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内门试炼（三）

　　自从给了那三张符箓之后，青阳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柳梦生的修行了，终日缠着柳含烟弹琴，无奈之下柳梦生只得自己练习剑法了。
　　然而就算是练习剑法，柳梦生也遇到了不少阻碍，其中最为头疼的就是拂云孤馆中的茫茫云气了。柳梦生自然是不会柳氏弟子那种驱散云雾的道法，在如此厚重的雾气中练剑，和闭着眼乱挥没有什么区别。拜这雾气所赐，柳梦生时常练习到中途就突然磕到石栏上，有一次还差点掉到池水里。
　　柳梦生也曾试着探查周围的气息来辨明隐于雾气中的事物，只是不知为何，自从上了山之后，柳梦生就觉得周遭气息异常充盈，这感觉彷如是当初在临安对战尸蛟时的情景。虽说不至于完全辨认不出，但需要柳梦生近乎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勉强分辨哪里有栏杆，或者哪里是石台的边界。
　　不仅如此，厚重的云气也常常让柳梦生感到呼吸窘迫，剑势方起便觉难以为继，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结果这几天下来，柳梦生剑术没有丝毫长进，反倒是学会闭眼走路了。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拂云孤馆中的内门弟子齐聚，一同旁观柳梦生的试炼。
　　青阳领着柳梦生来到望荷堂，所谓望荷堂便是拂云孤馆的正堂，平日中但凡门中要务或是接见同道贵客均是在此。相比孤馆中其他小巧雅致的建筑，望荷堂则是大气了很多，需要数名弟子同时唤来清风才能将整个正堂从雾气中显露出来。
　　“弟子柳青阳参见师尊，”青阳携柳梦生一同踏进望荷堂。
　　“弟子柳梦生参见师尊，”柳梦生也学着青阳的样子施礼道，由于内门试炼是宗门大事，所以柳含烟并没有一同前来。
　　两人对面，柳荷翁正坐堂上，素衣白袍神情悠然，洁白的长须随微风飘动，颇具道骨仙风。柳荷翁悠然挥袖，驱散身旁雾气，柳青台和青穗两人从雾气中现出身形来。
　　“青台兄怎么回来了？”柳梦生小声问道。
　　“那是你大师兄，”青阳纠正道，“听说师父将内门试炼延后五日，就是为了等大师兄回来的。”
　　柳青台和柳青穗各在柳荷翁左右站定，一同施法吹散堂中雾气，随即东西两列内门弟子穿雾而出。柳梦生惊奇地看着众位同门一齐穿云而出，淡青色的长袍迎风而动，仙姿绰绰。见此，柳梦生心中暗想，若是世间真有众仙下凡，那便应是这般光景。
　　细细看去，每列各有五名弟子，年龄不一，看样貌年青者均与自己年岁相仿，而年长者却有半百左右，甚至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想起青穗曾说过柳氏内门弟子共有一十六人，如今在场的就有十三人了，可见柳氏上下对内门试炼的重视。
　　好奇观望时，柳梦生无意间对上了柳青崖冷冷的目光。柳梦生见了连忙将目光偏转，却瞥见身侧的青阳正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而青崖见此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添了几分怒意。
　　好了，待会儿比剑这一位是不会手下留情了，柳梦生如是想。
　　柳荷翁慈爱地看着青阳和柳梦生两人，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不觉间抬手轻轻捋了捋自己的白须。
　　“今日师弟柳梦生参加内门试炼，由青岸师弟、青穗师妹和此身作品评，最终结果由师尊裁定，”柳青台侧目看了一眼柳荷翁，不由一笑，于是上前一步朗声道。
　　众弟子听罢一同转身，向柳荷翁躬身施礼。
　　“请诸位移步浣莲池，”柳青穗清声道。
　　“浣莲池？”柳梦生不由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啦，”青阳小声道。
　　众人随着柳荷翁一同走到了望荷堂后面的一处院落中，柳梦生踏进院门的时候，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由停住了脚步，但见诸位柳氏弟子毫不犹豫地纷纷穿入雾中，遂不知所措地看向青阳。
　　“莫慌，等一下就好，”青阳悠悠地说道。
　　话音未落，只听风声四起，眼前雾气转眼消散，一片偌大的池水映入眼中。
　　柳梦生环顾院中，只见这院落建在池水之上，但仅沿着院墙建有狭窄的走廊，诸位内门弟子整齐地站在走廊上，施法驱散院中雾气。正对院门处建有一座石台，此时柳荷翁、柳青台和青穗已然站在台上，柳梦生注意到柳青台身边还有一位弟子，看年岁似是比柳青台还要年长，虽然站得很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散漫，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他就是柳青岸师兄吧？柳梦生心中猜道。
　　两道石阶从高台之上伸向下方的池水，石阶末端通往池中的一座浅台，浅台四周未有石栏遮挡，而台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池水。
　　柳梦生看着那浅台恍然明了，不由心道这天下比试的规矩都是一样的嘛？
　　“第一场试炼为琴艺，”此时柳青台朗声宣布道。
　　柳梦生心中一沉，完了，不会真的要弹琴吧？
　　“大师兄，大师兄，”青阳听了就向着柳青台招手，此举引得不少弟子皱眉看来。
　　“咳咳，师妹何事？”柳青台轻咳两声。
　　“大师兄，这第一场就略过，好不好？”青阳扬声道。
　　“哦？为何略过？”柳青台身旁的弟子沉声问道。
　　“哦，青岸师兄，这第一场试炼小师弟肯定通不过的，”青阳不假思索道。
　　“简单的琴曲总该是会的吧？即便不能弹完全曲，演奏一段也可以，”柳青岸漫不经心道。
　　“青岸师兄就别为难小师弟啦，他一支曲子都不会的，”青阳直率地说了出来。
　　柳梦生听了不知该哭该笑，虽然不用当众出丑了，但是被青阳这么直接说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笑，柳氏弟子竟然不通音律，”柳青岸摇头，似是已对这试炼失去了兴趣。
　　“师尊意下何如？”柳青台转向柳荷翁请示。
　　柳荷翁沉思了片刻，便开口对柳梦生说道：“无妨，只是后面的剑术和道法试炼必须让诸位同门认可才是。”
　　“谢师尊，”柳梦生听到师尊松口，便舒了口气，至少不用扰人视听了。
　　“第二场，剑术试炼，试剑者柳青崖，”柳青台接着宣布道。
　　话音刚落，忽闻一弦缥缈的琴音传来，瞬间吸引了院中所有弟子的注意，就连提剑上场的柳青崖也不由驻足回望。
　　随后一段琴曲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者无一不为弦音所动容。
　　“青穗，外门之中还有琴艺如此精湛的弟子吗？”柳青岸目光如炬，拂袖感慨道。
　　“此人恐非门中弟子，”柳青穗轻轻摇头。
　　“说来，听闻近日弟子们时常在孤馆中听到琴曲，大家还以为是青穗换了曲风，”柳青台笑着看向柳青穗。
　　“筠栖君，此曲或许是出自柳姑娘，”柳青穗眼眸微垂，神情复杂。
　　“哦？我觉得这位姑娘倒可以一试，至于那小子，哼！就看他剑术道法何如了，”柳青岸失望地瞥了台下一眼。
　　虽然离高台有些距离，但是三人的对话柳梦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遂无奈地心中暗道，对不起，不是我琴秋师姐来参加内门试炼，真的是愧对宗门上下了。
　　琴音初歇，柳青台向前一步朗声道：“剑术试炼正式开始，双方入场。”
　　柳青崖早已迫不及待地提剑上了浅台，柳青台见了便开口道：“青崖，切记同门交剑，点到为止。”
　　“遵命，”柳青崖听罢恭敬地对着柳青台施了一礼。
　　“好啦，小师弟，该你上场啦，”青阳也催促柳梦生上场了。
　　“遵命，小师姐，”柳梦生也学着青崖的动作向青阳施了一礼。
　　“装模作样，”青阳娇叱道，“跟你讲，要是输了，本师姐可饶不了你。”
　　“好嘞，”柳梦生听了连忙提起木剑跑上了浅台。
　　“你手上有伤？为何不等伤势痊愈再来参加内门试炼？”柳青崖一眼就看到柳梦生左手上缠着的白布。
　　“哦，无妨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柳梦生解释道。
　　“内门试炼，关系重大，岂可儿戏？”谁知柳青崖脸上却露出了不悦之色。
　　“放心吧，青崖师兄，小师弟让你一只手也能赢的，”此时青阳在场外扬声道。
　　此话一出，引得柳氏弟子面面相觑，每人脸上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小师姐，我求求你，别说了，柳梦生心中暗暗叫苦。
　　柳青崖瞥了一眼信心满满的青阳，遂转来对柳梦生正色道：“此身也让一只手。”
　　正当柳梦生要舒一口气的时候，柳青岸却忽然开口道：“喂！我说这位师弟，你不换一副佩剑吗？”
　　柳梦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想是见自己拿了一柄木剑才有此问，遂转去施礼道：“回师兄，在下用这柄佩剑已久，不用更换。”
　　“你意思是拿着根木棍就能用来比剑？”柳青岸眯起眼睛看来，柳梦生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气息骤然汇聚，似是动了怒意。
　　“青岸师兄，小师弟手中的这副木剑可是连蛊雕都能斩杀的，你就别瞎操心了，”青阳开口解释道。
　　柳梦生虽然心里挺感谢青阳能帮自己说话的，可是这小丫头每次开口，感觉都能把同门惹恼，再看柳青崖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了。
　　“哦？那请便吧，”柳青岸冷哼一声，脸上俨然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了。
　　“刀剑无眼，师弟可要小心了，”柳青崖抽剑出鞘，扬声道。
　　“还请师兄高抬贵手，”柳梦生苦笑，心想不是说好了点到为止嘛？方才咱们大师兄还特意嘱咐过了呢。
　　“剑术试炼，以莲子入池为信，方可出招，”柳青台从袖中取出一枚饱满的莲子举出高台。
　　“遵命！”柳青崖朗声应道，目光已是死死盯住了柳梦生。
　　柳梦生感到对方身上一股凌厉的气息指了过来，遂无奈地应道：“遵命。”
　　“好，”柳青台满意地点了点头，遂将莲子抛下高台。
　　青色的莲子在空中划过一段优雅的弧线，柳青崖立剑身前已是做好出招的架势，柳梦生握紧剑柄将气息附于剑身之上。
　　随即……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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