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篇16 再也不见（完）

邰季东从昏迷中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一张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

    宁念坐在面前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冷漠不带感情。

    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浮上记忆，邰季东眼中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下意识做出上身前倾的动作，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邰季东缓缓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他呼吸变得粗重，猛地看向宁念。

    邰季东喉咙像被尖锐的石头给堵住，说话泛着浓浓的血气，“你一直都在骗我？”

    宁念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之前你做的一切都在演戏？”邰季东艰难地从牙关里挤出字，“是吗？”

    宁念淡淡地承认，“是。”

    邰季东笑了起来，眼眶不可抑止地红了，“宁念，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

    宁念难得没讥讽他，“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能为了报仇做到这个地步。”

    邰季东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是强烈的心悸，没人知道他听见医生电话里说的那番话时心脏痛到了什么程度，就像被人活生生用刀子剖出了心脏，血肉模糊。

    他做了那么多，原来两人一直都在原点，从来没变过。

    邰季东弯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宁念，这段时间，你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点？”

    宁念的眼神冷漠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说呢？”

    邰季东嘴唇微微颤抖，“应该有的，对吧？”

    宁念冷漠无情地说：“邰季东，别自欺欺人了，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简哥一个人。”

    邰季东双眼发红，布满密密匝匝的血丝，良久，他发出嘶哑的声音，“我跟你说过，只要你想，可以随时往我胸口捅刀子，你不用这么费尽心思。”

    宁念摇了摇头，轻声说：“那样太便宜你了，邰季东。”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让你慢慢地痛苦死掉，就像你当初折磨简哥一样。”

    “你做到了。”邰季东嘴角扯出一抹酸涩的笑容：“现在你满意了？”

    宁念看着他，“这算什么，简哥因为你少活了几十年。”

    邰季东声音沙哑，“你还是怪我，把姚博简的死怪在我身上。”

    “本来就是你的错！”宁念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有几分扭曲，“如果不是你，简哥又怎么会被车撞死！”

    邰季东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宁念脸色一变，脸上迅速褪去了血色，他踉跄着扶住了手边的椅子，弯着腰艰难地大喘气。

    邰季东看着宁念，那瞬间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心脏猛地一震。

    “小宁........”

    宁念艰难地抬起头，瞳孔仿佛失焦了，嘴唇变得毫无血色，脸色比纸还要白，就像生了什么重病的人一样。

    邰季东心脏像承受了重重一击，“你.......”

    宁念用力缓了口气，平静地说：“如果不这样做，你怎么会放心吃下我做的东西。”

    他比谁都知道邰季东的疑心病有多重，如果不是邰季东亲眼看着宁念吃下自己做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放心吃下去。

    更何况能要邰季东的命，拿他的命来换，很划算。

    反正他早就不想活了。

    宁念蹲到行李箱前，从里面抱出一个盒子。

    邰季东对这东西毫不陌生，是姚博简的骨灰盒。

    宁念居然一直随身带着这个东西，而他一点都不知情。

    邰季东抬起头，声音沙哑，“小宁.......”

    宁念抱着骨灰盒站了起来，“我该和简哥走了。”

    邰季东眼里布满血丝，透着几分失控的狠意，“小宁，你要去哪？”

    宁念低头抚摸着姚博简的骨灰盒，温柔的表情就像姚博简刚去世那几天的状态，“我不能跟你在一起，至少这个时候，我不能。”

    “小宁，跟我回去，我会让医生治好你。”邰季东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哀求还是威胁：“到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宁念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抱着骨灰盒朝门口走去。

    “宁念，你给我站住！”邰季东不受控制地嘶吼，他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恐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偷偷从他的手中流走，再也抓不回来。

    随着那扇门关上，邰季东疯狂失控的声音隔绝在里面。

    宁念去了当地的梨台山。

    当初宁念跟姚博简说好，等两人赚够钱以后，就要来这里看日落。

    “简哥，我带你来这里了。”

    宁念找了个风景最好的空地坐下，一抬头就能把整个城市收入眼底。

    “对不起啊，过了这么久才带你过来。”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终于结束了.......”

    “不过你肯定不舍得怪我的，对不对？”

    宁念在骨灰盒上轻轻蹭了蹭，就像以前他跟姚博简撒娇一样，每次他这样做，姚博简再多的气也不舍得对他撒出来了。

    宁念想着想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用力拿袖子擦了擦，把怀里的骨灰盒抱得更紧。

    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宁念对着骨灰盒自言自语，仿佛姚博简还活着时一样。

    再抬起头，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宁念久违地露出孩子气的笑容，“简哥，你看，太阳要落山了。”

    他把骨灰盒捧了起来，跟着姚博简一起看落日夕阳，火红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夕阳慢慢地，慢慢地向山脚滚了下去，最后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也带去了宁念眼里最后一抹光亮。

    宁念低下头，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骨灰盒说：“简哥，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你等我很久了吧，别怕，我现在马上就去陪你.......”

    “你记得在下面等我，不然我怕我会迷路，到时候找不到你怎么办......”

    恍恍惚惚中，宁念仿佛听见姚博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宁念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抱紧怀里的骨灰盒，慢慢地，慢慢地合上眼睛，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微笑。

    邰季东在当天夜里获救了。

    他被紧急送到当地的医院，然而医生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他体内的慢性毒药已经渗入肝脏，现在在医学上暂时没有药可以治疗。

    言下之意就是，邰季东只能慢慢等死。

    邰季东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任何反应，他闭着眼睛，眼下是浓烈的乌青，“找到宁念了没有？”

    医生迟疑地说：“还没。”

    邰季东声音嘶哑，“继续去找，活要见人.......”

    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他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去吧，把我手下的人全都派出去。”

    “是，警察已经在帮忙寻找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医生出去以后，邰季东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眸盯着天花板，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邰季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一股强烈的心悸如铁锤般砸向心脏，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不空控制的加速跳动。

    就在这时，医生神色匆匆跑进了病房，“邰总！”

    邰季东看着医生的脸，那颗心立即像被紧抓住，“是不是有宁念的消息了？”

    医生点了点头，他看邰季东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怜悯，不忍地说：“宁先生他，他死了.......”

    警察找到宁念时，他抱着姚博简的骨灰盒死在了梨台山的山顶，发现他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了，他嘴角挂着笑容，仿佛死的很安详。

    邰季东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世界仿佛褪去了颜色，他身形晃了晃，就在即将跌下病床那一刻，被冲过来的医生及时扶住。

    “邰总，您没事吧？”

    见邰季东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医生安慰道：“邰总，节哀顺变。”

    邰季东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双眼猩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宁念怎么可能会死！”

    “是真的。”医生硬着头皮说：“宁先生的尸体已经放在殡仪馆了......”

    邰季东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一把推开医生，跌跌撞撞冲出了病房。

    殡仪馆里，宁念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冷藏柜里，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有脸色过于苍白。

    邰季东踉踉跄跄走了过去，跪倒在冷藏柜前，“小宁，我来接你回家了。”

    宁念闭着眼睛，对邰季东的话毫无反应。

    “别玩了，快起来。”邰季东眼圈不受控制发红，“小宁，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无论邰季东说什么，宁念始终安静地躺在那里。

    “你还没亲眼看着我死，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邰季东突然发狠地抓住宁念的手腕，“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他失控的嗓音回荡在安静的殡仪馆里，邰季东抓紧宁念冰凉的右手，缓缓地、缓缓地跪在地上，把脸埋进了他的掌心。

    宁念最后还是火化了。

    病房里，邰季东抱着宁念的骨灰，忽然体会到当初宁念抱着姚博简的骨灰时是什么心情，原来是这样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邰总，该吃药了。”医生在旁边小心翼翼提醒。

    邰季东毫无反应，轻轻摩挲着骨灰盒上的花纹，仿佛透过这个冰凉的盒子抚摸着宁念。

    医生没办法，只好带着护士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邰季东每天抱着宁念的骨灰走神，状态就像姚博简刚走那几天一样，活得就像行尸走肉。

    他的情况越来越恶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丝毫见不到往日的精气神。

    这天夜里，邰季东恍恍惚惚听见脚步声，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影靠近，发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邰季东，跟我下去向简哥道歉吧。”

    邰季东意外地没恼怒，他虚弱地抬起手，抚摸上宁念的脸，宠溺地说了声好。

    于此同时，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变成了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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