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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 情之所困


              终于得到了绾绾的同意,黛瑾自然是欣喜非常。

  也许眼下真的是没有什么比能把景承推上皇位更重要的了,因此,她脑中也早已选择性的忽略了其他所有别的因素,虽然绾绾的点头,是那么的不情愿,那么的于心不忍,可是在现在的黛瑾心中,只要能除掉景舜这个最大的威胁,那就一切都不重要了。

  所有的细节都商议完毕之后,黛瑾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那小半瓶珍贵而危险的药粉。

  “就是它么?”绾绾看着这个瓶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没有它,黛瑾和代璋就不会起杀人的心思。毕竟杀人是一件代价很高的事情,而这小瓶子的存在,就给了他们足够可以铤而走险的理由。

  能够杀人于无形,就连死后也什么都看不出来?绾绾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若真是有这样的东西,那拿在手里,还真是有些不寒而栗呢。

  “嗯。”黛瑾点了点头,正要交到绾绾的手里,又停住了,“绾绾姐姐,这东西最妙之处,就在于不仅可以悄无声息的要了人的性命,并且连最好的仵作也查不出来身上到底有些什么痕迹,而且甚至可以做到控制让对方什么时候毙命。千万记得,只要下一丁点儿,大概就是一个指甲盖的大小,这样的话,三皇子就会回宫之后才毒发身亡……”

  黛瑾自顾自的说着这最关键的点,抬头却发现绾绾似乎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所说的话上。

  “绾绾姐姐?绾绾姐姐。可听明白了?不然,若是让三皇子在凤鸣阁中出了事儿,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只怕整个凤鸣阁,也逃不出谢贵妃的手心去了。”

  绾绾听到黛瑾叫自己的名字,这才回过神儿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让绾绾出神的,不是别的,而是黛瑾那句  “连最好的仵作也查不出来身上到底有些什么痕迹”。

  这话,似乎在什么别的地方听到过似的。

  啊,对了,不是别的地方,恰恰就是几年前,顺王爷莫名其妙薨了的时候,听凤鸣阁中的客人们议论的!

  绾绾记得清楚,当初为了顺王爷的事情,自己还着实悬了一回心。

  虽然知道景承一向跟父亲就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倒是不担心他会悲恸过度,不过因为听说不知为何,景承竟被人带上了弑父的罪名,差一点儿就出了大事儿。

  当时绾绾身在凤鸣,心在王府,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关心此事,因此常常留心听身边的人们议论纷纷。

  她记得清楚,那时候,有好几个京城之中消息灵通的富家子弟都神秘兮兮的说过,顺王爷死的蹊跷,身上既没有伤口,也不像是得病,只可惜好几个仵作验来验去,也没能验出什么毒性来。

  因此,虽然谢贵妃一口咬定有人下毒,可是这件事到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了。

  当时,绾绾只是为景承感到庆幸,就没再多想别的。

  现在她细细琢磨,越想越觉得恐怖至极。

  怨不得黛瑾对这毒药的功效一点儿都不担心,怨不得这瓶中只有小半瓶,怨不得他们兄妹二人提出伤害人命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犹豫,怨不得,怨不得……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啊!

  绾绾更加不愿多想的是,站在一旁的景承,也不像是第一次听说这毒药的样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父亲,顺王爷死亡的真相,他一定是这世上少有的知情者之一。

  知道景承可以为了黛瑾牺牲很多很多,付出很多很多,可是,连自己父亲的性命都可以不顾?连杀父之仇都可以抛在一边,反而继续为她掩护?

  在这一刻,绾绾真切的明白,也许,黛瑾就是景承命中的天魔星,就好像自己,可以为了景承放弃所有原则和底线一样吧。

  这就是命。

  那,景舜对自己这样强烈的痴迷,也是他的命?

  绾绾苦笑着摇摇头,人啊,为何要动情呢?动了情,就被命栓的死死的了。

  景舜被困在后宫之中,日子过得并不比宫外的这些人好到哪里去。

  为情所困却求而不得的人们,也许日日夜夜都是一样的辗转反侧吧。

  景舜自己都感到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只是一个女子而已,既不是名门闺秀,也不是贤良淑德,甚至都不是妙龄,却能让自己如此的魂牵梦绕。

  绾绾身上,没有一丁点儿自己作为一个皇子所应当喜爱和欣赏的特质,可是她却好像有一种魔力似的,能让自己过往所潜移默化接受的坚信的所有观念,一夜之间都形同虚设。

  母亲不让出宫,景舜自然是心情烦躁不已,以至于连去紫宸殿请安都老大的不情愿。

  谢敏大概猜出来,景舜是留恋宫闱之外的那份热闹和喧哗,当然不能轻易再放他出去,不过也实在心疼儿子天天萎靡不振的样子,因此时不时就摆酒、点戏,甚至选送品貌上佳的宫女送去景舜的宫里,只希望可以让他开心起来,忘掉那一夜发生的过往。

  可是景舜哪里忘得掉呢,母妃送过来的女子越多,越美貌,他越是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痴恋绾绾。这些个女子,一个个在自己面前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算是模样长得再标致,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儿绾绾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放任自如的大气。

  只可惜,不知为何,自己送去凤鸣阁的那么多封信,竟然一点儿回信儿都听不到。

  景舜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晚闹大的事情,牵连了绾绾,或者是吓坏了绾绾,因此,她不愿再跟自己有任何联系。

  若真是这样,景舜一想到也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绾绾了,就想蒙起头来放声大哭一场。

  而沉寂了多日之后,绾绾简单的一封书信,悄悄的飘进宫中,则是仿佛给景舜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

  原来,她并没有忘了我!

  景舜捧着信纸,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也很难读出信的那端,绾绾是以一个怎样的表情和神态,写下的这些文字。

  寥寥几笔,绾绾只是再三感谢了景舜的深情,然后劝慰他,只要安分守己一些日子,早晚会找到机会出宫再见的。

  也许,绾绾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就并不希望景舜真的会找机会出宫再次来到凤鸣阁。

  只要他来找自己,那一定无法忘记景承和黛瑾的嘱托,可是若是他永远不来,也许,他就不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可是在景舜眼里,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足够挑起他的心弦,他读出了绾绾对他也有思念之情,那更是要想方设法再出宫见上一面了!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

  就在黛瑾和代璋都有些等不及了的时候,景舜又一次出现在了绾绾的眼前。

  这一次,他费劲了心思,特地找了个小太监,换了装,偷偷潜出宫来,之后又乔装打扮为普通民众的样子,才人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凤鸣阁。

  绾绾都几乎忘了景舜的样子,直到他一脸期待和兴奋的说出,“绾绾姑娘,是我,景舜啊。”  她才心中一动,终于还是到了今天了。

  “公子一路过来,风尘辛苦了吧。”绾绾把他让到一个角落里坐下,强装微笑的说道。

  “为了能见姑娘一面,再辛苦都不算些什么。”景舜好像一个小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似的,满脸的欣喜之情,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

  绾绾再也不忍看下去了,既然要做,那就立刻做了吧,再这样看着景舜充满稚气的笑,只怕是自己要更加难上加难了。

  “公子,想喝些什么?有上好的老君眉……”

  “吃茶做什么!”景舜一脸不屑的样子,他最怕被绾绾当成小孩子看待了,“给本公子来一壶好酒,要烫的热热的,你我二人吃上它三杯再说!”

  “好。”绾绾点了点头,虽然这毒药无色无味,不过也许就着酒,会更加减少些痛苦吧。

  过不了一会儿,绾绾手持酒壶走了出来,背对着景舜,从怀中摸出了那个黛瑾交给她的小药瓶子。

  就是现在了么?就是现在了么!?

  撒下去这点儿不起眼的粉末,这壶酒,就会变成改变许许多多人命运的夺命酒。

  而绾绾自己,也会瞬间成为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犯。

  她手不禁开始有些颤抖,眼前一会儿闪现的是景舜的笑脸,一会儿是景舜的书信,一会儿是黛瑾的恳求,然而最后,还是景承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场景。

  罢了,想那许多做什么,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绾绾对自己说道,如果说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话,就是我卢绾绾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法子跟自己的心对着干,心要我听从他所有无理的安排,那就听从吧。

  她紧闭双眼,将药瓶中的药粉全部撒进了酒壶。

  没错,绾绾忘记了黛瑾最重要的嘱托。

  当时黛瑾千叮咛万嘱咐的时候,她正在尝试搞清楚当年顺王爷的死因,因此对于黛瑾说的“只能下一丁点儿,大概就是一个指甲盖的大小”,本就是似记得似不记得。

  绾绾以为,这药粉,本身就带有能推迟让人死亡时间的神奇功效,却忘记了,当时按照顺王爷服下的药量,登时就没了呼吸。

  她给景舜斟了满满一杯酒,看着景舜一股脑儿的就倒进了肚中。

  “再来,再来一杯啊。”

  又倒了第二杯。

  “哎,不够不够,再来一杯。”

  于是,又倒了第三杯。

  景舜把第三杯酒送到唇边的时候,绾绾还在琢磨着该要怎么样与他度过今晚上剩下的时光。

  毕竟黛瑾说了,这药效要等到他回宫后几日之内才会发作,那么剩下的时间里,自己还要假意与他寻欢作乐不成?

  只是眼里看着他,心里只会想着他没有几日好活了,又如何能假装的出来呢?

  正想着,绾绾就看到景舜这第三杯酒,只喝了一半,便“当啷”一声,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他是喝醉了!?不,不是,他已然没有了鼻息!

  绾绾心中惊呼,不是说好了不会立刻发作么,这,可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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