以让身体长期保持在壮年时期，所以四十岁五十岁高龄产妇什么的很正常，男性更是哪怕八十岁也可以让女人怀孕。虽然这个女孩儿自称自己11岁了，但不代表她的父母也只有三、四十来岁。

        比起认为大哥是被一个11岁小女孩打败的，他更偏向于大哥是被老道的念能力者偷袭才受的重伤！

        “大概不行……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努力玩得开心！所以我们继续讨论吧。”晓榈双手拍脸给自己打气，再露出笑容问柯特，“我用的这种语言跟我的学习有什么关系吗？”

        柯特因为刚刚给她递台阶她没接，再加上亚路嘉的那脚，以及想起来敬爱的大哥疑似被她的父母所伤……所以他现在面对晓榈的笑脸只是摆着一张臭脸硬邦邦地回答：“与其浪费时间教你用通用语，我们去学你用的语言会更有效率。”

        亚路嘉赶紧说：“祖父应该知道……高祖父肯定知道！”

        年纪最大的老人往往都最疼爱小孩儿。桀诺·揍敌客性格较真不太好说话，连过来看望他也是出自对拿尼加的警惕性，并没什么爷孙感情。但是马哈·揍敌客就有可能了，虽然他不爱管事也很少开口，但作为现存的年纪最大的揍敌客，家族里没人能反对他。

        柯特听出亚路嘉想向高祖父求情的打算，给了他一个漂亮的白眼：“放弃吧，除了哥哥没人把你当做家人。”所以就算你向高祖父寻求帮助他也不会帮你的。

        亚路嘉当然明白揍敌客家除了奇犽之外所有人都对他体内的拿尼加不安好心，于是他看向奇犽：“哥哥……”

        奇犽则是看向晓榈：“晓榈，你觉得呢？”

        如果奇犽去求情，那么揍敌客家肯定会乐意提供字典与更多相关资料给他们学习，但相对的奇犽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因为对于揍敌客家来说哪怕是家人也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给予都是有条件的。

        只要晓榈点头说她需要，他立刻就去替她把事情办好。

        晓榈的回应是把那本练习册从柯特手中拿回来。

        “就算你们学会了我使用的语言，但我不会写你们的文字这个事实也依旧没有改变。”晓榈平静地说，“因为想要学习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们没必要陪我一起学……所以，就让我继续学吧，我会更加努力的。”

        奇犽松了口气，特意对柯特笑笑：“既然老大都这样说，那就没办法啦。”

        哦他可没错过柯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他就猜到柯特特意提出这件仿佛在为晓榈着想的事必然是有利益相关的。想借此机会让他回去是吧？偏不！

        这时一直在旁听插不上话的小杰终于能够发言了，他一针见血地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么为什么只有奇犽认不出来晓榈的姓氏呢？”

        奇犽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亚路嘉现在很热衷于给他亲爱的哥哥补刀，：“因为哥哥不喜欢看书！”

        晓榈不解地看向奇犽：为什么不喜欢看书？书里的知识很丰富、很有趣呀！

        在晓榈的目光中奇犽的脸红了，他一边试图去捂住亚路嘉的嘴一边解释：“我只是更喜欢实践而不是理论，因为看书多了会容易成为四眼仔那种书呆子！”

        晓榈尖叫着去抓他：“你这是偏见！给我向书本道歉！”

        奇犽拿亚路嘉来挡：“我说错什么了——看书久坐还容易像我二哥那样得痔疮！”他去糜稽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糜稽囤的痔疮膏，从此得知了不想知道的情报。

        晓榈“噗”地笑了，但还是要去抓他：“不管啦！给我向书道歉！”

        “就不！”

        两个人满屋子乱窜，奇犽逃了出去，晓榈去追。而一脸纯真的小杰则是问亚路嘉：“痔疮是什么？”

        同样一脸纯真的亚路嘉回答：“不知道……”

        两个人一起看向年纪最小的柯特，眼神中是纯洁的求知欲。

        柯特：“……”

        虽然现在是个套近乎的好机会，跟他们搞好关系就能降低他们的警惕性了，等以后大哥下达任务时他再行事会方便很多。所以……他到底该不该出卖二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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