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是胆小鬼，也能哭

叶盛泽做题的手一顿，抬眸看他:“找我？”

        班长点点头，又警惕的往外看看，发现教导主任不在外面后又悄悄的说:“我看他挺真切的。好像是想跟你道歉。”

        叶盛泽是有点疑惑的，明着说这事情前前后后主事者两人都心知肚明。杨佑星校外使诈让叶盛泽住了几周院，叶盛泽又找视频让杨佑星被处分了留了档案。

        按理说两人应该是水火不容的。

        他依稀记着吴江寒假跟自己说过一次，好像是杨佑星让吴江传达一下歉意，但吴江特别敷衍，提了一两句就玩去了。

        不过叶盛泽倒也没有特别的想法，毕竟两两相抵了，再和好，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男孩子嘛，青衫落拓，宽宏大量的，这些事说开了也就过去了。俗话说，打一打，十年感情押。

        “怎么个道歉法？”叶盛泽把笔阁下，双手交叉着靠在椅子上，挑了挑眉，笑道。

        班长摇摇头:“就是说周末约你来着。你同意的话我就把你联系方式发过去。他一开始要我没给。”

        叶盛泽微微点头。看着班长没说话。班长看了看他桌上的书，说:“我想跟你八卦一下……”

        “什么？”

        毕竟是同班同学，又夹在两人中间的，就连周冰怡都知道了，所以班长不可能不知道，金瑟转来一年了，叶盛泽就和她这么近，之前和李智晶的传闻都有点供不住了。

        所以，两个大美女，两种个性，叶大校草怎么想的呢。

        “你和李智晶……”

        话语音未落，后头一道阴幽幽的声音传来:“他和李智晶，怎么了？”

        班长毛骨一耸，他知道是值班老师。数学老师特别的威严，又正好是李智晶亲爸爸。

        叶盛泽想恶搞一下班长，就想说:“我和她有什么暧昧关系是吗？”

        但班长脑子灵，行动更快，他说的大声:“你和李智晶到底是为什么学习这么好的！”

        顿时，全班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叶盛泽:“……”

        金瑟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同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一样，她的长相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去注意，乖张的很，柔中带着野，宛若水漫的谷，涓涓细流汇成一片湖，平静冷清。

        因为叶盛泽不带躲避的直视，两人目光遇上是难免的，但很快她就移开脑袋转了回去。

        或许在她那里，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他吧。

        杨佑星当晚就加到叶盛泽的微信，确实很真切实意的道歉，他说约着周末请吃饭，能正面道个歉。叶盛泽欣然应下。

        到没有怕他耍什么花招，男孩子的心态和女孩子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不细腻，大度的很，哪怕是打上一架，也是足够和好如初的。

        虽然像叶盛泽和杨佑星这样撕扯的厉害的，但也是会不计前嫌的。

        这就是少年，心要大，志向要远，不为一点小事困住方角，也不因一个恶人埋怨一生。

        而金瑟在第一天再次见到叶盛泽的时候，才发现低估了自己的乐观能力。她暂时还无法做到与叶盛泽变到之前的关系。

        所以她还是想着各自冷静一下。等到再有机会，才足够把话说开说好。

        她清楚自己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把学习成绩提上去。因为寒假全市统考和学考的暴击，让她难过后便想的清楚。

        所以这几天她开始上课听课，下课刷题上厕所，不会的题目便去问老师。虽然可能刚刚开学的学生都是这个样子的，但金瑟算是坚持又卖力最好的了。

        徐佳琳期间来找过她，三月底市中心有个漫展，问她去不去看。

        金瑟和徐佳琳的熟比跟李智晶的要好些，大概也因为徐佳琳和许慎刘敬嘉他们混得好，所以跟叶盛泽的熟也是与李智晶不同的。

        徐佳琳第一次接近她是在体育课的时候，她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是因为许慎说他喜欢金瑟，所以作为sir，她应该是要打听消息的。

        不过后来许慎说不喜欢了，她就不了了之，但好像略微的注意下来，徐佳琳竟然也喜欢和金瑟做朋友。

        所以她来问问她，看不看漫展？

        “好呀。”她笑道。

        再之后，是在周五傍晚，对一道化学题，金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抱着作业本去问郑素单。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的脚还没迈进去，便听到郑素单和同事说话:“哎哟我真的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桥那个省的考生不都是比我们好多了吗？为什么那里的学生转来，成绩变成这样啊？”

        金瑟脚步一顿，竟也迟迟没有迈进去。尔后，她听到郑素单更加激烈的声音:“之前晚读课受点伤就让我班同学去买创可贴，那同学一个晚读都没了，还有叶盛泽在外头站着就算了，她上课跑出来和他讲话。”

        说到叶盛泽，郑素单说的就更愤怒。

        其他老师笑着劝:“什么同学还能把我们郑姐气成这样？郑姐别和学生一般见识了。”

        语文老师和郑素单是同一办公室的，她的声音金瑟也听着格外的清晰。她细着音说:“金瑟这孩子啊，平日里什么话都不说，沉默寡言的很，尤其是刚转来。总不是周桥出了什么事？”

        金瑟瞳孔一缩，好似自己的陈年旧事重提，一件件血淋淋的事由着她的肉被翻出来。

        郑素单说:“我也不清楚什么事，反正来的时候是校领导引进来的。家里有些关系吧。”

        但很快，郑素单又把话题引向她和叶盛泽:“上学期一半，叶盛泽就魂不守舍的，期末考化学前十五道错了四道。我看这小子就是心思都不知道被迷哪去了。我头都大了。”

        明里暗里，她一直都在说金瑟的不是。

        说金瑟不上进，说金瑟矫情，说金瑟指使同学，说金瑟不务正业，说金瑟耽误同学。

        为什么呢……

        在她的印象里，郑素单明明是那么的和蔼可亲，那么的善解人意，她会和她说:“妹妹有不会的都问我。”她会和她说:“小姑娘有什么烦心事来老师。”她会和她说:“老师和你的约定，有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都可以来告诉老师。”

        “妹妹。”

        “小姑娘。”

        “丫头。”

        “瑟瑟。”

        ……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什么时候郑素单变得这样了呢？金瑟依稀记着寒假补习的时候，她唯一一次去找郑素单，是因为叶盛泽。

        好似从那开始，郑素单便已经不易察觉的对自己冷淡极了。心里空落的感觉占了少数，更多的，是揪着心的疼，满眼全身，延至骨骼，冷了血液，掩了心口。

        好似有人要从办公室里出来。慌忙之下，金瑟赶紧抱着书垂头往反方向走。在过道上，在人群见，她脑里回想着郑素单的话，心里乱如麻，犹如此时，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把她扎的尽数的痛。

        慢慢的，上课铃响了，周围开始一片寂静，她不知道往哪里走，走到教学楼一处小角落，慢慢的，蹲了下去。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她拿手去拭泪，却没有什么用，泪水反倒更加肆无忌惮的涌出来，比豆小点的泪珠堆积到一定程度，就立马以极快的速度滑落，消失在地面上。

        只是偶尔外头会有人经过，所以她不敢出声。

        教学楼的一边是有楼台的，只是给人靠着手臂的，所以高台建筑下，那处角落里，外头的雨是会密密麻麻砸下来的。

        晚春还没到，似是有些凉的，雨点打在她的衣背上可她没有任何的感觉。

        “周桥来的怎么会这样？”

        “我真的是头大死了。”

        她眯着眼，试图让自己平缓情绪，再大点风浪她都受过，眼下只是知道了郑素单的“背叛”，她有为什么这么伤心？

        坂京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人或物，都叫人迷恋。兴许是贪恋了太久，久到她都忘记了，曾经的狼艰狈蹶还历历在目，她这样的人就应该藏在泥里，哪能窥见天光呢？

        恍惚间，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泪水倾注她的眼，朦朦胧胧的，她看的不真切。

        “不是说哭是胆小鬼才做的事情，你不是胆小鬼么？”

        少年清凉的嗓音和着细腻的雨点，一同砸在她的心里，却是温润的。

        只是想到了以往的遭遇，那些受人非议的日子在她埋藏的心底再一次生根发芽，再一次冲破她处心积虑堆积的泥土，像蚕破茧而出。

        金瑟有被湿润的液体感知，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昏暗，窒息的感觉蔓延全身，她不舒服。

        头顶笼罩一片阴影，她恍惚抬头，叶盛泽站在她前边一动不动，像是靠山，屹立不倒，他为她撑了伞。

        突然鼻尖一酸，有些哽咽，她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刚刚的伪装全数卸下，像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归途，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哽咽着，喊他:“叶盛泽。”

        “嗯。”少年蹲下来，比她高了半个头，他把伞斜过去，把她护在伞下，而他在她眼前，挡住了路人的视线。

        他说话声清细又温柔，眼里布满了琐碎光芒，炽热的情感，他全数给了她。

        “金瑟。你哭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他抓起金瑟的手，收了三。金瑟跟着他，他走在前方，一手确实往后伸，紧紧的拉着她。她不说话，任由着他带她去哪。

        直到他们悄悄走过校领导阁楼的党会议室，在网上，变成了木板楼梯，叶盛泽一个拐弯，两人就到了一扇门前，少年轻轻开了门，金瑟跟着出去，他撑起了伞。

        金瑟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另一幢楼的天台。

        她瞪大眼:“来这里……干什么？”

        他笑道:“你看看外头。”金瑟顺声望去，她能看到校外的繁华大道。雨中的人们或撑伞，或躲在屋檐下，或淋雨大步往前跑。

        她没有明白:“怎么了？”

        叶盛泽先是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哭了，便顺手拿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眼泪，尔后颔首:“这世道的烦心事数不清。从周桥以来，你的往事我只能窥见一斑，可我从这冰山一角里，也看到你的不容易。”

        “你应该是很少哭的。但真的崩溃起来，又像个易碎的玻璃。你跟我说胆小鬼才哭。”

        “可是金瑟。”他顿了顿，看向她，“我觉得，不是胆小鬼，也能哭。”

        哭是人的一种本能，哭释放了有毒物质与压力，会哭是好事。可我不希望你时时刻刻都哭。

        “想哭就别憋着。来这，看看外面为柴米油盐奔波的人，往往无穷没有尽头的天空，微微喊上一声。”

        金瑟问:“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团员跟着领导们开会，我出来便注意到了。好奇偷偷上来，竟然觉得这里轻松。有时候有压力了便也上来了。”

        他说的都是真话。金瑟觉得他真的不能再真。他不算爽文里的男主，也有自己的悲欢离合，有他的鸿鹄之志，鲲鹏之举，巨蟒之威，却也有他想得却得不到的。

        其实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们再次敞开心扉是以这种方式。叶盛泽本来是要去问问题的，但一走到转角就看到金瑟低着头急急的跑开。他这才追了上去。

        有些勉强，他松开了手，愣愣的看着她。一下子置身于上学前，他所对不起她的事。

        金瑟自然也想到了。但刚刚叶盛泽安慰她，带她来这个秘密的地方，让她不会再计较他的过失。

        但叶盛泽不行，他郑重的道歉:“对不起。”

        “我给你发了消息，可你没回。”

        这句话是有些耳熟的，不过金瑟是真的没有回他。金瑟一开始不想回，后来是觉得尴尬，也没有回，只想着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讲清楚。她早就不生他气了。

        “我看到了。我没有生气了。”她说，“我早就原谅你了。你就是喝了点酒，加上许慎他们说你们青春期……”她顿了顿，“我真的不计较这些的。”

        你是叶盛泽啊，我想靠近还来不及，才不要对你避之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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