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三日清晨，时透无一郎到达目的地。

        他看着一地被鬼啃噬过的残骸陷入沉默，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

        “鬼好像很厉害。”无一郎木然想着。

        萧条的树干上沾着血渍，干枯恶臭，被风吹晾了几日的血泊仍然触目惊心。

        所有的村民都被杀害殆尽，成为了无头的尸体，挣扎僵硬的四肢和抠进泥土中的指甲哀嚎着他们死亡时的痛苦。

        空气中残留的鬼气息已经很淡，这个啃食脑袋的鬼应该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时透无一郎面无表情地唤来他的鎹鸦——有无鸦，让它先回去向主公大人报告这里的情况，而他决定去附近的村落看看。

        有无鸦展翅飞走了，无一郎站在原地盯着村民脖子的血痕看了几瞬，旋即转身离去。

        绿色的发尾在风中扬起，少年本该稚嫩懵懂的面庞坚毅冷漠，映在朝霞中看不清神情，分不清喜怒。

        恶鬼也好，人类也好，时透无一郎都不在乎，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完成主公大人的任务。

        主公大人既然希望他去将恶鬼斩杀，守护这群脆弱的人类，他照做便好。

        …

        往西行十里，时透无一郎到了附近的村落，可惜又来晚了，这个村落也被鬼屠尽。一模一样的惨状，是同一个食头鬼干的。

        不过这里的血渍更新鲜，尸体也没有开始腐烂。

        无一郎蹲下，探了探一个无头小女孩的手腕，冰冷的死尸僵硬程度还不太高，脖颈流出的鲜血还带着殷红，刚刚留干。

        “应该是今天凌晨死的。”无一郎收回了手，在帕子上擦了擦。

        来的路上，时透无一郎注意到岔路的另一侧通往另一个村落。低阶鬼的活动不会太广，可能会在那里出没。

        就算今晚不行动，鬼也喜欢隐匿在暗处，窥视着它的食物，享受掠食杀戮的快乐。

        这一次一定要赶到了。

        时透无一郎刚起身，一阵人类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蓝衣裙的女孩奔来，双手捧着的竹筐掉落，紫色的桔梗洒落一地。

        她与无一郎擦肩而过，俯在地上抱起小女孩的尸体，双手却无处安放。

        放大的瞳孔诉说着她的悲痛，她想唤醒妹妹却怎么都捧不起她的脸，没有脑袋的尸体狰狞又熟悉，她颤抖地摇着妹妹的肩膀，却糊了一手的血。

        时透无一郎目睹了一切，视线有些模糊，眼前好像略过一片金黄的银杏林。

        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脸涨得通红，她所有的情绪压抑在心口，找不到宣泄口。

        终于，一滴泪落下。

        女孩像是意识到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哑然张着嘴流泪，顷刻，嚎啕大哭起来。

        她只是上山采了一趟药，为什么就等来这样一幕。

        她认识的村民、朋友、家人和妹妹都死了，死状惨烈，尸骨不全。

        背后的时透无一郎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女孩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一只手递来一方干净的手帕，上面还绣着绿色的云霞纹。

        时透无一郎没有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仿佛伸出手的人不是他。

        女孩抬起泪痕满面的脸，抽噎着望着这个长发黑衣的少年。

        他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连同情都不曾有过半分，像雪地中的一片死寂。

        而女孩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沙哑地问时透无一郎：“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时透无一郎沉默片刻，才漠然回答：“鬼。”

        女孩跌坐在地，难以接受这个答案：“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鬼？”

        时透无一郎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冷清说道：“未闻之物未必为虚。”

        言毕，他把已经回来的有无鸦叫了出来，吩咐道：“你带她回去，这里不能久留。”

        鲜血的气味还会吸引一些低等的鬼，尸体对它们而言同样是美食。

        有无鸦聒噪地催促了起来：“请速往下一个村落，请速往下一个村落。”

        无一郎不能因为一个人耽搁一个村的性命安危。人命没有高低贵贱，但有多少之别。

        不能停留。

        女孩看着会说话的有无鸦，眼神的惊恐变成惧怕。

        她问答：“你们是什么人？”

        无一郎早已走出去数米，只听见有无鸦在背后高傲地回答：“鬼杀队！”

        女孩喃喃重复着“鬼杀队”三个字，生疏的字眼让她想起奶奶曾给她讲过的睡前故事。

        “据说世上有鬼，它们会在晚上杀人，但不要害怕，也有人在保护我们，他们便是鬼杀队。”

        伊织放下了妹妹的尸体，奋不顾身地朝时透无一郎离去的方向追去。

        “既然他能保护我们，那一定能杀掉作恶的鬼。”

        碧蓝的衣裙飘起，赤足踏过染血的土地，伊织忍住眼泪，决心去报仇。

        此刻愤怒战胜了恐惧，仇恨压倒了畏惧，她追到无一郎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腕。

        有无鸦在一旁停止了被冒犯的聒噪，悻悻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这女孩胆子真大，居然敢拉他。”

        时透无一郎此刻错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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