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按捺不了的雀跃

很快到了寒假，周郁安的期末考试名次又进步了一名，李遇则前所未有上升了两个名次。

        因为期末考试进步了，李遇的学习热情更是提升了不少，脑子里也在琢磨，学习和成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看起来，考试是个很功利的行为，要以此给大家排序、分类，但似乎又不能把学习看作是一个功利的行为，毕竟学习是为自己学的。

        后来想明白了，考试也就是一个检测学习效果的指标而已，虽然说学习不能只简单用排名、分数去衡量，但起码是一个努力学习的凭证，就像爸爸努力赚钱，就可以给家里买家具、电器各种东西；她努力学习，就会得到一个还不错的、让自己面子上好看也让家人满意的成绩。

        和宋悠悠一起，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回家，满满是各科的复习资料，李遇还悄悄把送宋悠悠的新年礼物，一本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塞进了她的书包里，等着她回家发现。

        周郁安是住校生，也收拾了东西，坐公车回家。下了车，往家里的巷子走，一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郁安放假了？”“回来了，好好陪陪你爸！”“刚回来呀，快回家吃饭去。”周郁安一一有礼貌地点头回答：“嗯，嗯，回来了。”

        快到家门口，邻居奶奶看到他，笑说：“郁安，你奶奶知道你今天下午回来，早就做好了一桌好吃的等你了。”

        到了家，才开大门奶奶就迎了出来，见到孙子，立时眉开眼笑，周郁安连忙掺着她往屋里走，跟爸爸打了招呼，又见果然已经做好了饭等他，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和三碗装得满满的米饭。

        自从六年前妈妈因病去世，就剩父子俩和奶奶相依为命，周兴文一个人经营着一大片果园，林秀芳年纪大了就在家操持家务。

        一边往里走，林秀芳爱怜地说：“等你好一会儿，冬天天冷，这会儿菜大概凉了。”说着急忙要去热菜。周郁安洗完手，也端了菜送去厨房。

        饭菜再次上桌，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林秀芳细细地询问和嘱咐，住学校习不习惯、食堂里的饭菜好不好、成绩怎么样、学习负担重要照顾好身体……

        周兴文话不多，只偶尔应和一下，说起成绩的时候嘱咐他：“压力不要太大，爸对你很放心。”

        吃完了饭，周兴文去忙了，周郁安抢着把碗筷收了拿去厨房，捋起袖子洗碗，让林秀芳出去转转消食，跟邻居聊聊天。

        洗好碗，周郁安才把书包里的一堆资料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又拿出列好的夹在书里的假期学习计划贴在床头，方便后面照着规划安排。

        布置好以后坐在床沿发呆，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大家交换了电话号码，说好了假期可以打电话讨论问题，找出记录号码的笔记本，看了看记下的几个电话。

        手指在李遇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上轻轻摩挲几下，又合上本子，拿出一张新卷子做题，中间觉得光线暗便开了灯，再抬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李遇这会也点亮台灯，捧着一本《简爱》在读，一旁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笔记：

        简爱从心底里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罗切斯特：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

        罗彻斯特再次见到简爱时对她剖白：

        “我现在与你一起度过的时刻，让人心驰神迷。谁能料到几个月来我挨过了黑暗、凄凉、无望的生活？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盼，白天和黑夜不分。炉火熄了便感到冷；忘记吃饭便觉得饿。随后是无穷无尽的哀伤，有时就痴心妄想，希望再见见我的简。不错，我渴望再得到她，远胜过渴望恢复失去的视力。简跟我呆着，还说爱我，这怎么可能呢？她会不会忽然地来，忽然地走呢？我担心明天再也看不到她了。”

        拥有了亲人和财富的简爱，再次回到那个庄园，一切浪漫美好都不再，等待着她的只有烧焦的风景和一个残疾的男人。

        李遇心想：从外在来看，圣·约翰自然是个合适的对象，可简爱还是在变得更优秀，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又回过头，选择了那个最初的爱人，他残疾、一无所有，可是他足够爱她，最重要的是，她也仍然爱他。所以，那些外在的条件和限制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现实毕竟不是小说，最初动心的那个人，能走到最后的几率有多大？在半途中因为种种原因走散的爱人，数年后还能不能幸运地再找回？在时间和经历的打磨之后，生而为人在各种世俗眼光和教条束缚下，是否还有勇气找回那个最初的爱人呢？

        不知道呀，谁说得清楚呢？这实在是一件鲜少发生的事情。

        少女的心大受震动，李遇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写下：

        也许，如果两个人注定在一起，最终，无论发生什么，他们总会找到重温旧梦的路。

        简爱终于获得了她想要的平等的爱情，这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大年三十，李遇收到了宋悠悠人肉快递送到楼下的音乐贺卡，包装精致，用红色缎带打了个蝴蝶结。没说几句话，宋悠悠就急着要回去，说家里让她快点回去包饺子。

        李遇也不勉强，回家就见赵春华也调好了饺子馅，素的是韭菜鸡蛋，肉的是猪肉莲菜。

        她打开贺卡看内容，文笔好的人就是不一样，写了一大堆矫情话，看得李遇直乐。看到最后一句：有友如你，何其幸哉！白首不相离！后面还画了一颗红红的爱心，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刚把贺卡装好，赵春华就喊两个女儿出来洗了手包饺子，李遥包出来的大概能有80分，李遇只能算刚及格，样子勉强能看，见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就去找了个一元硬币，细细地洗干净了，让姐姐包进饺子里。

        晚上，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同学拜年，才见过宋悠悠，没必要再打个电话客套……又想要不要给周郁安打，拿起听筒想要拨电话，又觉得唐突，刚放下，电话铃就响起来，是张晓柏的拜年电话先打过来了，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索性坐下来给郝运和林唯、张枫都拨了一通，打给林唯的时候她正在跟郝运讲电话，挂了以后才回拨给她。

        最后一个轮到周郁安，周兴文接的电话，听她问好又说是周郁安的同学，赶忙喊儿子出来接电话。

        周郁安拿起听筒，就听到女孩清甜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递过来：“周郁安，新年快乐”，语气一如既往轻快，他还没开口回应，她又问，“你那边是烟花的声音吗？我听到了哎……”他抬头往窗外看，烟火绚烂，照得暗夜如白昼，像他此刻的心情。

        听到听筒里李遇叫他：“周郁安”，他轻轻回复一声：“嗯”。有短暂的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周郁安开口：“李遇，祝你新年快乐。”他很少叫她的名字，此刻听到他语调温柔说出来，李遇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她于是也轻声回应：“嗯”，又跟他说：“年后见”，待周郁安也回她“好，年后见”，便挂了电话。

        以往的年三十，周郁安只有爸爸和奶奶陪着，一家人在一起过年，他心里有一种平静的欢愉——这一年里，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认真地做好了自己需要承担的事情，一起努力地活着，为了谋生、为了养家、为了长大成才，奔波着，忙碌着。

        此刻，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大家享受着过年的短暂休憩。对他而言，好像在驿站里歇脚，让忙碌的急速运转的日常停下来，休养生息，以便来年以更好的状态去面对新的一年；更像是一场庆祝，庆祝这一年大家都这么努力，都得到了满满的收获。

        而今年的除夕夜，又分外不同，因为那个女孩主动打来电话；因为她对他说，周郁安，新年快乐；因为她和他一起以不同形式感受到了来自新年的烟花……他的心情，不止欢愉，更有一种按捺不了的雀跃，这样的感觉，令他陌生又沉迷。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姐姐李遥不愿出门，还被归类为小孩儿的李遇只好跟着爸妈到亲戚家里拜年，大人坐在一起免不了谈孩子，好几个亲戚热情地夸李宏毅赵春华有福气，女儿聪明乖巧，学习成绩又好，又转头郑重跟自己的小孩说：“要向姐姐学习，知不知道。”

        有几个亲戚说到高兴处，当场让她给孩子传授学习之道，搞得李遇手足无措，又见人家诚意十足地提问了，只好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说了一些套话，诸如：

        学习没有捷径，但有方法；课前要做好预习，明确疑点；课堂上要带着问题听讲；课后做题的时候，要学会总结，做到“做几道题，会一类题”；做错题要查明错因，积累错题集，确保以后同类题不再做错，日积月累，慢慢就能取得进步……

        几个大人听得频频点头，一边问身边自家的小孩记住了没有，李宏毅和赵春华脸上也难得露出自豪的神色。

        整个过年期间，李遇对走亲戚能躲就躲，但家里也不时有人来拜年，多是李宏毅和赵春华的朋友，李遇不耐烦应酬，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做做题、发发呆，有时也小心翼翼看会儿课外书，每回看完都小心收好，乖女儿、好学生的样子装个十足。

        元宵过完，学校正式开学，继续听课、写作业、做卷子和考试交织的生活。

        周郁安给大家分发水果，是周兴文为了过年特意从水果保鲜库里取出来的，一个个又大又水灵，让他拿给同学分享，他从家里带了不少过来。

        李遇捧着分给自己的水果问他：“这么多，你怎么带过来的？”周郁安只是笑笑，回她，“坐公车，不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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