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过往（2）

金瑟毕竟没见过这仗势，一个不考虑，就拿那镰刀划伤了一个男子。而正在这时，夏文茜正趴着嘴里好不容易叼着个石头，艰难的跪上去，脑袋朝着那群人就是一甩，一个人的脑袋被砸。痛的骂了一句。

        棍棒挥舞下，那群人直接被激怒。“妈的，给好果子不吃！”

        “先打，给老子打！”声音太响了，直击金瑟心里，她后怕的往后退，却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一部分人往夏文茜金华材那边去，金华材立马喊：“别打我！打她打她！”

        夏文茜正想回过头骂他，就已经被人一把拎起。

        金瑟到底是孩子，被束缚住之后就没什么还手之力。只能有机会的话就伸手打抓挠，伸脚踢踹。

        外头的雨越下越急，院子里的人满身泥土，沾染了世俗的一层脏。临秋的太阳落山的快，此刻已是见不着影了。

        金瑟没想过在这个漆黑不见影的地方，她跟不认识的混打在一起，脸上多了几横抓痕，其中一个过来拉开金瑟，一拳打在她脸上，金瑟疼的直抽，可也是愣是没哭。

        气不过，她又一头撞上去。夏文茜这会看着女儿被打，也顾不得自己伤痕累累，赶紧挣扎起来说:“别打了别打了！”一边想去把他们拉开来。可惜自己却是在深不见底的崖谷惨遭折磨。

        奈何那些人是混子出世，自然顾不得人情。连着金华材一块打。

        当为首打金瑟的被金瑟突然一个猛踹打坐在地上的时候，夏文茜也被另外的人牵制着双膝跪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她满脸的泥泞，眉间嘴角都被打的皮开肉绽，她知道他们有刀，他们今天就是冲着钱来的。

        金瑟看着夏文茜被一个人一步步的往里拖，慢慢的已经看不清人影，就在那么忽明忽暗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借着凄凉的月光，看到母亲捭阖的脸上布满着血痕，那左脚的伤疤再一次明显的展露在月光之下，像是一团猛兽，狰狞不堪。

        夏文茜的衣领被撕破，金瑟想起身去帮她，可是奈何这些人力气惊人，一个人一腿按压着她跪地的双腿，一手撑着她的一肩，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就这么在她的脸上拍了几下。

        “给老子老实点！”

        拉夏文茜的倒还算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动手前好声好气的劝:“你只要把钱拿出来，我们就立马走，毕竟你家小姑娘还这么小，还有未来呢。”

        夏文茜没有钱，可看着金瑟却是犹豫了。不过那些人等不及，便再也懒得跟她废话，一脚踹了金瑟的左臂膀，金瑟脸上的血迹顺着雨水流到了地上。

        一个人拿起匕首就往那个月光下的腿刺去。夏文茜苦叫，但想到金瑟又艰难的忍受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

        看着夏文茜的那只腿随着匕首的抽出一下子血流成河，金瑟猛的冲那人怒吼一声，也不顾抵着她的匕首一个力气的往后倒，趁这边的人不备的站起来，去抢一个人的匕首。

        毕竟是大人，不可能被她抢得到，所以金瑟双眼猩红，面目全非的转过头去抢另一个人的匕首。

        像是出了笼的猛兽，她不顾那个锋利的刀对着自己，一个劲的就往那人身上倒，心里只想着去抢到那个刀。

        这些人也是害怕出了人命，在空中慌了神的胡乱飞舞。所以金瑟在被手臂被划了几刀之外，腰间也被刺进肉里，她忍着剧痛踹开束缚她的人，尔后一把抽出沾上血液的刀子，就往夏文茜那跑。

        夏文茜那边的人害怕发了疯的金瑟会干出什么事来，立马把刀抵着夏文茜的脖颈恶狠狠的喊:“你再过来一下试试！”

        金瑟动摇了，就在她停下的那一瞬间，后头打金华材的人赶忙跑过来一脚把她踹到在地，她的头被踩在泥土里起不来，加上腰间没有止血，逐渐开始体力不支。

        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就这么被人毫无束缚之力的用刀到扎进手臂。

        金瑟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摇头:“你会有报应的！”那些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更加肆意，他把匕首抽出来，在钟夏文茜的大腿上慢慢滑动，最终挑了一个明显的位置，倒一入又立马一挑。

        紧接着，大雨的倾盆伴随着夏文茜受不住的惨叫。她的一根筋被挑断了。金瑟后来迷糊的意识里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让她内心深处波动痛恨的惨叫。

        她看着母亲被人折磨成这样却无能为力。她只能喊到:“给你们钱！给你们钱！放开我妈妈！放开她！”

        因为夏文茜死不开口，他们自然没把金瑟的话当回事，但金瑟紧咬牙关，泪水随着雨水打满他整张脸，睫毛一颤一颤的挂着水滴。

        她看不清那场景。她只记得自己一直低三下四的求饶，她哭喊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求你了……放开我妈妈……别打了求你了求你了……你放下刀……放过我妈妈吧……”

        “我知道错了……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把钱还给你们……别……打了……”

        她的声音渐渐的减小，精疲力尽的最后，她看到的是金华材那双眼在整张脸都是那么痛苦的情况下，好似会笑的看着她，没有一点的悔意。

        她苦笑了下，一边的脸被使劲按在泥土里，另一边的脸受着刺骨的寒风凛动，她意识模糊，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金华材说的：“金华材，我恨你。”随后血流不止的昏了过去。

        雨下的特别特别的大，越下越急，伴随着电闪雷鸣，风冰冷的呼啸而过，哐哐作响。家里的东西好似都被翻了个遍，浇的铺天盖地，好似要把夜里的恶臭都洗尽。

        没知觉了

        最后的最后，警鸣在雨幕里划的彻响，惹得夜里要睡觉的人都起身冒雨前来。报警这事是金瑟还在核对这群人身份时，让老师偷偷打的。

        白色的救护车也随机赶到，黄色的警戒线被拉起。黑衣人群被铐上手铐带走，人们头往里探，只能看到三具早已奄奄一息的躯壳，正一动不动的，被雨水浇灌，打在身上，却是无动于衷的。

        有人试探的喊了喊：“瑟瑟？”

        “文茜？”

        无人回应。最后三个人被抬进救护车。近距离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家的心都是悬着的。太惨了，太惨了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天杀的，这家人真不安宁。”

        随后就是成群的谩骂，说金华材的居多，但金瑟和夏文茜也没少得了被骂。

        这些事是金瑟最后从同学的眼里才知道的。

        她深受重伤，很多人都以为她们活不过这一年秋。可是生命是很顽强的，入了冬后，金瑟才从夜里一会冒汗一会发冷开始转醒。

        她睡了很久，从晚夏到初冬。

        几个月的□□疼痛弄的她很不安宁。夏文茜也是。

        慢慢醒过来后，她常常醒一会晕一会，慢慢恢复期也是漫长的不行。大脑当即一片的空白，从此，她的世界暗淡无光，再也找不到方向，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像是被抽尽了似的倒下。

        那天白日灼人，外头风吹拂进来，她的心底没有一丝涟漪荡漾，嘴角有些干涩，鼻尖也红的不行，但她就是没有流泪，面无表情的望着外头，沉默的坐到月亮升起。

        后来两人都渐渐恢复的时候，金瑟知道金华材醒的最早，但涉及案子主谋，被带去局子里。

        奶奶最初是什么样的，金瑟不知道，但她醒后，奶奶总是很细心的照顾她们母女两。

        后来金瑟可以正常的生活，夏文茜倒是有些旧伤，但也为了金瑟坚强的生活。而金华材还在局子里时，夏文茜就已经毅然决然的要离婚。

        走访很多机构，一切手续就弄好后，却因为金华材一句不离婚而失败。

        但夏文茜没放弃，硬的软的都用上，和金华材斗到金瑟高一过了。

        而金瑟在学校里的风气突然受了影响。

        这是在她没来学校前就有了传言的。她一开始来学校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清楚的，直到一周后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先是从朋友开始推脱不和她一块儿玩开始，慢慢的，金瑟也意识到一点问题。她问她最要好的同桌：“你们最近怎么避开我啊？”

        同桌回答的很支支吾吾，拉着近的几个一块儿盖过去了。

        不过她是突然发现那个高一刚开学有个学长追她特别久也很执着的，只是她这次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看到过那个学长了。

        所以是

        她在心里猜测却是有了答案的。直到高一结束，她暑假在同桌的朋友圈里发现了有个同学聚会，班级里大多数同学都来了，可笑的是，她并不知道。

        于是她试着给她同桌发了条评论：你们衣服穿的都好好看啊。

        没等到回复，等她再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金瑟压抑起内心的不安，一直煎熬到高二刚上学。是很显而易见的了。

        换位置，没人想和她同桌，金瑟看着以前玩的很好的朋友，她们都垂着脑袋或者看向别处。

        “我一个人坐吧。”她温声道。

        之后金瑟那天也直接从班里的人嘴里听到对自己的嘲讽。她们说的很响亮，生怕自己听不到：“金瑟就是扫把星。她家里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和她朋友说，要是哪天外面的人因为她们和金瑟要好，也跟着受罪了。”

        “够没义气的。”

        “他爸那样，她能差到哪去？”之后便是一阵一阵的哄笑声。“差不了。”

        金瑟本来想反击回去，可是看着那些人竟然是有些不真切的，金华材是她柔软内心里最不可触碰的一部分，因为她太害怕了，一想到金华材，她就想到那个雨天，那个晚上。

        而金瑟的沉默只迎来了所有人变本加厉的蔑视。

        金瑟终于有一天看到原本追求自己的学长经过，虽然不是来找她的，可是像是卯足了力气，她奔向他，在他面前停下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口气问：“所以你也觉得，我爸是那样的人，我就十恶不赦了吗？”

        那学长看到她，惊恐的往后退，在听到她的话时动了动嘴想辩解，可是却是金瑟先迎来一巴掌。

        金瑟认识打她的女生是谁，和这个学长是一个班的，是个混社会的，叫姚佳，她喜欢学长大家后来才知道。而金瑟这个消息也是她抹黑了加上去的。

        金瑟如今变成所有人不敢靠近的对象，姚佳功不可没。

        姚佳一直盯着金瑟的，所以当金瑟靠近喜欢的人的时候，她就冲过来：“贱货，别动我男朋友。”

        “我没动”金瑟后退几步。

        此刻外面都是人，就连教室里的人也凑过来看热闹。太熟悉了，金瑟闭了闭眼，被人围观看热闹的场景太熟悉了。

        姚佳一点都不认账，她本来就是想找个借口收拾金瑟，所以她拎着她的头发恶狠狠的说：“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家脏，你也脏，就别丢人显眼。”

        金瑟吃痛的被抓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她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看着模糊的人群，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受害者也是有错的。

        后来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金瑟被人拖进厕所打，桌子上被人粘胶水，作业本被扔进水槽，午休后发现头发被人剪了一边，她们就连她种的一株小芽都没放过。

        生命里所有能带来微微的光的东西都被撕碎在地，让她无法喘息。

        因为金华材这个家暴犯，因为金华材这个欠债鬼，所以她金瑟作为女儿，就要忍受同样的唾骂和蔑视。

        “太脏了她。”

        “恶心死了。没准以后也跟她爸一样。”

        “他爸在一天，谁敢娶她啊？”

        “谁跟她做朋友谁倒霉。”

        毒打，针对，挑衅的过程中都伴随着嬉笑的谩骂，可是她一个人，是招架不住的。

        姑娘也是少年。可十六岁的她正应该是风华正茂的时刻，她的少年气却是一下子就拼不回去，成了傀儡，腐朽枝节扎在心底生根发芽，她开始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向往。

        直到后一周，夏文茜官司打赢了，和金华材离了婚。这才想带着金瑟去邻镇安顿下来。

        金瑟在学校里的事情夏文茜知道后，是想通过学校解决的。但金瑟拉住了她，坐在阴影下，她微微低头，似是认命，面上毫无表情，淡淡的请求：“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吧，妈。”

        金瑟和夏文茜大包小包离开的那个晚上，周桥下了第二次的雪。很奇怪，秋天竟然是会下雪的。

        少女回过头去看着近来眼前的景，抿了抿唇，呆滞的看着很小的雪粒。眼前的景象竟然和四年前的重逢了。

        可是那个满心欢喜的姑娘没有带走自己的荣誉，没有了眼里的欢喜。

        这个城市带来的痛苦大于快乐。所有在这个年纪的里的孩子在享受父母的关爱，得到同类的赞美时，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说笑，在朋友的玩笑下快活时，金瑟是黑暗里的独行者，没有灯光，没有目的地，只知道负重，不停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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