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打开魔盒吧

4月22日下午，停靠在肯沃敢名卡国的临时停靠点上所属猎人协会“深海猎人”飞艇队中的“幽灵鲨”号飞艇，终于等来了今日的第二位客人。

        彭丝看着这艘阔别三个月的飞艇，想到上次看到它时还是1月20日，当时伙伴们都聚在一块儿把最后一次猎人测试的旅途当做旅游去愉快享受着……现在再看到它，心中感想多少有些复杂。

        该说是物是人非吗……

        前方的豆面人在门口伸手给她指路：“彭丝小姐，会长在等你，请进。”

        她就顾不上继续观赏这艘飞艇匆匆走进去。

        彭丝被豆面人一路引到一个宽阔的房间里。在她踏入后豆面人就关门离开了，带领其他人远远退开，确保这周围只有房间里的人。

        这个房间的地板是打过蜡、看得出有精心呵护的木质地板，墙面上有着蓝色金属质感的大块凸起方形块拼贴四层，直达屋顶，形成了一个几乎全封闭的房间。但前方的墙壁在从下到上第二排有几个圆形洞口，另一面似乎还有一块方形块有一个小小的人形裂痕。

        彭丝下意识地停顿一下呼吸去感受体表温度的变化——她察觉到这个室内与室外的温差并不大，那么这些圆形洞口应该不是空调出风口，似乎只是通往室外的普通通风口。

        既然这个没问题，那么……她忍不住又看了那具人形裂痕一眼，几乎能肯定那个形状完美符合晓榈的体型。

        晓榈抱过她，她知道晓榈的身高到她哪里，也知道她的手臂有多么纤细，是个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能摸出骨头形状的孩子。

        ——晓榈来过这个地方。

        尼特罗会长之前找她就是来这里训练吗？但是这个裂痕的凹陷程度以及它的高度，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撞飞的……可是晓榈在他们面前并未表现出有哪里不适，那么是怎么回事？

        尼特罗站在一旁，看到彭丝刚进门没两秒的功夫就已经抬头看那人形裂纹两回了，他笑眯眯地解释道：“哦……这个是我想教王晓榈使用念能力的时候留下的，很不错吧？这么完整的人形可不常见！我就没有修补，留下来作为纪念了。”

        念能力？是学习“坚”吗？那晓榈为什么没有表现出受伤的样子就说得过去了。

        彭丝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另一个人也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才注意到原来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她惊讶地看过去，立刻认出来那是谁——第187号考生，尼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问出口，“你不是已经在第一次猎人测试里就被第一个淘汰了吗？！”

        就算彭丝不想记住这悲惨的第一个被淘汰者，但晓榈帮助他的景象实在是太记忆犹深——被小女孩儿公主抱的胖子这种画面也很有视觉冲击力，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不过短短三个月没见，这个尼克好像比第一见到的时候变瘦了不少，并且气质也不一样了，从高傲自信的胖子变得透着文艺忧郁范儿的美青年。

        就比如现在他听到彭丝这不客气的质问时，他也只是冲她腼腆一笑当做打招呼了，并没有说什么。

        尼特罗咳嗽一声，打圆场道：“对，对，这位是跟你同一届的考生，187号，尼克。尼克，这是246号，彭丝。”

        双方再次对上眼神，这次彭丝可以更直接地打量对方了。

        这番打量后倒是让彭丝又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个尼克仔细看也跟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不仅没有穿着有工整褶子门襟的领结衬衫与背带裤西装，而是穿着松垮的长袖衬衫与牛仔裤，连那一丝不苟的七三分发型也放下来了。

        不得不说他这样懒散休闲的形象可比初次见面时更讨人喜欢，在猎人测试那种环境里唯独他一副迎刃有余的商业精英模样真令人不爽，就显得其它人好像哪个偏僻山村来的土包子似的。

        彭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讨厌这种散发着浓厚有钱人气质的小少爷的！毕竟这类人往往非富即贵，都是为了捞钱而建立多余工厂祸害蜜蜂的罪魁祸首后代！

        但是考虑到晓榈帮助过这个人……彭丝首先软下态度，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刚那番话并没有恶意，我只是太惊讶了。”

        尼克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没关系，我也记得你。不过我现在跟以前的差别确实很大。”他张开双臂自己开自己玩笑道，“瘦了很多，都变帅了，我能理解你会认不出来。”

        彭丝被他自嘲解围的高情商给逗笑了，她开始觉得这个人或者没有那么糟……也是，会被晓榈帮助的人能有什么坏人呢？她对他人的成见或许才是需要修正的地方。

        彭丝也用玩笑的口吻说：“我得说，你确实帅了不少。虽然我对胖瘦没有成见，但去掉多余赘肉的你现在更适合去锻炼肌肉了。”

        “能被美女这样夸奖，我是必须得去锻炼肌肉不可了啊。”

        “虽然被你夸得很开心。但你现在看起来很虚弱，要适可而止哦。”

        “哎呀，这是在担心我吗？”

        “不是我在担心你，是晓榈会担心你的。”

        当彭丝笑着说出晓榈的名字后，她发现对面尼克的表情变得僵硬了，她立刻敏锐地意识到：既然尼特罗会长是用“有关晓榈的事情”这个名义把她叫过来，那么在场的尼克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同一件事！

        彭丝皱着眉迟疑地问他：“你在猎人测试之后，还跟晓榈发生了什么事吗？”

        尼克沉默不答，但从他的表情上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猎人测试后，可能是彭丝她主动脱队之后，晓榈和尼克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是不好的事，或许跟尼克突然暴瘦有关。

        彭丝很聪明，她用仅有的几个已知线索在脑海中过滤一下，迅速得出最大的可能，这让她的声音又再度拔高八度：“你——也被晓榈复活过吗？！”

        虽然晓榈复活她的时候她的体型并没有变化，但是彭丝被尼特罗会长叫来的时候，就特意暗示过尼特罗会长知道她被晓榈复活过的事情。既然如此晓榈具有复活他人的能力，把仅仅只与她相识不到一个月（有十天甚至没有见过面）的她给复活了，那么把她已经帮助过一次的尼克再复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以晓榈的性格，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帮助他人，就还会再帮第二次，不会因为困难而半途而废。

        果然，听到彭丝的质疑，尼克偏头躲开她的视线，却沉重地微微点头。

        彭丝在心中叹气。

        这个……傻孩子！

        尼特罗会长观察着这一幕，在这阵逐渐僵硬的沉默中他再次出来打圆场，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位其实都是被王晓榈的能力复活的人，我把你们叫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彭丝先进行一次深呼吸，才能鼓起勇气转身去直视尼特罗：“尼特罗会长，恕我直言，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被杀死过又被晓榈复活了的事情，我只是认为我可能做了什么伤到我的朋友们才导致大家突然分散的，所以我离开了……直到您让我师父转告我原来我曾被人杀死过，后来被晓榈复活了，我才终于明白都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此次前来，也是想询问您是否了解晓榈的能力。复活他人这种能力就算是用念来解释也太超乎寻常了！我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我认为她一定付出了什么代价，而我想知道她的代价什么，因为我的疏忽所犯下的过错又有多沉重……请告诉我，尼特罗会长，您是晓榈的‘艾萨克爷爷’，您一定知道，请告诉我——晓榈她……为我付出了什么？”

        她醒来后就注意到自己藏在腰间的护身短刀不见了，那是为了防止有人近身偷袭时才准备的短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的保险武器。

        而她依旧想不起来从她踏进试衣间后就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没道理会突然晕倒并且失忆。

        再加上她居然觉得素未谋面过的揍敌客家在呼唤她……很奇怪吧？但是就算没有念能力，也有催眠之类的手法可以控制他人，她在试衣间里被某个人操控着来到揍敌客家，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而至于哪个人是谁……她要去揍敌客家，被分散前身边又正好有一个揍敌客，而她的护身短刀失踪，尼特罗会长说她曾被人杀死过，是晓榈把她复活了——这一切线索串在一起，她自然而然就推导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显然，是她一时疏忽，独自进入试衣间，被奇犽的大哥——她不清楚他叫做什么，记忆中是301号“集塔赖苦”，这一听就不是真名。

        总之，她被他用了某种手段操控了。随即不知情的她跟着他们来到揍敌客家内，偷袭了奇犽，被奇犽自卫反击误杀了，然后晓榈复活了她，但也因此晓榈可能是被揍敌客家扣留了还是什么的，没有一起逃出来，大家失散了……

        虽然主谋不是她，但确实是她的疏忽才导致的这一切！是她的错！啊——晓榈，师父说如此强大的念能力必定有些苛刻的制约与誓约，所以，你为了给我犯下的失误，你都付出了什么才救回的我？

        我实在是……太弱小了！

        尼特罗会长与她对视。

        他从这个女孩儿眼中看到了对他这个猎人协会会长的深深敬畏，但更多的是愤怒——对她自己的愤怒，就像是一个弱者在怨恨自己的弱小无力。

        会自省是好事，但是如果自责过度就容易误入歧途……不过这也是对年轻人的一个考验，能够顺利度过这次难关的话就能够收获到宝贵的成长，所以还是不插手吧。

        尼特罗叹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叫你们来，正是因为我不知道她的代价是什么。虽然我有头绪，但是我需要一个实验去证明。”

        “什么实验？”出乎意料的，这句话不是彭丝说的，而且尼克抢先在彭丝开口前先问的。

        “是一个残忍的实验，有违人权，所以这件事仅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尼特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杀意化为有形的野兽在对他们咆哮：“我会一击杀死你们其中一个人来测试这个实验，你们自己选吧，想死的人举起左手，不想死的举起右手，以先举起的人为准。”

        彭丝因为等尼特罗说完而慢了一步，被尼克抢先了——两个人都举起左手。

        彭丝惊讶地看着尼克，而尼特罗会长替她问出来：“为何？”

        尼克笔直地举着左手，没举起来的右手握紧成拳，他的脸因情绪激动而涨得通红，但他努力克制地说：“尼特罗会长，我跟这位彭丝小姐不同，我知道我遭遇了什么……那个人，用我家人的生命威胁我，说只要我复活了就要立刻联系他，不然他会在五天后杀掉我的家人……所以，所以！我在认识到自己的弱小被他杀死后，我怨恨着那个女孩儿，我在复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她说……说……”

        他说不下去了。

        回想起晓榈当时的表情，他就说不下去了。

        他甚至不明白他当时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明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明明知道她只是被恶意盯上的下一个受害者，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这份无处发泄的，作为“弱者”的怨恨，对她说出这辈子他都会后悔的话。

        ——“如果没遇见你就好了，你这个——怪物！！”

        为什么，当时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匆匆离开的他一直在后悔，他无法原谅自己明明看到这个人花了怎样的代价把他复活的——她当时甚至还有一半身体是血肉融化的白骨！可是他却对这个人、这个守在床边的小女孩儿、这个看到他苏醒时第一时间就是笑容的小女孩，没有道谢，而是把她推开。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被灌输了各种哲理的自己却在那个时候从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明明知道的，明明都看到的，明明她都教过自己要好好道谢了，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他按那个人要求，通话去告密自己被复活的事实，得知他乖乖听话了做得很好，他的家人现在已经安全无恙再也不会被盯上性命了，他在挂断电话后就捂着嘴呕吐不止。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自己，都做了什么啊！自己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已经不再配称之为人了！

        从那之后他就无法正常进食了，不管吃什么都会呕吐出来。尤其是肉类，会让他想到那个孩子明明自己一副血肉模糊的模样却因为他的复活而笑出来的样子。

        很痛吧，一定很痛吧，被他推开的时候只有一半的身体能动，她被推倒在地的时候是怎么起来的呢？是怎么穿上衣服的？她一个人在那个房间里又想了些什么？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说出那种话来，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可是出卖了她的他已经没脸再出现在晓榈面前了，他就是最恶心的大人，是一块腐臭的泥巴！

        所以如果可以清楚她的能力代价是什么，让他再死一次也无妨！

        也是因此，在天空竞技场的白色闪电事件过，知道部分内情的他才主动想办法联络到猎人协会，试图向猎人协会举报伊尔迷。只是没想到接见他的不是普通的犯罪猎人，而是猎人协会的会长！

        会长听他说完后，就让他先住在飞艇几天，他要再联络另一个人过来，到时候有一件重要的，关于晓榈的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然后就等来了彭丝。

        彭丝看着尼克，她猜测到他大概是说了什么伤人至深的话。晓榈那孩子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却在他人的情绪上有着敏感共鸣，所以她一定听懂了。

        这让彭丝想替晓榈骂尼克，却又骂不出口。

        尼特罗也看着尼克，他倒是能理解尼克在那种情况下会说出再过激的话都不奇怪，反而他在说完后会后悔才是难得可贵的。

        更多人是发泄过后就坚持认为是别人的错自己一点儿没错，只有这样才会保持自己是“受害者”的地位，让自己的情绪不受影响。

        但……尼特罗无奈地说：“你们都那么主动，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按照我的预想，你们两个人，不管你们是否同意，我都会杀死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嘛……吃我一掌，不会死，但也是重伤。”

        彭丝和尼克都有点无语地看着他，尼特罗会长举起双手投降道：“嚯嚯嚯没办法没办法，毕竟再怎么我也是‘艾萨克爷爷’，你们两个都害得我小孙女死了一回，我总要出出气的～不过这确实是实验中的必须步骤，我已知的被晓榈复活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而需要测试的项目恰好有两个。先提醒你们，我不会手下留情，一个人一定会死，而另一个人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得到有效救援的，就算活下来也是全身瘫痪，你们要现在想退出，那我送你们回去，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

        两个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们对视一眼后，同时给出了不同却又相同的答案。

        尼克：“我死。”

        彭丝：“我活。”

        尼特罗问：“为何？”

        尼克：“一直活在愧疚里比死了还难受，那不如让我死了呢。况且能替美女去死，也是男人的光荣了。”

        彭丝：“我的能力是远程攻击，就算已经瘫痪了也可以使用。虽然本人不能移动会有点麻烦……但作为持证猎人，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

        尼特罗会长满意地捏着胡子：“不错不错，有这个觉悟的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猎人了。你们都很好！值得让我赌一把，去打开这个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希望你们的牺牲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吧！”

        说罢，他冲上去，在两个人都只察觉到他不见了的瞬间对他们各自出掌！

        仅此一击！

        两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那个人形裂纹的两边，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在墙上新增痕迹，而是滑了下来。

        尼克是像晓榈那样被直接震碎了心脏，喷出一口血后就半睁着眼睛死去了。

        而彭丝则是被震碎了全身除头骨外的的骨头，在这巨大疼痛的冲击下，她直接翻白眼晕厥过去了。

        当他们同时再度醒来时，看到尼特罗会长正抬起手腕，似乎是在擦泪？

        “我好久没遇到这么难选择的题目了。”尼特罗会长放下手，虽然没看到泪痕，但是会长的表情凝重之中透露着寂寞与忧伤，仿佛一名孤巢老人得知孩子的死讯时的表情。他像是在对他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久违的赌输了……这感觉真糟啊。”

        晓晓，你选择的真是一个最糟糕的能力了，是潘多拉的魔盒，它会使你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啊……

        爷爷要怎么救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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