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背后

金瑟觉得这周过得很怪，不是因为考试，而是在考试外的时间内，叶盛泽都给人一种他太过意气风发的状态。

        本来是就是遥不可及的太阳，此刻却是愈发不可靠近。

        尽管身上的人间气息仍在，可他所作所为让二中的同学都知道，这一届，有一个不可磨灭的神。

        所以来教室门口看他的人更多，课间操请假站中间可以更好看他的人更多。爱屋及乌，就连李智晶和吴江等人都受到一点牵连。

        他拼了命的打篮球炫技，又努力站在主席台上熠熠闪光，对每个人都做到温柔体贴。他面上总带着笑和不可一世的傲。

        金瑟没和他接触，看却跟随众人一并被他吸引。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多了。

        她一直到考试解释放假两天才醒过来，叶盛泽这周不对劲。

        但周六一早，叶盛泽就站在她家门口。金瑟正好出来扔垃圾，想出去透透气走一走，就遇到了他。

        而他的目标也确切的是她。

        金瑟看着叶盛泽稳步如风的朝她走来，竟忘记躲闪。接着，她便被叶盛泽拉住手往前走。

        跌跌撞撞的她才缓过神来，也没有抗拒他，只是淡淡一问:“我们去哪？”

        他早就提前打到了车，等他们上了车，他才对她说:“西郊临澜疗养院。”

        她想的快，结合上周的事，叶盛泽把他妈妈转移到那去了吗？可是现在，他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的带她去那？

        他太奇怪了。

        可话始终没问出去。她只是垂头看着搭在腿上的双手，平静的说:“你爸爸和那个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很好。”

        她不知道那个人叫林月和。

        叶盛泽淡淡示意:“林月和。”

        “嗯。”她答的快，嘴巴却比脑子更先一步，“我头一次接触你爸爸，可我并不是觉得他对你很冷漠。”

        “林月和在我看来是可恨的。正如你之前所说，你的家庭是被她破坏的，可有没有想过，她是如何破坏的，或许你和你爸爸……”

        “别说了。”他打断她。

        金瑟哑然，长了长嘴，却也没再开口。良久，她望着窗外问他:“带我去你看你妈妈做什么？我什么礼物都没买。”

        叶盛泽倒是平静，他只是看向她，却没有回答。沉默了一阵，也便到了终点。

        金瑟跟着他下了车，直到到了房间，看到缠满医疗仪器的女人，她才顿悟，为什么叶盛泽有时候上学会失踪，为什么叶盛泽偶尔会颓丧。

        她知道叶盛泽妈妈一直不醒，却没想到竟然这样的严重。她站的离叶盛泽更近了些，看着叶妈妈，满眼的心疼。

        “脑血管疾病。”少年看着自己的母亲，冷静的说。

        金瑟愣愣的，满身的仪器是很痛苦的。面前的女人，这样好多年了，比两年前的她还要痛苦。

        “会好起来的。”她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只能这么说。

        “是啊。”他顿了顿，望向她，“你也只能祈祷了。”

        他是在说自己无能吗？就算是这样，但也太出口伤人了。他怎么阴晴不定的。

        还没想太多，他又接着说:“我也只能祈祷了。”

        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他的话贯穿整个房间。

        “我初一那年，我爸的公司发展的不错，或者说是把我爷爷白手起家的事业打理的很好。招了很多贤人。包括林月和。”

        “林月和那年还是南大大二的学生，因为成绩优异，外表不错，业务能力强，被评为省级优秀学员，来了公司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那几年就算是大公司，发的工资加奖金等零零碎碎的东西能有多少？正好林月和那酒鬼爸爸过世，欠了一屁股债，弟弟还要上学。”

        “她便想到了别的办法。”

        “她卖惨了很久，连我妈都开始同情她的遭遇，而当所有人放下心来时，我妈查出了心脏不好。”

        “家族遗传吧，已经是中晚期了。她拿到报告单那个晚上，接到一通电话。她哄我睡觉就一个人冒着大雪去宾馆。”

        “还没有露骨。只是叶明治和林月和已经脱了上半身，她正在给叶明治解皮带。叶明治的神色是痛苦的，但我妈妈还是昏了过去。”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什么都没说，看着我爷爷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要离婚。老爷子这方面固执，觉得这样对叶盛泽和她都不好，没有同意。”

        “后来我妈一直住院，我爸也常常来看她，做到和好丈夫别无二致，只是那晚的事情在每个人心里烙下太深的印记，我妈无法原谅他。”

        “我爸之后也没有干出什么事，兢兢业业的，他去的解释，只是说那晚林月和假意由合同出错引他出来，给他下了药才这样了。”

        “可结果已经那样了，谁管过程？”

        “我妈无法原谅他，我外公外婆也因为利益，不想要我妈离婚。我妈便整日郁郁寡欢的。”

        “起初，我只以为我妈是得了什么小病，到后来，林月和无意造访，我妈才知道林月和没有被辞退。”

        “我爸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说林月和已经不在公司了，可从始至终，她好像过得还不错。”

        “这直接让我妈疯了般的下床去打她。争执的太激烈，又没人看着，护士来时，两边已经两败俱伤。”

        “我妈也晕了过去，病情加重，好像在打斗时头撞到什么，就一直躺倒现在。”

        金瑟明显感受到叶盛泽呼吸急促，语气也渐渐微弱下去。她赶紧去拉着他的手，不管男女，拿肩膀抵着他，防止他倒下去。

        叶盛泽趴在她肩膀上，眼眶有些红，像极了当年束手无策的他。

        他有些哽咽:“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前前后后发生了什么。爷爷把我接到他家去住，也开始对叶明治有了隔阂。”

        “爷爷对我很好很好，希望我不被上一代影响。”

        “可是瑟瑟。”他突然抽泣，“那一年，我也只是想要妈妈的小孩。”

        金瑟心里头一紧，抱住他，轻轻用手去拍他的背。或许被情绪感染，他此刻褪去那一身的意气风发，光芒四射，倒是颓败的，宛如一具空了内在的躯壳，一身的没有灵魂。

        “你已经，很好了。”她说

        “叶盛泽，那个小男孩一路哭着苦着走到如今，变成为万人瞩目的少年，真的很厉害了。”

        “不是的。”叶盛泽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我在你们眼中多么的厉害，我也是个凡人，也有懦弱无能的一面。”

        “这么多年了，我妈变成这样子，叶明治和林月和他们仍然还在外头风光，可我却无法为我妈做什么。”

        “我想变强大，我也想保护妈妈。”

        金瑟拍拍他，给他力量:“好。我陪你一起变强。”

        “真的？”他此刻像是贪要糖果的孩童，眼里迸发奇异的光，嘴里喃喃，“真的陪我一起……”

        “陪你。”她承诺。

        “那……”他还没说出来，却被金瑟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知道你从周一开始的行为为了什么。”

        他只是想告诉她，他不耀眼，也有肮脏的一面，也有无能的一面，并不是她遥不可及的。

        “我支持你，也希望你好。可是叶盛泽，即便我们一样，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给我点时间。”她说，不忍心拒绝他。

        “我家里早些年也出了事，这让我对一些情感并不渴望。我初二……”她还没说完，后头的人打断她的话:“哦哟，小叶带女朋友来了？”

        金瑟一愣，立马回头看着来人。叶盛泽也在此刻正了正身，看着五叔。

        “五叔！”金瑟喊道，“您怎么来这里了！”

        “小丫头片子。”五叔走进敲了敲她脑袋，又看向叶盛泽，“这就是你之前说喜欢的人？”

        叶盛泽颔首，不置可否。

        金瑟脸倒是一红，虽然她知道叶盛泽的意思，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被别人知道，她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我之前还说想要我小乖乖嫁给你呢。这不，你自己选过来了。”五叔笑嘻嘻的。

        叶盛泽一顿，点点头。确实，那时候谁也想不到金瑟就是五叔口里的小乖乖。

        “好巧。”他说。

        “不是巧。”五叔神秘兮兮的，“是缘分。老子上辈子五站孟婆，给你们牵的线。”

        金瑟:“……”她这五叔还真没正经过。

        这么一下来，时间过得也快，三人聊了许久，到了下午三点半，还好明天才回学校，金瑟惊到这周作业有些多，她跟五叔拜拜了就要拉着叶盛泽走。

        “干什么这么急？”等车的时候，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轻笑。看样子，已经转换过来了。

        金瑟好歹是女生，心思细腻，还不能转换的快，一想到他说“那一年，我也只是想要妈妈的小孩。”她就心停了一拍，对他也好了很多。

        “我作业还没写完。感觉很难，写不完。”

        “那简单。”他拉她的手，“来我家，我教你。”一副很引羊入室的模样。

        金瑟没缩手，装作大人一般，算了，叶盛泽那么可怜，她还是乖点吧。

        见金瑟没反抗，他笑的更浓烈:“不要同情我。我给你时间，我们现在还是同学，关系好一点的同学。”

        “不要有压力。”

        金瑟:“……”好了，压力更多了。

        其实和叶盛泽相处起来是融洽的。他见好就收，不会让她尴尬也不会让她兴奋过头。

        她觉得学霸就是有魄力，跟他一块学习不仅作业做的快，而且效率高多了，额外的只是也收获不少。

        只是两人在做历史时倒是相反过来了。

        “我敢肯定是c。”金瑟指着他的卷子。

        “孙中山发动两次广州起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15年的。”叶盛泽捻着笔疑惑。

        金瑟直接翻开选修四，熟稔的找到那一页，划了划一行字:“两本书里，一本只说广州起义，这本说积极发动广州起义。选项里有积极。”

        叶盛泽:“……”他虽然历史比不上金瑟，但也不算差，历史到底怎么学，他还是知道的。

        金瑟说的没错，历史就是要咬文嚼字，除了个别选项，一般选项里的句子都是书里原话，记住在哪块知识点里的，就相当于无敌。

        但扣的这么细是他真的没想到的。

        “行啊学霸。看看这次你历史考几分。”叶盛泽无意说的话却让金瑟高兴不起来。

        因为郑素单有意无意给她的压力让她觉得以后的成绩再也不会好。

        “叶盛泽。”她突然喊他，“你会不会和别人一样，在心里是看不起成绩差的学生啊？”

        叶盛泽一顿，抬头看她，漆黑的眼眸里透着不解:“我没关注过他们，自然注意不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金瑟:“……”好像确实。她在周桥做学霸的时候也不知道成绩差的是谁，只知道要拼命干掉比她好的达到一个更高水平。

        写了大半天，叶盛泽似乎心情不错，开了部旧影片要看。金瑟不像他喜欢的那么紧，但如果有人看，她也乐意跟着一起看。

        这次两人心照不宣，挨着坐，叶盛泽还很贴心的灌了杯水在金瑟面前。

        他们看了《阿甘正传》。金瑟倒是没看过，好在过程比较轻松，她看的也自在。

        直到结局，她才感动的擦了擦眼泪，然后去喝水。“阿甘活得很纯粹。”她说。

        叶盛泽赞同的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不止是纯粹。他活在当下，只想做好所应该做的每一步。”

        “母亲和校长的交易，爱的人讨厌父亲的背后都是整个人性整个社会的笼罩。人们活的太自私了，却又逃不开适者生存的魔爪。”金瑟接他的话。

        “而阿甘始终如一，坚持，纯粹，不被世俗恶道所沾染。”

        “他跑走的时候，腿上的仪器散开时，我就在想，我是否有那个勇气，挣脱开命运的枷锁，一直往前跑。”金瑟说。

        “所以啊瑟瑟。”他突然喊道，嗓子有些哑，含着笑意，“看这电影，我是想回答你不管是不是差生，活的纯粹一点，活在当下，不被世俗羁绊，才是最好的。”

        她一顿。电影小说看得多，所暗含的道理也知道，可她却从没有结合自身考虑。而叶盛泽一语道破了刚刚她的问题。

        为什么歧视差生呢？每个人的人生本来就是不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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