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郊区集会

周玄原是读过书的，在新世界里却大字不识几个，他整日不是躺沙发上看电视，就是拿一马扎到小区广场晒太阳，每天都怏怏的。

        林安察觉到了，总想着这样下去不行，人容易憋出毛病，便张罗着给他找回去的办法。

        其实这个想法无异于异想天开，除去小说里的不切实际，有几本书上记录了穿越呢？

        “你上次说从何门何派来的？我上网搜一搜，说不定能找到。”

        周玄胡乱播动电视的手一顿，头“嗖”的一下扭过来，略带惊讶道：“你烦我了？”

        林安干笑一声：“怎么会，你最好了。”

        周玄的脾气他摸得差不多，吃软不吃硬，偶尔像小孩似的要哄。

        “尚杭山古田派，周玄。”

        林安微微皱眉，尘封的记忆开始大放异彩。他中学读过各类小说，却一时想不到哪本里提到过。

        输入框打了几个字，网页上呈现出来的东西赫然映入他眼帘：《浊酒话无常》，南冥有驴著作，已完结

        我靠！这操/蛋的缘分！

        这本极端非主流的武侠小说是林安高中时候一时兴起的大作，没记错的话由于升高三，这本小说已经草草结尾了，离了个大谱

        周玄这丫的竟然是自己手下的男主角，他印象里主角可算不上什么大好人啊，怎么阴差阳错穿越到自己身边了呢？莫不是他身世太过凄惨，找自己要债来了？

        林安惊得嘴巴合不拢，周玄推他下巴时差点让他咬到舌头。

        “怎么样，查到了吗？”

        “没，还没。”林安第一反应就是撒谎翻过这页，周玄要是知道自己悲惨的一生是由他导致的，他这脾气不得咬死自己？

        不过这人似乎脾气柔和不少，真不知是自己文笔不佳表达不出那份犀利，还是周玄穿越途中脑子磕坏了。

        林安暗暗握紧拳头，悔不当初，怎么就手贱赋予男主一身超高武力值呢？

        “今天下午郊区有集会，一起去吗？”

        “当然要去，不然我留在家跟鸟对骂？”周玄大喜，全然忘记手上拿着的遥控器，直到它落地前一秒，周玄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捞接住，“林安哥哥最好了。”

        “别这么喊”平日里连名带姓地喊，尝到点好处就成了林安哥哥，这不符合小说主角的设定，林安莫名担心他变本加厉，性情变得愈发古怪。

        这个男主角下场实在凄惨，自小父母双亡，几番风波过后剩他孤家寡人枕风宿月，年少时虽有一阵祥和时期，却也小灾小难不断。

        林安接收到周玄带了疑惑的眼神，略微磕绊道：“今天稿费收到了，犒劳一下。”

        后者目光如炬，林安禁不住把玩起抱枕，他抱住一阵猛吸，恍然意识到该换洗衣液了。

        “林安哥，”钟旭的电话突然打过来，周玄闻声眉头一皱，“下午郊区有会，要不要一起去？”

        “嗯，好，好啊。”林安装作看不到周玄愤恨的眼神，从抽屉拿了几包饼干塞给他，后者不情不愿地接下。

        “那我们一会公交站见，嗯嗯，别，你再提升一下车技吧，好，拜拜。”

        “他是不是喜欢你？”

        “”

        “这小子一天天的缠着你，你不烦？”周玄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他至少一天打一个电话，没断奶啊！真想把他扔到街角绿色的大桶里去。”

        不知为何，周玄几次都记不住“垃圾桶”这个词，于是“绿色大桶”成了只有两人才知晓的专属名词。

        林安扶额：“他在跟我交流学习上的问题，你别多想。”

        林安给钟旭辅导一年多了，周玄出现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所以被这个想法打的措手不及。

        “你喜欢他吗？”周玄似乎跟这个问题杠上了，揪着不放，“你喜欢他。”

        林安放软语气，用哄二姨家的小朋友的语气耐心道：“你想多了。提早收拾一下，一会坐车去。”

        林安换上前几天买的新衣服，系扣子的时候想起了那一通尴尬的电话，至今他都不知道跟乔然怎么说，只那天简单发了句“对不起”。

        “怎么不换衣服？”林安从卧室出来，见周玄仍旧一身睡衣，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脑袋埋进靠垫里。

        “怎么了，你又——”

        “闹脾气”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林安一下子感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周玄压在了沙发上，紧接着手心一热，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其上。

        “我不喜欢钟旭，你也不准，但是你可以喜欢我。”

        林安气没来得及发出来，一下子被他清奇的脑回路给逗笑了。

        “你有病吧。我谁都不喜欢，你起开，再有下次你就——”

        “滚出去”三个字卡在喉咙吞吐不得，林安想起上次一句“再也不想看到你”，周玄便离家出走了整整几小时，虽是在楼梯口坐了几个小时，好歹也算表明了态度。

        林安他临时改了口，“你就睡地板吧。”

        周玄不依不饶：“你不喜欢他？真的？”

        “真的真的，现在滚开。”林安手腕硬生生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来，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随即闷声道，“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小说中的周玄后期风流不断，怎么可能转了性喜欢上一个男人？

        林安道：“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

        “是不是因为太差劲了，与这里格格不入，还经常给你惹麻烦”周玄声音很轻，到最后几不可闻。

        林安往空气中喷了两下香水，清新的橘子气息蔓延开来。

        “我和他有太多过去了，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上，都忘不了。”林安左手始终带着一串檀香手串，他把右手上的蛇骨取下来递到周玄面前，“所以这个还你。”

        周玄定定地看着蛇骨手链发了会呆，他语气迟缓道：“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不要就丢了吧。”

        林安最终没有结束手串的命运，而是放到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林安淡道：“换衣服吧。”

        外面下起小雨，不大，却很密，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墙面，把外面贪玩的鸟喝了回去。

        林安在两人打伞还是一人打伞一人套塑料袋之间选择了前者。

        周玄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他表示伞太小，一定要搂着林安肩膀，不然手没地儿放。

        这个站牌离家不远，林安目光穿过毛毛细雨，雾气缭绕似蟠桃园的十字路口处拐过来一辆车身漆黑的宝马，他眯了眯眼，额心猛然一跳。

        “哥，上车。”钟旭缓慢放下车窗，笑容爽朗的五官自上而下逐渐清晰，然而在他看到林安旁边拿着伞、一脸漠然的周玄时脸色骤变。

        “你怎么也在？”钟旭语气略显不爽，他一早就知道林安在的地方周玄也一定会在，只是事实被验证为真时还是不免有些所望。

        钟旭不解，这两人真的只是表兄弟吗？

        不受待见的人斜视钟旭一眼，嘴角以千米每秒的速度飞速上扬一下算作打招呼，随后看向林安，一副“轮到你安排了”的神情。

        林安摁了摁额心，十分头疼，眼看着站牌处人越来越多，偌大个汽车挡在这实在不像话，于是他抱着拼运气赌一把的决心咬牙道：“上车。”

        他终于要坐上这辆拒绝多次的汽车了。

        “林安哥是第一次坐我的车，”钟旭无厘头地冒出一句，他透过车内后视镜扫了独自坐在后座的周玄一眼，悠悠道，“我之前那么多次说要送你，你都不让，命中注定你躲不过。”

        林安刚喝完一瓶牛奶牛奶，正拧盖呢，耳边传来的话语听的七七八八，到底没追究出个所以然。

        他怂了怂鼻子，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是从车载香薰里传来的，味道竟意外的好闻。

        “什么味道，好香。”

        “淡月梨花。”钟旭嘴角轻扬，他微偏过头，一脸明媚的看着林安侧脸，旋即目光快速略过周玄不服气的脸，两双眼睛在镜中相撞，擦出些许火花，周玄学着林安的样子，狠狠剜了前者一眼。

        副驾驶上的人开始例行公事——晕车，丝毫没有感觉到车内的气压飞升，林安低声喃喃：“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一直下就玩不了了。”

        周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能敢怒不敢言的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恨得牙痒痒，又不敢做什么，生怕露出马脚被钟旭这小子威胁。

        钟旭自他们上车起就自信满满，他开车稳稳当当，语调也难得沉稳：“放心吧，就算雨不停也没关系，反正集会连开三天，总有机会。”

        “嗯。”林安这声应答含糊不清，他正头晕胃胀的厉害，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方才上车时喝了一瓶奶，结果可好，一个劲地犯恶心。

        钟旭的余光一直在林安身上，看到他不舒服皱眉道：“你晕车？”

        周玄只能牵强猜测字面意思，他听林安回道“有点犯恶心，头晕”后拉过他的手，用拇指在他手背上按摩一阵，林安顾不得其他，由他去了。

        周玄练功的手起了一层薄茧，温热的指尖摩挲在皮肤上十分舒服，林安手背某个穴位被揉得发涨，意外发现晕车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你还懂这些？”他转头看向后座，正对上周玄的目光，两双眸子在狭小有限的空间里相撞，噼里啪啦生出不少情愫，“我好多了，谢谢。”

        周玄听到夸奖雀跃不已，林安欲把手抽走，却被人不老实地拽住不放，周玄反而扫扰过他瓷白微红的掌心，一圈一圈地打转，直到林安狠狠瞪他一眼，他这才无声笑了一声，随即撒开了手。

        钟旭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这个周玄到底是何来历？怎么看都不像林安口中的许久未见坐坐就走。

        “周玄哥怎么有时间找我们林安呢？之前都没见过。”

        林安心里一慌，倒不是因为钟旭自动把他二人归到一起，而是对周玄的回答没底，他正踟蹰着怎么替他回答，却发现周玄没他想象中那么蠢。

        “表兄弟嘛，想找就找了，之前离得远，长大后联系的少，所以很少见面。”周玄看着副驾驶上某人明显缓和下来的背影，不由得嘴角轻扬，“听我们林安说你还在读书？好好学习，做个好人。”

        最后几句话他说的轻佻，完全把对方当成小孩子，后者纵然咬牙切齿，却只能默默忍受，他确实年纪尚轻，甚至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钟旭在心中默念：我谢谢您全家。

        他们三人来的早，下车时雨已经很小，不足以打湿衣裳。

        放眼望去，偌大的地方摆上了一堆游乐机械，什么海盗船，碰碰车，射击气球，投圈各色吃食琳琅满目，掺杂起来的味道意外的好闻。

        “小时候我家那边也有，每年就盼着这几天。”林安笑弯了眼，他涣散目光，站在较高地俯视喧嚣，“请你们吃棉花糖吧。”

        杂乱的集市上总算分出几条小路，两侧小摊三三两两的备货，纷纷为接下来的生意忙活。做棉花糖的小哥心灵手巧，将丝丝糖浆做成了各种花的形状，五颜六色，分外好看。

        “喏，给你的，粉色的小花。”

        周玄被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一大片粉色晃了眼，他眉头紧皱：“谁说我喜欢这个颜色，我要黑色的。”

        “别逼我提起你选的骚粉色衬衫和粉红保温杯，后者还是买的女士款。”林安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三人怕走丢而聚在一起，于是钟旭停下舔食棉花糖的动作，嘴唇一抿，明显在憋笑。

        周玄面露窘色，他双手抱胸：“你别冤枉人，我是平日黑色穿多了，偶尔填抹亮色罢了，谁说我喜欢的，不吃，拿走。”

        林安狠狠翻了个白眼，将棉花糖晾在他嘴边，威逼诱惑道：“你真不吃？这可是甜的，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林安忍着穿到过去扇自己几个耳光的冲动，十分隐忍地阅读了高中时写的小说，总算把周玄这个人的喜好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男主惨到孤身一人，狂到目中无人，但幸好，那时眼界尚窄，不至于写出个为祸世间的魔怪，最多是个阴晴不定的矛盾体罢了。

        钟旭这时接了个电话，走远了些。

        周玄贼心不改，他一歪头，薄唇碰上了林安耳尖，他声音压得极低，变调中带着丝丝蛊惑：“我吃了你的糖今晚给你暖被窝怎么样？”

        林安闻言一愣，旋即有力的食指猛地戳上周玄肋骨，后者冷不丁的挨了一下，不知是疼的还是应激反应，低吼一声后弯下了腰。

        林安悠悠道：“大夏天的暖什么床，你有病吗？”

        “好无情啊林安哥哥。”周玄借着弯腰脑袋在他怀里撞了一下，结果又迎来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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