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短暂的失序

书山题海的生活继续着，高二下学期的时光过得飞快，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奋斗着，大多数时间踌躇满志、奋笔疾书，偶尔也觉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然后继续埋头学习！

        繁忙的日常中，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插曲。

        多年后回忆起来，这些片刻，在大片大片两点一线、学习考试密集交织的厚重暗色回忆外，是一小块一小块让人感觉轻盈令人雀跃的亮色，每个人都能极其短暂地跳出当时的身份和责任，撒一会儿野。

        这一天的高中晚自习正紧张地进行着，二十班的教室里，大家看书、做题，一如既往忙忙碌碌。忽然，日光灯闪了一下，随即就灭了。

        随着灯光暗掉，即便是一群平常表现得比同龄人沉稳淡定的好学生，也瞬间被点亮了。“哇呜！”有人率先尖叫起来，有男生吹起了口哨，有人拍桌子有人鼓掌，一瞬间，教室里成了欢乐的海洋。

        小机灵鬼郝运大声提议：“先别high，等等会不会突然灯又亮了。”一群人立刻按捺住欢腾不已的心情，紧张地等待着，李遇和宋悠悠也不例外。

        宋悠悠小脸绷着，不时和周围人闲聊几句，寻求安全感，刚拽着林唯问：“你觉得还会来电吗？我觉得肯定不会。”

        又戳一下李遇，“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来电的，对不对，阿遇？”

        林唯失笑，“对，就算要修好也得好半天的。”

        李遇也捧场：“对对，放心，放心。”

        很快，有人再次狂欢起来，荒腔走板的歌声让整个教室再次沸腾起来，重新装满了不同话题或嘹亮高亢或兴奋激昂的声音。

        有男生故意拽女同学的头发、压着声音讲鬼故事，有女生一起讨论最近的时尚杂志流行趋势和最新出炉的偶像，也有人开始八卦学校里那些总能成为焦点的老师和同学，哪个女老师长得跟仙女似的，要是能每天上她的课就好了，哪个男生篮球打得超好，好多女生喜欢他……

        总之，一切与学习无关。没人讨论下一步的学习计划，明天的课程预习好没，怎样才能增加进名校的几率。

        渐渐地，楼道里开始有声响，窗外看了百十遍的夜色也变得充满诱惑，终于有人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溜出教室，赶赴夜晚的盛宴。

        把mp3和电子辞典点亮，微弱的光线照映下，以张浩然为首的第一批勇士上阵，四座为之欢送，刚出门，这厮突然急急掉头转回教室，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李遇和宋悠悠等人，吓得赶紧在座位上坐好，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张浩然哈哈大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第一批出去的另外几个人早就跑得没影子了。

        这下，再没有人相信老林会从天而降了，于是，没人还能坐得住，李遇和宋悠悠拉着林唯，跟着大部队一起，大摇大摆出了教室，郝运和张枫也激动地站起来，喊张晓柏和周郁安一起出去，众人借着月光亦步亦趋下了楼。

        远处操场上有明明暗暗的灯光，一群人狂奔着跑去撒欢了。

        操场上三三两两围成一堆，有跑来跑去玩闹的，有站在一起闲聊的，也有角落里悄悄躲起来谈恋爱的。

        李遇和宋悠悠、林唯三个人边走边闲谈，话不多的林唯只偶尔应和，听着宋悠悠和李遇聊着她们的少女心事。

        “悠悠，你跟那个武桐怎么样了？”李遇先开口问。

        “别提了，这个人又臭又硬，气死我了。”

        “上次，我在路上遇到他，远远就喊他了，看他转过来我就摆出了个射箭的动作对着他，我明明感觉他好像笑了一下啊。”

        “哈哈哈哈哈……你真会玩，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过去了，特意摆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声音也压得超级温柔的……”

        “我想了下你那个样子，我都要心动了。”林唯插话。

        “哈哈哈，是不是！”三个女孩笑成一团。

        “我娇声娇气问他啊，‘我刚刚对着你的心脏射了一支丘比特之箭，现在我跑来看看射中了没？’”

        “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什么？”李遇和林唯异口同声。

        “他居然一板一眼对着我说：‘哦，是吗？没感觉呀，大概我自带护心甲，刀枪不入。’”

        宋悠悠学得惟妙惟肖，李遇笑得花枝乱颤，坐在地上直呼肚子痛：“哈哈哈哈哈……阿遇，你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你以后要多多跟我们更新下动态，让我们这些没恋爱可谈的，也分享一点你的快乐……”林唯也笑到拍着胸口顺气，还不忘再挖苦下自家同桌。

        一向战无不胜的宋悠悠被笑得面上挂不住，打算拉李遇一起下水：“哼，谁说你俩没恋爱可谈的，阿遇，你老实交代，你跟周郁安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李遇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捂她的嘴，拉扯笑闹着。宋悠悠忙解释：“没关系啦，唯唯可是有一双善于发现蛛丝马迹的眼睛，你真觉得她不知道你们俩的小动作。”

        李遇这才和她罢手言和，眉毛微微蹙着，略带愁容地叹了口气，宋悠悠和林唯都关切地问：“怎么了？”

        李遇拉着两个好朋友，往人更少的地方走去，“说来话长。我本来是只打算跟他玩玩暧昧，但相处了这么久我觉得他人太好了，感觉我有点做不出来始乱终弃的事。”

        “哈哈哈哈哈……说得你自己跟渣男似的！”李遇认真剖白呢，宋悠悠先听乐了。

        李遇白她一眼，正色道：“但让我跟他谈恋爱，我也做不到，他肯定也不会答应。总之，现在，以后，可能就这样了吧。就停滞了，还谈什么发展？”刚刚还笑得打跌的女孩此刻脸上有着薄薄的愁容。

        宋悠悠凝眉思索着，问她，“那你现在是喜欢上他了吗？”

        李遇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道：“应该是有一点吧。”

        林唯看李遇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帮她出主意：“感觉周郁安人是真的不错，如果你确认他可以，可以考虑上了大学再谈啊。”

        “你问过他打算考什么大学没？”

        “没有呢，感觉会很唐突。”

        “这有什么，同学间互相打听很正常，你呀，就是心里有鬼。”宋悠悠笑看着李遇。

        “是吗？也许吧。”

        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捋不清，李遇只觉得，事情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再说，事情也不由她一个人来掌控。

        那时的李遇，只以为更多是自己的问题，进退维谷，踌躇不前，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有时候自己也烦自己：你到底想要怎样？

        后来，她才明白：这是每一个对爱情持着审慎态度的女孩，都会有的心情和状态，只是她更严重一点而已。

        “他是不是那个对的人？”“要不要和他开始一段恋爱？”“如果和他在一起，会幸福吗？”很多很多的问题，常常在她的心里盘旋，心底始终有一个如蚁般微小，却完全无法忽视的声音在提醒着她，让她迟疑，让她踌躇，让她纠结。

        然而，这些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世界上有谁能知道将来呢？

        原来，她并不是那个自以为可以随随便便暧昧一下，然后潇洒地抽身的人，她认真得要命，因而更加怕得要命。

        不想别人也被困在自己的网里，李遇甩甩头发，满不在乎地提议：“聊点别的吧，这些以后再说吧。”

        而此刻，浑然不知自己如一颗掉落湖心的石子搅乱了少女心绪的周郁安，在和几个同学闲聊了一会后，又找了个僻静处，拿出电子辞典背英语句型，和张晓柏互相抽查背诵结果。郝运和张枫在一旁疯跑，扰得角落里谈恋爱的野鸳鸯们惊慌失措。

        听到女孩的惊叫和男孩的低低的安慰声，郝运和张枫两个大傻子哈哈大笑。

        周郁安听得面红耳热，脑子里忽然晃出一张女孩的脸，李遇歪着头在对他笑，惊得他连连摆手，似要挥退眼前根本不存在的倩影，继而又为自己如此荒唐的念头羞愧不已。

        好在，夜色多少遮掩了少年脸上流露出的阵阵尴尬。

        “来电了！”一声大喊，不知是欣喜还是失望，操场上乱作一团。

        光明重返校园，学生重返教室，老林也来光顾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又匆匆走了。

        身为班主任，他希望能给学生留出一点点的弹性，毕竟这是一条道阻且长的路，片刻的放松不过分，虽然在他来教室时，听到隔壁二十一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琅琅背书声，而自己班已经人去屋空，心里有过一瞬间的不愉快；同时，他也希望，在短暂的撒欢后，他们都能很快地，继续投入茫茫的学习大业中：这才是二十班的学生。

        不负他的期望，很快，教室又开始预习的预习，演算的演算，只剩下蚕吃桑叶般的翻书声和雨打芭蕉般的写字声……

        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平静。那一段的失序、偏离轨道，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在不断延长的时空链条里，这一段，只是一次意外的停顿，很快就会被既定的、不可抗拒的巨大日常切断。

        那些泛起的涟漪，也很快被冲散，成为偶尔才浮出心湖的绮色气泡，纯洁到透明，美丽却脆弱。

        在阳光越来越炽热，蝉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高二生涯结束了。

        而等待着高三二十班每个人的，都是愈加沉重的学习负担和成绩压力——背水一战的时刻，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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