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更

黄灿坐车到了印刷厂,  马上要元旦了，元旦一过，基本上就要进入糕点的黄金期,  无论是备年货还是走亲访友，糕点都是必备品,  所以外包装要比其他时候多定一些,  她这次过来，专门就是为了这事。

        从印刷厂大门上开着的小门进去,  黄灿轻车熟路的走到传达室窗口,  “大爷，直接登记就行,  对吧！”

        传达室大爷正在吃鸡蛋糕，听到了声响抬头一看，这不是糕点厂的黄组长么，糕点厂是印刷厂的大客户,  这位女同志专门负责跟印刷厂对接,  所以大爷记得她的样貌，咬了一口的鸡蛋糕,  直接咽，有些舍不得,  还没仔细品尝呢。

        而黄灿也看到了大爷手中的鸡蛋糕，那明显不是他们糕点厂的鸡蛋糕。

        大爷朝她笑了笑,  然后把鸡蛋糕放在一旁的手帕上，擦擦手之后，打开窗户跟她说道：“黄组长,  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直接登记就行。”

        黄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然后朝大爷笑了下，“好，我也觉得有段日子没来了，难得大爷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黄组长，黄组长最近还好吧？”

        黄灿登记完，微笑着说道：“我当然还好，大爷，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宁记点心铺你晓得不？包装是不是在这儿做的？”

        大爷干笑了下，然后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业务方面我一个看大门儿咋晓得，黄组长太看得起我了。”

        “是吗？”黄灿面上依旧在笑，可笑容未达眼底，“好香啊，我刚刚看到大爷你刚刚在吃东西，是鸡蛋糕吗？哪家买的？我也想买点尝尝。”

        “我也不清楚，孩子买的，要不这样，我回头帮你问问，等你下次过来我跟你说。”大爷也不是傻子，这黄组长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他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黄灿垂下眼皮接着放笔的动作，压下心里的不高兴，再抬起头时，依旧是得体地笑容。

        “好，那大爷您忙，我先进去了。”

        黄灿说完，头也没回的朝厂区里走去。

        大爷伸长了脖子从窗户往外看，看到黄灿的背影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关上窗户，坐下来继续吃鸡蛋糕，他骗了她，这鸡蛋糕还是杨主任去宁记给他带回来的，原本他也以为不会有多大的区别，可是没想到，刚吃一口，他就爱上了，牙口不好，糕点厂的鸡蛋糕，吃着牙会疼，可宁记的吃着很香，甜度也刚好，他吃着没负担。

        但是，怎么好跟糕点厂的人说他买的是宁记。

        想到这儿，大爷吃了口鸡蛋糕，真香！

        ——

        黄灿直接去杨主任的办公室找他，刚上楼，就听到从杨主任办公室里传来的笑声。

        “杨主任，你再说说当时的情形，我们还想听。”

        “我都说了很多遍了，大家都很喜欢宁记的新包装，都说特别漂亮！”

        黄灿听出来了，这是杨平的声音。

        宁记、新包装……想来就是她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包装袋。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杨平听到敲门声，抬头一看，门口站的不是糕点厂的黄组长黄灿么。

        “黄组长！你来了，快请进，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过来不就行了，还亲自过来。”杨平边说边示意其他人管好自己的表情。

        其他人见状，都跟杨主任说道：“杨主任，那我们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他们就赶紧朝门外走去，路过黄灿时，还朝黄灿点头笑了笑。

        黄灿也回了个淡淡的笑容，她走到沙发处把包往沙发上一放，然后径直地坐了下来，“打电话？打电话我怕我说不清楚，或者杨主任没听清，还是亲自见面好，毕竟以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的交情，多走动走动也没错，省的哪天，站在杨主任面前，杨主任也忘记了我是谁，不对，忘记了我代表的是谁。”

        这明显话里有话，杨平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水，“黄组长说的是哪儿的话，就糕点厂跟印刷厂这么多年的合作，我都不能，也不会忘记糕点厂，你说是吧，黄组长。”

        黄灿哼了声，接过茶水，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宁记的设计是你做的？”

        果然是因为宁记的事在点他。

        “准确的说是宁记的老板提供了草图，我们在她的草图基础上进行设计跟排版。”杨平没有瞒她，实话实说道。

        听到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黄灿干脆换了个坐姿，上半身倾向他那边，“杨主任，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实话跟我说，宁记的点心你吃过没？好吃不？跟糕点厂的比，哪个更好吃？”

        “你这一连串问的我都有些懵了，黄组长，你先喝茶，这茶可是好茶，我平时都舍不得喝，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这不你来了，我才跟着泡了杯尝尝，说到底，还是沾了黄组长的光。”

        黄灿闻言，坐直了身体，“是么，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毕竟，下次能不能喝到还真不一定了。”

        杨平连忙把她面前的茶杯端起来，亲自递到她手里，“黄组长这话说的，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只要你想喝，我随时欢迎，其实吧，你说的这个宁记，我也是没办法，你晓得现在国企形势有多严峻，厂长也天天在我耳边提效益效益的，我这压力大啊，你看我头发，都愁白了，宁记找上门时，我本来也是不想接的，可她都把设计图都提供好了，费不了什么工夫，外加上我这边多接点业务，就有一个工人能准时发上工资，所以我就接了。

        宁记的点心我吃过了，说实话，我觉得还挺好吃的，跟糕点厂的比，各有千秋，都挺好吃的，真的！

        我一大男人对吧，平时也不咋吃点心，这东西吃到我嘴里，就一个味儿！”

        黄灿听他解释完，面色缓和了很多，接过了他手里的茶杯，“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啥，不过，黄组长又是怎么知道宁记的？”

        说到这个，黄灿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她把茶杯又放回桌面，“今天在公交车上，听到有人说我们糕点厂的点心不如宁记的，所以我多听了会儿，你说怎么可能，我们糕点厂经久不衰，在河安县这么多国企单位里，效益一直最好，每天出去的糕点，那更是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被一家点心铺子比下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笑至极。”

        杨平喝着茶，碍于情面，他没有当面反驳，可心里却一直在反驳黄灿的话，糕点厂之所以效益这么好，纯属是因为河安县所有的人民都需要它，可以说，只要大家需要点心，糕点厂就不会倒闭。

        可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后，市场上的点心品种多了，不仅是宁记，他家所属的街道办事处还成立了麻花厂，以前除了糕点厂生产的点心，大家买不到别的，可现在，选择多了，自然是哪个好吃，买哪个。

        在这种情况下，糕点厂如果再这么自以为是，到时候可是会吃大苦头的。

        不过，这话他没有明说，他是印刷厂的，手不好伸的太长。

        黄灿说完后，见杨平只是喝茶没有说话，她也觉得自己刚刚情绪有些太外露了，索性清了清嗓子，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合同，“这个，是我们糕点厂针对年底的包装纸箱采购书，今年比往年要多出一万个，跟以前一样，分三次交货期，分别是一月10号、15号跟20号，也就是在20号之前，3万个纸箱，必须到货。”

        杨平闻言，立马放下茶杯，伸手去接那份合同，谁知黄灿在他手快要接过来的时候，又抽走了，“这件事特别急，我希望杨主任能分清孰轻孰重，像其他小鱼烂虾，没有必要再接了，毕竟像这种大单子，可不是天天都能有。”

        “你放心，我们印刷厂一定如期交货，绝对不会耽误糕点厂！”杨平自动忽略最后那半句话，承诺道。

        黄灿轻轻蹙了蹙眉，审视地看着杨平，末了，她突然笑了笑，“杨主任是听不懂我的话吗？其实我们糕点厂也不是非要选择河安县印刷厂，临县的印刷厂开车送货，不过是多了一两天，你说我要是把这单子给他们，他们会不会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杨平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没了，他喝了口茶，无奈地叹了口气，“黄组长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的有点威胁的意思？说实在的，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无非就是希望我不要再接宁记的业务，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能选择临县的印刷厂，宁记也可以，到时候难道你还要用同样的法子去威胁临县的印刷厂？

        放轻松点，你也说了糕点厂是大厂，不会被一个小店铺比下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它，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糕点厂想抢春节市场，不想出任何差错，而我们印刷厂跟糕点厂的合作，从来没出过问题，我不相信黄组长会在这个时候选一家新的印刷厂去接洽，万一到时候出点什么差错，黄组长再后悔，也晚了。”

        说完，杨平靠在沙发椅背上，继续喝茶，宁记他绝对不会放弃的，不是因为他看好宁记，也不是因为宁老板帮他提供了业务板块的新思路，单纯的就是不喜欢这种不光明正大竞争，而背后搞小动作的行为。

        黄灿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平，末了，她轻笑了声，把合同放在茶几上，用手推向杨平，“杨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期待一下这次的合作。”

        “另外，像宁记一样的新包装，麻烦杨主任安排人给我们糕点厂也设计一份，当然，一定要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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