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黎蔓久久未曾言语,宋初霁也没有在意。

　　或者说，她对于这样的情况是在预料之中的。

　　宋初霁低声道：“我为我曾经不理智的迁怒道歉。”

　　黎蔓猛地回过神，在自己大脑意识过来之前,就已经抢先一步的说道：“不用！”

　　黎蔓微微屏住了呼吸，眼帘轻颤着，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抽出思绪。

　　这个回答是她下意识、未经思考说出来的。

　　与其说是“不用”，倒不如说是……“不要”。

　　宋初霁动作一顿，抿了抿唇角。

　　她低声道：“是因为还在生气吗？”

　　不然她想不到黎蔓不肯接受道歉的理由。

　　不过这样也是对的,没有谁规定道歉了就必须接受，道歉的人必须被原谅。

　　宋初霁知晓自己曾经做的不理智，但不代表她现在可以用这一点去绑架黎蔓原谅自己。

　　然而在宋初霁刚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黎蔓回过了神。

　　“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蔓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扣着沙发罩。

　　“我说的不用道歉，不包含任何怨怼你的情绪,只是在讲事实。”

　　“那个时候你毕竟也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女孩子,突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有迁怒的情绪是很正常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嘛，有爱有恨，有七情六欲才是人嘛。”

　　“可你虽然迁怒,但细细想来也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所以你不用道歉的。”

　　“你这样,反而会让我觉得……是我过分了。”过分的要求太多。

　　如果当时的宋初霁以命威胁,那么常胭脂根本不可能进得去宋家大门,甚至连宋商严的女朋友都当不了。

　　也就没有黎蔓后来受到资助转到不错的学校继续学业的事情了。                        

                            

　　黎蔓现在已经能够分得清好歹了。

　　这一刻，两个人都想要宽慰对方,想要让对方好受起来。

　　宋初霁唇角动了动，缓缓扬了个弧度。

　　她心底剧烈的跳动着,带着一种让自己都失去冷静的力度。

　　她轻声道：“你没有过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片刻后，是黎蔓打破了沉默。

　　她摸了摸鼻尖，“反正，我们跳过这件事，好不好？”

　　宋初霁低声应了下。

　　“那你明天，就过来，行吗？”

　　黎蔓怔了下，意识到对方指的是宋家。

　　“……啊，好。”

　　反正都说开了，宋初霁也说她不生气了，那周末就过去吧。

　　黎蔓这个时候情绪好了许多，她问宋初霁，“是不是我妈今天说的我生病了？”

　　宋初霁：“对。”

　　黎蔓轻笑了下，“你刚打电话来问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差点露馅，不过好在我机智给填补上了，不然就白费了我妈撒的这个谎。”

　　虽然这个谎言并没有骗到宋初霁，但她还是很配合的说：“嗯，你说的是。”

　　宋初霁眉目情绪和缓着，唇边带着一些轻笑。

　　两个人在电话里谈了会话，而后才挂断电话。

　　宋初霁握着手机，垂眸看着结束掉的通话界面，眼里温暖。

　　她伸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神情慢慢带了一些迷惘。

　　次日的时候黎蔓就回宋家了。

　　她其实有一点点尴尬，毕竟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是黎蔓主动上门找雷，确实有些让人尴尬。

　　但好在碰到宋商严的时候，对方已经知晓了什么，神情温和的对黎蔓点了点头，“蔓蔓回来了。”

　　黎蔓摸着鼻尖点头，跟他问了声好。                        

                            

　　之后碰见常胭脂时，常胭脂惊讶的睁大双眸，迅速来到黎蔓面前，“你过来干什么，昨天不是说好了？”

　　黎蔓立刻解释了下。

　　常胭脂蹙眉，“她主动喊你过来的？”

　　黎蔓点头。

　　眼看着常胭脂又要往阴谋诡计的地方想了，黎蔓不得不打断常胭脂的胡思乱想。

　　“妈，我跟你保证，宋初霁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她是真的因为在乎我的情绪所以才打电话宽慰我的，她喊我过来也是真心的，你能不能别乱想。”

　　常胭脂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不多想想，你可怎么过。”

　　黎蔓吐了下舌头。

　　不过在黎蔓的再三解释与宽慰下，常胭脂也半信半疑了。

　　她若有所思，“难道她还真的想开了？”

　　黎蔓想了想，“也许不是想开，只是，不想再意气用事？或者说，宋初霁只是愿意迈出那一步了。”

　　常胭脂瞳光微动。

　　黎蔓见状说道：“妈，你什么时候迈出你的那一步啊？”

　　这指的是常胭脂对宋初霁的恶意揣测。

　　常胭脂闻言翻了个白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进屋之后，黎蔓就碰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宋初霁。

　　因为是室内，通着地暖十分的暖和，所以对方穿着白色毛衣，衬的皮肤更白了。

　　听见黎蔓进屋的动静后，她侧眸看了过来。

　　宋初霁眉眼处的冷意如同冰雪消融一样消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

　　“黎蔓。”

　　黎蔓就仿佛是召唤兽一样立刻被对方召唤过去。

　　常胭脂冷眼瞧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了个白眼上楼了。                        

                            

　　宋初霁余光瞥见常胭脂的动作，并未多言。

　　她知道常胭脂对自己的误会，就如同自己对对方的不喜一样，短时间内很难消除。

　　但是……她们两人之间有一个桥梁与纽带，那就是黎蔓。

　　这是她们都……喜欢的人。

　　因此只要有黎蔓在，那么虽然不能像是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但至少宋初霁和常胭脂能够做到平静相处。

　　黎蔓走了过去，下意识在沙发面前蹲下，“你看，你说让我来，我就来了哦。”

　　宋初霁含笑看着她的动作，目光随着对方蹲下而变低的位置而微微垂下。

　　“嗯，一路上还冷吗？”

　　提起这个黎蔓就有很多话要说，“冷！真的很冷。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K市怎么变得这么冷了啊。”

　　“不过还好车里有空调。”

　　宋初霁点了点头，“屋里有地暖，一会就暖和了。”

　　黎蔓弯眸笑了笑，“确实，进来一会，我就已经不那么冷了。”

　　宋初霁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地方，“来坐下吧，不要蹲在那里了。”

　　黎蔓“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刚才表现的好像个宠物。

　　她耳朵红了红，心里想着……还好宋初霁正经，没有多想，不然她刚才就丢人丢大了。

　　但宋初霁真的什么都没想吗？未必。

　　刚才黎蔓小跑过来即刻蹲下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小兔子，用曾经的儿歌来形容，那就是“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宋初霁捻了捻指尖，让自己极力忽视乱跳的心脏。

　　她……出现了一点问题。

　　宋初霁垂了下眸，很快恢复如常。

　　黎蔓有心想要问一个问题，但又怕自己问出来太冒犯，于是纠结着。                        

                            

　　宋初霁看出了她的情况，便问：“想问什么？直接说就好。”

　　黎蔓对上了她的视线。

　　宋初霁微微弯唇，带着一点纵容与温和，“别担心，我已经说过了，不生你的气。”

　　黎蔓不是会很轻易就被蛊惑到的人，可谁让那个说话的人是宋初霁呢。

　　对方一反往常在外人面前的那种疏离冷淡，面对自己时有很多数不清的柔情。

　　这让黎蔓无法控制与自拔。

　　她抿了抿唇瓣，而后还是顺从了心意问出来：“你什么时候，去看望……宋夫人啊。”

　　这里指的就是去墓园了。

　　宋初霁一顿，但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她垂了垂眸，“吃完午饭。”

　　黎蔓点了点头，看着宋初霁的眼里带着一些连自己也没察觉的怜惜。

　　常胭脂女士虽然有时很烦人，并且总爱指导安排教训黎蔓，或许在梦境里她也会变坏，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对方还陪在她身边，是一个尽管有缺点但是很不错的母亲。

　　黎蔓的妈妈还好好活着待在她身边，但宋初霁已经没有了妈妈。

　　黎蔓抿住唇瓣，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握住了宋初霁的手。

　　手背上的温度让宋初霁回了神，她垂眸看了眼，带了一些很轻的笑意，以及……心里再度波动起伏的强烈心跳。

　　黎蔓很少安慰人，现在也不太会安慰，她只是磕磕绊绊但却认真的说：“你、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

　　她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让宋初霁开心一些，毕竟现在自己和宋初霁已经是好朋友了。

　　“我……会陪着你的。”

　　宋初霁心底猛地一跳。

　　原本规律的心跳就像是跳离了乐谱的音符一样，直接跳出了规矩之外。                        

                            

　　她的心乱了。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迹象宋初霁都可以无视忽视，或用其他情绪解释过去，那么现在，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逃避，更无法忽视。

　　宋初霁眼帘颤着，望着面前关心看向她的黎蔓。

　　对方肤白貌美，粉红的唇瓣微微抿着，黑白分明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关心，眼底还倒映着她的面容。

　　是与她一样性别的人。

　　可是这一刻动心就是动心了。

　　宋初霁闭了下眸，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下，而后对黎蔓道：“好，我知道了。”

　　“多谢你。”

　　也许黎蔓之后无法一直陪着她，但此刻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黎蔓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

　　“不用谢啊。”

　　下午的时候宋初霁和宋商严一起坐车去了墓园。

　　两人在宋夫人的墓碑前站立。

　　宋初霁蹲下把鲜花放到旁边，看着母亲的照片，心底一片温软。

　　如果说以前她来到这里是无尽的苦涩与疼痛，那么现在走出来晦涩之后，想起来的是与母亲曾经的亲密快乐时光。

　　宋商严在与妻子说完了话之后，又看向宋初霁，他知道每年宋初霁都要单独与宋夫人讲话。于是便道：“我先过去了。”

　　宋初霁颔首。

　　在宋父离开后，宋初霁看着母亲的照片久久未言，随后低声道：“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妈妈。”

　　宋初霁声音里带着一点干涩，但更多的是暖意，和轻微的、像极了陷入恋爱的女生会拥有的那种忐忑。

　　她此刻的状态更像是绽放了花苞的花朵，再也不是如同从前那般，只有干枯叶子与枝干了。

　　宋初霁眼帘动了动，感受着周围的寒风，缓缓吸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样应不应该，可我知道，也知道你明白，她们两个人确实是无辜的。如果这件事非要分一个对错，错的……是在你去世之后甚至等不及三个月就再谈恋爱的爸爸。”

　　宋初霁眼帘颤动，鼻尖红了下。

　　“其实一开始我很讨厌她们两个，无法克制的讨厌，但是现在……”

　　“我同样无法克制。”

　　“……她对我的吸引。”

　　那一刻的心跳已经向宋初霁说明的清楚，她再也无法否认，更无法回避。

　　宋初霁与母亲一样，是对爱意十分热忱且坦白的性格，因此她不会刻意回避这段感情，更不会视而不见。

　　相反，她想要拥有。

　　“黎蔓改变了，也成长了，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喜欢她的可爱，也想要永远照顾她，宠爱她。”

　　“我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妈妈，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很清晰。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喜欢上爸爸之后的感觉。”

　　“看着ta，好像自己都变成了勇敢而美好的另外一个人，好像世界里都有光。”

　　“我此刻就是这样。”

　　宋初霁陪着母亲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最后，她眼底带着红晕，唇边弯起。

　　“我不会后悔。如果可以，我想追求她，想和她在一起。”

　　下来之后回到车里，宋商严有些意外于宋初霁待在上面的时间，他迟疑着问道：“你……今天和你妈妈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吗？”

　　宋初霁点了点头，但并未多言。

　　目前来说，这件事她还不想任何人知道，因为这或许会对黎蔓不利。

　　宋初霁想要等到她追求成功之后，再告知众人。

　　而到这个时候，她能够名正言顺的保护黎蔓，而等到她与黎蔓成为恋人后，其他人也会明白她的决心。                        

                            

　　确定了自己的心态之后，宋初霁再看黎蔓，便能琢磨出很多之前自己不曾深思的情绪。

　　看着黎蔓笑着望来时，她心底会升起暖意。

　　黎蔓笑吟吟靠过来的时候，宋初霁会想要伸手抱过去。

　　对方在温暖的室内红着脸颊来到她身边时，宋初霁有想要亲吻的想法。

　　不再是从前那样模糊的未知状态，她现在对黎蔓拥有了清晰的欲-望。

　　但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要慢慢来。

　　不过有一件事至少是好的，宋初霁确定黎蔓喜欢同性，这对她的追求有很大帮助。

　　而此刻黎蔓还不知道宋初霁都想了什么，更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一个很深的误会，她只是为自己和宋初霁关心更近而开心。

　　宋初霁问黎蔓：“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黎蔓不解的眨眼，“啊，钱？”

　　宋初霁笑着扬眉，“钱？”

　　黎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毕竟谁不喜欢钱呢。”

　　宋初霁微微一顿。

　　黎蔓看出了她的情绪，鼓了鼓脸颊，“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欢。”

　　宋初霁无奈一笑。

　　她并不讨厌钱，只是没有那么热爱罢了。

　　黎蔓小声叨叨：“果然越拥有什么就越不在乎什么，是吧。”

　　宋初霁真的很想捏一捏她的鼻子，但又因为这个动作太亲昵和突兀，便忍下了。

　　她只是轻笑着：“我绝对没有凡尔赛的想法。”

　　黎蔓轻哼了一声。

　　宋初霁：“除了钱呢？比如说，物品。”

　　黎蔓不解：“你要给我送东西吗？”

　　宋初霁没有隐瞒的点头。

　　黎蔓想了想，“可是我的生日在年后啊，现在问会不会太早。”                        

                            

　　黎蔓误会了宋初霁是想要给她送生日礼物，所以才会提前询问。

　　宋初霁并不在意对方误会，只是顺着话题说：“没关系，提前问一问。”

　　黎蔓便开始苦想。

　　其实她对于生日礼物没有惊喜，以及生日礼物居然是对方提前询问的这一点没太大的在意。

　　如果宋初霁送给了她昂贵但她不喜欢且用不上的东西，那黎蔓才是真的难受。

　　所以这样一对比，自己主动给出答案更好。

　　但……黎蔓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如果是以前，也许她想要包包和奢侈品，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可现在的黎蔓对它们提不起兴趣，她的愿望已经变得十分朴实，那就是挣钱。

　　黎蔓纠结着说：“我真的想不出来，要不，要不你给我包个红包吧。”

　　宋初霁没忍住，弯眸笑了出来。

　　黎蔓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耳垂都红了。

　　“你……别嘲笑我啊。”

　　宋初霁缓缓止住笑意，“不是嘲笑，只是觉得你可爱。”

　　黎蔓脸更红了。

　　“我才不信呢。”她小声道。

　　宋初霁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说的是真的。”

　　包个红包吗？不是什么难事，就连宋初霁自己，也想着给黎蔓发零花钱。

　　但是这个未免太没有心意，也太不费心思了。

　　发红包是一方面，可是送礼物又是另外一方面。

　　不过见黎蔓思索的痛苦的样子，宋初霁还是决定自己去想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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