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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君刀太利


“什么刺客?我,我没有……”

        詹珽下意识的做出否认,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在抖动,神色更是慌乱无比,别说徐佑何濡,就是栖在古槐树上的雀儿也看得出他言不由衷,心里有鬼。

        “万棋,放了他!”

        万棋收回右手,临走时冷冷的望了詹珽一眼。詹珽顿时如坠冰窟,他之前多次试图教训百画,也被万棋阻止过,但那时她仅仅点到即止,从来只守不攻,却没想到真的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可怕!

        “说刺客或许也不当,他们不想杀我,只想要我束手就擒……不过,很明显,派他们来的人低估了万棋的身手,结果铩羽而归!”

        詹文君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道“九弟,你真的如此恨我吗?”

        她此次前往富春县,是为了找吴郡朱氏求援,行踪绝对保密,可没料到从富春返回的路上遇到了截杀。等打退了刺客,知道必定是钱塘生变,所以抛开了大船,乘坐轻舟一路急行。到了家中,从宋神妃和千琴口中得知徐佑等人所言之事,她还犹自不信,连口水也没喝,急忙前来至宾楼验证,却正好遇上了双方冲突的一幕。

        詹珽急剧的喘了几口气,双手紧紧握着,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这些年的过往,脸上阴晴不定,到了最后,盯着詹文君,满面狰狞!

        一言不发,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那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滔天恨意,简直让人为之颤栗!

        詹文君又是一声轻叹,道“你走吧,即刻离开钱塘,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

        詹珽突然仰天大笑,状如疯魔,道“詹文君,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早已不是詹氏的人了,嫁到了郭家,就是死,也是郭家的鬼,入不了詹氏的祖坟,知道吗?你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让我离开钱塘?”

        詹文君目光转为坚毅,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笑话!”詹珽怒火冲头,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也忘了对詹文君的惧怕,道“詹氏这几年,没有我,能有今天?早他姥姥的到街上要饭去了。可我得到什么?啊!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

        “整个詹氏的产业交给了你,每日过手的钱财不下百万,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地位,名望和权势,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那是我应得的!”詹珽双手一甩,躁怒的转了几个圈,猛的停身,指着詹文君叫道“可你呢?你一个嫁出去的女郎,死了郎君,不在夫家好好守孝,竟然还有脸回詹氏指手画脚!是,詹氏的人在你出嫁前都听你的,当你是二家主,可你都出嫁了,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吩咐?有谁想过我?我算什么东西?”

        詹文君摇了摇头,话语中透着怜悯,道“不自外于人,自然没人与你见外!九弟,你心思太重,想的太多,却让自己作茧自缚,越陷越深!”

        “哈哈哈!九弟?说的好!可你别忘了,我比你的年岁大,谁是你的九弟?就因为我是侍婢养大的,就该低你一头?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个外人,永远是从雪地里捡来的不知道姓甚名谁、出身何处的野种!”

        ”“原来,你连小时候的情谊都一直记恨着……”詹文君扭过头,看着槐树上的枯叶,想起了儿时的一幕幕。

        詹珽那时很不合群,沉默寡言,又长的瘦弱,容貌更不出众,总被家族里其他兄弟们欺负。詹文君虽然行四,但已经比詹珽高了一个头,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总是会站出来保护他。记得那天也是深秋,同样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将詹珽从别人的拳脚下拉出来,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自己脱口而出说了句“你像是最小的弟弟,以后就叫你九弟,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从那以后,她开始叫他九弟,一直叫到了今天,可没想到的是,连这样温情的记忆,他都无时无刻的不在抵抗着……

        “好了,如果你坚持,那就继续做你想做的事。九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有些时候,拨开眼前雾,才能见青天,不要被眼睛看到的东西迷惑,这个世上,值得你信任的,只有家族!”说完这番话,詹文君不再看詹珽一眼,双手负于身后,挺拔的英姿浑不见一点平常世族女郎的柔态,道“万棋,送送詹郎君!”

        詹珽以为自己最恨詹文君的,就是她时不时挂在嘴边的那声“九弟”,仿佛永远在嘲笑那个被人肆意羞辱和欺负的瘦弱孩童。可真当到了这一日,终于如愿以偿的撇开了这个噩梦,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反倒有些茫然无措?

        这世上,值得信任的,只有家族?

        不,不!

        没有了詹氏,我可以另寻去处,天师道……对,天师道可比詹氏强大了不知多少倍,有了杜祭酒的扶持,我照样是钱塘县人人敬重的詹郎君!

        詹珽暗暗为自己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可在万棋冷冷的目光中走出院子时,还是有一种失魂落魄的孤独!

        詹文君处理了家事,往前走了几步,往徐佑等人身上略一打量,朗声道“哪位是徐郎君?”

        徐佑拱手道“在下义兴徐佑!”

        詹文君美目一扫,道“人如其名,久仰!”她不等徐佑客套,径自道“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徐郎君一行也没心情继续住在这至宾楼里,不如随文君同至舍下,暂且安身,如何?”

        虽然当下风气大开,部分人思潮开放,但这样明摆着邀请几个男子到寡居之所,还是有些惊世骇俗。不过徐佑两世为人,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笑道“本想托鲍主薄说情,让我等去顾明府处借宿一晚,不过夫人开了贵口,自然听从吩咐!只是,我怕今次惹恼了无屈郎君,晚间会有点小麻烦……”

        詹文君对徐佑的干脆利落十分满意,她生来最厌恶的就是唯唯诺诺、刻板固执、不知变通的男子,道“无妨,若说起安全,舍下怕是比县衙更安全几分。不管什么人,今夜都不会打扰徐郎君休息!”

        徐佑心中一动,詹文君敢说这样的话,表明她有绝对的信心应付天师道的高手,莫非除了刚才动过手的万棋,她的手下还有其他的高手不成?

        不过想想她身后的那个郭勉,既是首屈一指的大富贾,又是江夏王的心腹,给自己的儿媳妇配几名高手做护卫并不稀奇。

        “那样再好不过!”

        一直站在旁边的鲍熙见此事已了,道“既然郎君寻到了住处,那我就告辞了,明府还等着我回话。”

        “我送送主薄……”

        “不必了,留步!”

        何濡突然道“我代七郎去吧!”

        徐佑愕然,鲍熙这会却不推辞,道“也好,何郎君请!”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一路无话,直走到至宾楼外的街道上,四处无人,何濡开口道“丹崖,詹珽一事,多谢了!”

        要是徐佑在此,肯定要大吃一惊,因为从鲍熙出现开始,根本没有说过自己的字,何濡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该称呼你何郎君,还是以前我的那位良友吴非吴文长……”

        何濡微微一笑,道“名字无非是个称呼,丹崖兄愿意怎么称呼都好!”

        鲍熙叹了口气,道“你两年前从江州刺史府不告而别,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再见,你竟和徐微之搞在了一处!”

        “我和七郎认识刚刚一日,只是一见如故,所以一同出入而已,丹崖兄不必在意。”

        “何郎君!”

        鲍熙神色平静,还是叫了何郎君这个明显生份的称呼,道“我知道你的手段,也知道你所谋甚大,心志坚定,不听人言。所以今夜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帮你一次,还你当年指点之恩,日后你我再无瓜葛。”

        何濡早料到这一层,毕竟鲍熙不是寻常人,心思通透,不能以虚言欺之,道“也罢,以后都在钱塘,若是有得罪鲍主薄的地方,还请见谅。”

        “我以言辞故意迫詹珽激怒,使他不顾县府的压力也要对徐微之动手,却正中你们的瓮中。只是如此一来,难免将顾允拉到了这个浑水里,已经对不住顾府君的厚爱。”鲍熙冷冷道“若是今后不牵连到顾允也就是了,任你搅风搅雨,可要是我发现你算计的人里有顾允在,休怪我无情!”

        何濡太了解鲍熙这个人,听他此言,也不反驳,淡淡的道“顾允要是再被你这样呵护下去,不到刀光剑影里历练历练,你才是真的对不住顾东阳。”

        顾允的父亲是东阳太守,所以称为顾东阳,乃是世俗惯例。鲍熙默然良久,道“你的刀太利,我怕他承受不住,所以还是各走一边,莫要牵连的好!”

        鲍熙掉头离开,何濡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回转至宾楼。

        我的刀确实太利,但徐佑却可以坦然受之。顾允号称顾氏的宝树,被家族寄予厚望,但两人之间,高下立判!

        将来成就,自也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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