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葬礼

罗亭看着自己的老师躺在棺材里，面容安详，没有一点儿狰狞之气。

        好人死了以后是一只好鬼，不会有什么怨念，或是想着报复活着的人。

        而尸体旁边是老师所有的设计稿，他一张一张把设计稿叠平，折好，放进棺材里，陪老师一起下葬。

        灵堂布置得很整齐，左右两边都格外对称，一看就是罗亭亲自督办的，只要有他在，没有什么会是乱糟糟的。

        但是……

        他的双眼肿的厉害，周围还有很重的黑眼圈，自从老师死后，他就没怎么睡过觉，这三天来，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见老师对他笑，让他好好把机枢院办下去，让他好好吃饭，别因为机械就饿坏了自己的身体……

        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就会流泪，他是人，不是机械。

        宁栖晚代表大夏皇族来感谢这位出山相助的老人，虽然他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但作为大夏的第一机械师，他为大夏做出的贡献没有谁能比得上。

        如果没有他，大夏的机械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到了出殡时间，楠木棺材板被守灵人慢慢抬起来，盖上。

        罗亭趴在棺材板看着自己的老师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眼中的泪又忍不住涌出来。他们给棺材板钉上钉子，铁锤砸响的声音回荡在灵堂中，却像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一样，那钉子的尖脚在罗亭的模糊视线中一寸寸被砸下去，砸进棺材里，仿佛钉进他心上一样。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他最敬爱的老师了！

        这是多么悲痛的一件事啊！

        “老师！夫子！”

        罗亭跪在棺材边，双手扒拉在棺材上，不想让起灵人把棺材抬走。

        小狐狸在他脚边呜呜呜地蹭着他，像在哭一样。

        宁栖晚走过去，将罗亭拉起来，后者还是不太愿意放开。

        “罗亭！逝者已矣，请让先生尽快上路吧！”

        “殿下……”罗亭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起灵人立即将棺材抬走，出殡。

        罗亭没有跟去，因为他实在不想看早他的老师被人一锹锹埋进土里，最后只剩下一座墓碑，成了一个虚无的名字。

        “罗亭，好好记着先生的话，不要自暴自弃，振作起来，把先生留下的机枢院发展下去。”

        罗亭吸吸鼻子，用手背擦干眼泪：“我会的，我不会让老师白白死去，也不会让那些嫉妒老师的人得意，我要把机枢院办下去，还要办得比以前更好，让那些反对老师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最有眼光的人！”

        葬礼结束后，宁栖晚离开机枢院，直接去了皇宫，因为他有了更好的办法处置流民，但是要先请示过皇兄才行。

        他径直来到勤政殿，料想皇兄这么一个大忙人，肯定在这儿。

        “皇兄！皇兄！”

        还未进入殿中，宁栖晚就喊了对方的名字，可是根本没有人应他，当他来到勤政殿门口，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皇兄竟然不在这儿？！

        他头一回抓住了皇兄偷懒。

        看到一个宫女在里面打扫，他走过去：“陛下呢？”

        宫女低着头，羞答答地回道：“祁王殿下，陛下去御花园了。”

        “我去看看。”宁栖晚立即奔去御花园。从勤政殿去御花园如果知道捷径的话就不远，于是他直接穿过明湖的木桥，走捷径。

        在御花园的走廊上，他看到皇兄挽着一个女子，衣着华丽，面容清秀，梳着高高的发髻，但他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咝~谁家的姑娘？难不成皇兄决定娶妻了？

        他们两个都算是皇室的奇葩，皇兄宁晨曦是个工作狂，睁眼奏折，闭眼奏折，白天还要听群臣叨叨，晚上还要想着怎样解决群臣的叨叨，故而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至今也没有选妃，更别说立后了。

        而他宁栖晚，浪荡一生，却没有看上一个姑娘，或者说，他贵为堂堂祁王，却没有姑娘看得上他。因此也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空悬着祁王妃之位。

        他没有去打扰皇兄谈情说爱，决定躲在一旁好好观察。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人转过身，宁栖晚才看清楚，皇兄手里拿着奏折边赏花，便批改，还一边跟姑娘“谈情说爱”，而姑娘则早已经是一脸不悦地捧着墨水，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早就把墨水拍到他脸上。

        “皇兄！”宁栖晚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这位是？”

        “兰台令司马初之妹司马媛。”宁晨曦合起奏折介绍道。

        宁栖晚立即微笑道：“失敬失敬，令兄近来可好？”

        司马媛觉得自己终于要解脱了：“家兄非常安好，感谢祁王挂念，陛下，要是没什么事小女先行告退。”

        “好，你退下吧。”宁晨曦转头对宁栖晚说，“你有什么事？”

        “皇兄，你是打算让她做妃子吗？”

        “对啊，大臣们总是唠唠叨叨皇位后继无人，他们是诅咒朕快点死么？朕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故而找了兰台令之妹。”

        “那她可同意？”

        “没问过。只要她兄长和爹娘同意不就好了么？”

        “呃……皇兄，感情的事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宁栖晚委婉劝谏道。

        “也是，连你都教育起朕了！说说，你的王妃怎么样了？”

        “这不是皇兄都还没着落，臣弟怎么敢先选呢？”宁栖晚经历控制着自己的脸色，但是还是忍不住泛红，“皇兄，这次来是有事要禀报。”

        “何事？”他又从张公公怀里拿出另一本奏折，直接在御花园边走边批改。

        “玫瑰国已经占领恒竹了，我们得早做准备。”

        “此事当真？”

        “当真，我在西行路上布置的暗桩传回消息，估计现在已经准备要到我大夏了。这一次是玫瑰国联合西方日落之地的梵城、瑞国、鸢尾国组成联盟过来。”

        “出兵理由是什么？”

        “此四国组成圣翼军团，说要将天使迎回西方日落之地。这只是他们打着入侵的旗号罢了，他们的真正目标在于抢夺天使之翼。”

        宁晨曦皱着眉，他知道即将有一场大战，大夏的兵力虽然多，但是自大夏平定南越以来，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打仗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打。然而更严重的是，他们国内因为天使之翼和机械的使用，造成了大批流民，一旦遇到饥荒或者大灾，必然发生起义之类的事情。

        这个仗似乎不能轻易打！

        “你有什么想法？”

        “皇兄，我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由朝廷出资，招一批流民去边界修建防御工事，还有扩充军队、机枢院和火炮制造局。”

        “可是国库的钱不多了。”

        “不一定要钱，如果有一个民间号召力很强的人出现，他们一定乐意跟着他，届时，皇兄你只要承诺功成之后，奖赏给他们一定的爵位就可以了。”

        不用花钱？宁晨曦有点怀疑，天下间真有这样的好事吗？他盯着宁栖晚，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在出主意还是另有所谋？“那个人是谁？”

        “英珏玖。有了他的号召力，加上皇兄你的承诺，一定能将流民带到漠北去，至于他们去了漠北之后，是生是死，全由老天决定。”

        宁晨曦有点拿不定主意，他觉得这样对那些流民不公平，还是用钱收买比较好一点：“容我考虑考虑。”

        “既然皇兄还没有决定，那臣弟就先行离开。”宁栖晚告辞，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皇兄，有何事？”

        “若是让你举荐一人，你荐谁当内阁大学士？”

        宁栖晚想了想，又看看皇兄的神色，挑了一个自觉比较靠谱的跟自己同一阵营的人：“司马初。皇兄以为此人如何？”

        司马初……宁晨曦一开始也想选这个，但是现在他又犹豫了，因为宁栖晚举荐他，所以他不得不多想一点，是不是司马初跟宁栖晚有什么勾当。

        “皇兄？”宁栖晚看他不说话，心里大概明白了五六分，还是不信任自己的推荐，他需要找个不是宁栖晚阵营的人来制衡对方。

        “嗯？你先走吧，朕再考虑考虑。”

        “好，臣弟先行告退。”宁栖晚走出御花园，眉心又开始发疼，他有点憎恨自己太过于心急了，今日在皇兄面前提的两个建议，基本上被搁置了，他想让英珏玖重回漠北，并且带一批新的力量回去，但是皇兄没有立即应允。

        他想举荐司马初成为内阁大学士，因为司马初是个年轻人，算是比较公正的一派，而且对改革抱有较多的支持，然而，也被皇兄搁置了。

        确实操之过急啊！

        他伸手揉揉眉心，分析了一下自己失误原因，主要是玫瑰国的攻势迫在眉睫，如果皇兄继续犹豫不决，只会错失良机。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又不可能直接代替皇兄发号施令，也不可能像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群臣”。

        唉~，左脚刚踏出宫门，他就忍不住仰天长叹：皇兄啊皇兄，你要是能杀伐果断一些就好了，也不用我在这儿瞎担心。

        明明看到未来的走向、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包括大夏命运发展，可是自己却没有能力改变，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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