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养猪？肖云生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记忆里养猪这活可是好活，比下地强。不过他们大队什么时候养猪了？红河公社只有二大队才养猪。

        另一边白庆年因为养猪的事情，气的在家跳着脚

        “你说大队长干的叫什么事？二大队不要的东西非往回捡，看着吧，谁要是接下这个烂摊子，有的是罪受。”

        刘芳怕他气出好歹劝道：“你不是劝过他了既然人家不相信，就让他养呗。我到要看看有谁敢接这个活。”

        白庆年道：“不行，这事我得跟社员们说说轻重，免得不知厉害的一头扎进去，到时候反倒说我没有规劝。”

        白庆年拿着手电筒出门了。现在天色还早，等他在大队里挨家挨户的转下来天肯定黑了。白庆年已经做好挑灯夜战的准备。

        他每家都去了，他这人说话避重就轻，也不说养猪不好，只说养猪需要承担的责任。

        过惯了大集体的人，被他这么个责任制一吓唬，原本还打算走关系开后门全部偃息旗鼓。现在别说养几十头猪了，就是一头他们都不敢接手。

        肖勇笑着把人迎进门，“副队长，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白庆年进了院门叹气道：“还不是为了养猪的事情，大队长这事做的，人二大队不要的东西非要接回来。别的不说，去年二大队交不出任务猪，几百头猪养在栏里出不了手，又赶上猪瘟，赔的血本无归。今年人家想要丢掉这个烂摊子。别的大队是能躲就躲。咱们大队倒好，上赶着接回来了。不说其他，建猪舍买猪仔哪里不要钱。”

        肖勇诧异道：“大队长不是说了二大队是缺乏技术员的指导，咱们大队要养猪那肯定要听技术员的话的。”

        白庆年哼道：“技术员？你们怕是不知道，那技术员就是个毛头小子，真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做技术员了，这事人二大队都传遍了，就是听了技术员的话，这猪才赔本的。”

        肖勇拧眉：“不会吧。”

        “怎么不会，老肖啊，你自家是什么情况？这活你可不能接啊。”白庆年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肖勇蹙眉不吭声。

        白庆年甩手道：“我也是看在小肖救了我们家翠岚的面上才过来提醒你，你要是想接这个烂挑子你就接，到时候让你赔偿可别说拿不出钱了。”

        肖勇脸色有些难看，这事是有前车之鉴，说来也和肖云生有关系。肖月长得漂亮，好颜色的小流氓哪里都不少，肖云生一半大小伙打的人家头破血流。还是别的大队的，人家上门要赔偿，这事说来对方不占理，但架不住人家破了皮。白庆年带着人上门调解，肖勇硬是没有赔偿，他好好的闺女被人作践，赔了岂不是说明他们家好欺负。

        为这事，白庆年没少埋怨。肖云生的名声也就是那时开始变坏的。

        白庆年一走，梁霞忧心道：“她爸，这事？”梁霞知道肖勇想养猪，为这事他白天还去找郑学勤探口风了。要是真像白庆年的说的，这猪还是不养的好。

        肖勇嗤笑一声：“听他瞎咧咧，谁不知道他这是在拖大队长的后腿呢，真以为凭着刘芳的关系他就能在咱们大队作威作福了，这猪我还真就养了。”

        梁霞：“”这倔驴。

        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肖云生停了一耳朵，不过他对养猪的事情不熟，也没打算插手。听见肖勇的话才知道，再小的地方也是有人就有斗争。

        不过肖勇想养猪，这事他记心里了。

        花絮絮端着脸盆进来，看见的就是肖云生站在油灯下低眉沉思的样子。说来奇怪，落了一次水肖云生倒是让人瞧着越发顺眼了。

        花絮絮把脸盆放在屋角的架子上，有打了洗脚水坐在床沿上洗脚，等她洗完躺在床上，肖云生还坐在油灯下没有动作。

        “你不是已经洗好了，赶紧上来睡吧，费油。”

        肖云生叹气，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肖云生心一横吹灭油灯躺在床上。

        肖家一共三间土坯房，原身和花絮絮结婚后两人一直住在一起，两人结婚也差不多快一年了，中间还横着一条棉被。

        肖云生躺在属于他的半边领地上，手脚僵硬的如同被束缚住一般。反倒是花絮絮心大的很，她仗着自己天生神力，从未把肖云生的那点力气放在眼里。

        男女同眠，怎么可能心无旁骛，之前但凡肖云生有点苗头都是花絮絮用武力镇压，次数多了人也就老实了。

        想到原身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肖云生默默的翻过身去，难怪他一开始见到花絮絮会觉得膝盖发痛，原来在外人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这样一出话本都不敢乱写的悍妻罚跪事件。

        花絮絮睡不着，这个家太穷了，往日不知事的时候她还能说服自己忍忍，可是她现在已经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要是再这么浑浑噩噩的荒废度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想要改变现状，她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父母取得联系。八十年代的这段历史离她太遥远了，未来的历史走向除了几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件，比如改革开放，比如香港回归，其他的她一无所知。但是时代的浪潮是往前发展的，八十年代是国家走向繁荣的开端，能在这个时代为自己的国家出一份力，顺带让自己过得更好，是她最大的追求。

        她不懂经商，不会发明创造，但她的脑子里有未来几百年药剂学的研究成果。八十时代的医疗行业落后国外太多，花絮絮不介意用自己所学，拉快时间线，让本国的药剂学领跑世界。

        可所有的想法都败给现实，她成绩不错但也只是一个连高中都没读完的人。有一天突然懂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还不了解的知识，恐怕到时候等待她的不是夸赞而是麻烦。

        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突然出现惊天逆转，这不是开挂，这是找死。

        花絮絮不想死，所以她必须安分守己，一步一个脚印。脚步跨的大也得明面上的支撑足够让人信服，不然真以为国家是吃素的不成。

        何况现在她太穷了，没有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只凭无人涉及的理论空想，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最要紧的是花絮絮发现原本支撑她研究的深海物种，这个时代怕是连那片海域都无人涉足。

        花絮絮越想越颓丧。因为太泄气了，甚至连自己发出声音都没注意。

        肖云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呼吸很轻，哪怕是花絮絮也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第二日天还没亮肖云生就醒了，灵魂深处的习惯哪怕换了具身体也没那么容易改变。

        肖大哥和梁霞早已经起床。早上还要上工，队里的麦子已经收了，但是耕种也要赶上。

        梁霞往灶膛里添了一把干草，锅里煮着苞米粥，是一家人的早餐。

        肖云生到灶房舀水洗漱，手里握着花絮絮特意买回来的塑料牙刷，清凉的薄荷味带着满嘴的泡沫，这种体验既奇怪又新奇。洗漱完，肖云生默默往手心吹了一口气，清新的味道让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明媚许多。

        肖云生往牙膏上看了一眼，又转了一下牙刷，然后才面色不变的把东西放回原处。

        梁霞从未见肖云生这么早起，不由问道：“今天怎么起那么早，是不是戴家小子等会过来？”

        梁霞嘴里的戴家小子，大名“戴志新”，和肖云生一般大，今年二十二，从小穿开裆裤结下来的深厚友谊。村里唯三被人提起摇头的人物。

        戴志新被人摇头，不为名声，而是他自幼就是个病秧子。原本乡下的土郎中都说养不活了，戴志新的老娘不信命，一把屎一把尿的戴志新还真被她养活了。只是戴志新的身体一直不好，人瘦的跟竹竿一样，白白浪费了将近一米八的高个子。

        说起戴志新也是个文化人，上过初中，因为身体实在不中用，一用功就生病，戴志新的老娘一咬牙让他辍学了，如今跟在郑学勤身后，每日做做记工分的轻快活。

        戴志新混的可比肖云生好，可他这人天生小弟命，总爱往肖云生身边凑，一来二去的村里人看他就开始摇头了。

        肖云生：“……”他真没想到，原身还有这本事。

        梁霞还在说：“小新这两天听说在看亲，也不知道看的怎么样了？他娘昨日还问我你的事情，还问你和絮絮什么时候能要个孩子。”

        一心想着离婚从未让人近身的花絮絮，转头又缩回房里。

        她的举动被肖云生看得真真切切，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这事不急。”

        梁霞道：“怎么不急，就是你不急絮絮也该急了。”

        乡下人嘴碎的不少，闲言闲语的让人心烦。

        “总不能让别人把闲话说到絮絮头上，别人怎么说你的你忘记了？”

        肖云生还真不清楚，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想起什么全凭天意。

        吃完饭肖勇和梁霞准备去上工，昨日队上已经分好工，肖大哥要去犁田，这是个技术活，肖云生不会。但梁霞要去起秧苗，这活算不上难。肖云生也是下过田的，他猜测是因为生产方式不同，所以哪怕他并不明白起秧苗是做什么用，但这并不耽误他想学习的心，这里的一切他都想见识。

        “大嫂，今天我去起秧苗，您在家歇歇也让小月陪陪您。”

        梁霞还有些迟疑，肖大哥直接把梁霞要带的凳子放在肖云生手上：“行，今天就让你大嫂歇歇。”

        肖月昨天刚刚回来，梁霞也想陪陪女儿，也没推迟，笑着对肖大哥夸赞了道：“成家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你看这不就开始懂事了。”

        肖云生无奈，这明显是梁霞自认为的。不过肖云生打定主意打算“改过自新”，这么一来有个现成的借口倒也不错。

        瓦家坳的水田连成一片，田里的水都是清河引上来的，此刻白汪汪的稻田里零星的站了几个人。肖大哥要去饲养室领牛，走到田埂边就跟肖云生分开了。

        肖云生提着板凳往人多的地方走，只有那里是翠绿一片。

        在田里忙活的村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懒小子肖云生下田了，天上下红雨了。

        戴志新老远看见肖云生，撒欢似的跑过来。他手上还拿着本子，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晃人眼睛。

        “云生，你小子没事瞎逞什么英雄？自己几斤几两搞不清楚？我还以为你没命了呢！”

        肖云生黑线，戴志新这张嘴真的配不上他的笑容，偏偏他了解戴志新，他这是打心底关心自己。

        肖云生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记工本，突然想起花絮絮向白翠岚要工分的事情，“今天工分也是你记？”

        戴志新突然戒备起来,捂着本子结巴道：“别打工分的主意，大队长心里清楚着呢，我要是给你作假，明天就该轮到我下地了。”

        肖云生：“”

        “我只是问问，你好好做，别造假。”

        戴志新愣愣点头，不明白肖云生突然问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是什么意思，人活着回来了，他就是还有伙伴的人。

        “对了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救了白翠岚？不怕副队长给你穿小鞋啊？”

        作为村里被拿来和肖云生一起议论的人，戴志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白翠岚他压根想都不敢想。好友走了狗屎运娶了全村最漂亮的人，虽说是外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城了，但至少也是成家的人了，不像他找个搭伙过日子的找不到。

        “这事说来话长。”肖云生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远处排队等着的村民，“还不去工作，不怕挨骂？”

        郑学勤可不是讲情分的，肖云生还记得戴志新刚工作的时候，一个大小伙因为记错工分，被郑学勤狠狠骂了一顿，二十来岁的人了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发誓赌咒要让郑学勤对他刮目相看。这么久还真让他做到了，记错工分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肖云生不想他因为自己破坏了他的誓言。

        戴志新一看也急了，拔腿就跑，边跑还不忘回头交代：“晚上我去你家找你，酒我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一杯，别忘了啊！”说完还不忘卷起本子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有肖云生没听见就再说一次的意思。

        肖云生只好点头。

        戴志新走了，打量肖云生的人却突然变多了。大家伙都是刚吃完饭出来上工的，冷不丁的碰见一个从未想过能遇见的人，难免跟身边的人讨论两句。

        有年纪大的，乐得见小辈上进，主动关心勉励两句，肖云生虚心接受。

        一时间田里竟呈现出和乐融融的景象，这景象直到肖云生下水之后骤然破灭。

        起秧苗的几乎都是女人，肖云生刚打破心里防线，卷起的裤脚仿若被太阳炙烤一般难受，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有的女子竟然把裤脚卷到膝盖。没有遮蔽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肖云生生生压住想要扭头就走的欲望，过了半响才面不改色的踩进泥水里。

        刘芳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今天跟赵春花一起劳作也就罢了。偏偏还遇见肖云生。秧田就这么大，刘芳想当成没看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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