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夕阳斜照，少年飞扬的发丝被映成浅金色，整个人清爽又热烈，像是一株向上的小白杨，不蔓不枝、亭亭净植，又仿佛夏日烈阳下散发出巨大香气的橙子，引人垂涎。

        谈清月仿佛被阳光灼到一般，眼神闪了闪，看着被递到眼前的一碟小饼干，她神色似淡漠又似厌恶，只轻声道：“不吃，拿走。”

        男孩却仿佛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拒绝，自顾自拉过她的手，将碟子放进她掌心：“姐姐，你是新搬来的吧，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卫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哦！”

        谈清月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自来熟，只觉鸡皮疙瘩从被拉住的那只手一直传遍全身，她刚想挣脱，烤饼干浓郁的焦香就窜入鼻中，让她晃了晃神，再想动作之时他已经撤开了手。

        谈清月被他这一出弄得不上不下，只僵硬端着饼干道：“小孩，你妈没教过你未经他人允许不能随便触碰别人吗？”

        她冷淡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以、后、不、要、再、来、敲、门。”说完，便利落甩上房门。

        屋内，谈清月冷着脸同一碟兔子饼干大眼瞪小眼，回忆起开门那一瞬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剧烈到让她都心惊——

        震惊、向往、嫉妒、不甘、浓烈的喜爱与浓烈的憎恶交织，让人一时难以厘清。

        那个叫卫致的少年就像是一个引子，引出了谈清月内心最真实、最拧巴的自己，那个愤世嫉俗、桀骜不逊，嘲讽一切美好却又向往一切美好的自己。

        那种涉世未深、仿佛一张白纸的面孔不就是她在孤儿院时最讨厌看到又最想成为的人吗？每当有父母带着这样的小孩到孤儿院献爱心的时候，谈清月都躲在阴暗处嫉妒地想——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凭什么他们有这样疼爱他们的父母？凭什么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拥有世间的一切美好呢？

        真想将这一切破坏掉啊！真想看到他们绝望的样子啊！真想……让他们哭啊！

        分东西时，孤儿院所有孩子都谄媚讨好地笑着，只有她，费力压下心中的向往，以一种孤绝冷傲的姿态站在墙角，眼神发狠，内心扭曲，与众人格格不入。

        此刻，被关在门外的卫致没有丝毫怒气，甚至还对门前的可视通话挥挥手，做了个再见的姿势，然后才转身离开。

        路上，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无论谁看到此刻的卫致都不可能联想到“傻白甜”这三个字，他依旧在笑，但眼神却清而冷，使得那笑如山涧的风一般，飘忽空灵，转瞬即逝。

        他一路沉默走到自己别墅前，开门进去的那一刻，才自语般道：“竟然还是这样的性格，真可爱！”

        萦绕在鼻端的焦香让谈清月回了神，她低头捻起一块，兔子饼干做得有模有样，长耳朵小嘴巴，怀里还报了个胡萝卜。这样的闲情逸致，也只有那些有闲有钱的人才能拥有了。

        谈清月轻笑：“可爱，真可爱啊！”，说完便“咔擦！”一声咬下兔子的脑袋，面无表情咀嚼起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当手在碟子上摸了个空的时候谈清月确实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咂咂嘴，幽幽叹了口气后往厨房走去。

        谈清月自小的生活经历让她没有修炼厨艺的机会，因此她做出来的菜仅仅是能入口而已，实在称不上好吃。

        当她在厨房忙碌之时，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霸道的香味，谈清月闭上眼睛闻了一会儿，辨别出那是辣椒与牛油混合所激发出的刺激性香气，香中带辣，有点呛人，她嫌弃地撇撇嘴，却管不住源源不断分泌津液的口舌。

        就在这诱人的香气里，她冷着脸吃完了一顿色香味俱不全的晚饭。

        第二天一早，谈清月便背着包出门了，最后二十四小时，她还需要一辆卡车和一些有杀伤力的武器。她来到小区外的共享电动车停放点，扫了一辆准备骑上走人的时候。

        “姐姐！”充满活力与少年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回头，又是昨天那个少年。

        卫致穿着明黄的t恤，笑着跑过来的时候蓬松的头发在空气中一跳一跳，少年人迸发的生机与活力仿佛让空气都变得轻盈。

        跑到跟前，他把住谈清月的电动车扶手问：“姐姐，昨天的饼干好吃吗？我亲手做得哟！”

        谈清月不想花时间和小孩聊没营养的话题，淡淡吐出“不错”就想转动龙头离开，谁知卫致看似将手轻搭在把手上，却让谈清月一时没有转得动。

        “姐姐，你也要去市区里吗？我们可以一起呀！”卫致上前一步，俯身将头凑到谈清月眼前，眼神清澈透亮，像一只想要和主人贴贴蹭蹭的大狗。

        少年凑得如此之近，蓬松的头发搔得她额头痒痒的，温热的吐息轻轻打在耳畔，熏得她敏感的耳垂微微泛红。

        谈清月不自觉眉头轻蹙，往后仰了仰头，冷下脸道：“小孩，再次警告你，离我远点！”

        说完，她将车往后一退，转了个方向后发车离开，只留下卫致孤零零站在原地。

        “姐姐可真凶啊！”小小声的感叹逸散在空气里。

        骑着电动车到市区的时候，谈清月发现了街上的人似乎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

        在她旁边等红灯的摩托车大哥听到她的自语，热情开口道：“妹子，你还不知道啊，物资储备处正在清空库存呢，好多东西都在打折！”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摩托车后捆着的一大袋东西：“你看，我把这些拉回家之后还要来买呢，你快去超市吧，促销只剩今天一天，错过可就没有了。”

        红灯变绿，摩托车主对她点点头便驱车离开，只留下谈清月若有所思地看着街边的人潮。

        清库存？打折？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借口。

        谈清月收回思绪，正准备启动车子离开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控制面板上一个数字跳了一下，她仔细一看，竟然又有一个昵称消失了！！

        “怎么样？研究所那边有消息吗？”最高首长张开远问行政秘书，随着末日倒计时越来越近，连他也有些沉不住气，变得焦燥起来。

        军队昨天又送了十几个玩家进去，只能寄希望于研究员们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系统附着点，然后和系统沟通停止这场末日游戏。

        秘书恭敬道：“首长，我正准备和您报告，第一场实验已经失败，实验对象也于刚才死亡。”

        张开远推了推眼镜，轻叹一口气。

        研究所里，有人正将一具尸体从手术台上搬下来，这具尸体有些奇怪，脑袋上面竟然开了大孔，孔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而旁边的实验台，也有人正将上面的培养皿一一清理掉，培养皿里用于观测的脑部神经组织皆已失去活性。

        研究员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这次实验——

        “组织细胞竟然只保持了三小时的活性，这数据有些不对呀！”

        “是不是我们调配的营养液比例不对？”

        “有可能，之前也只是用其他动物的脑细胞来做实验，估计同人脑还是存在一定差异。”

        “还好军队那边又送来了十几个样本，让老王重新调配一下营养液，我们立马进行下一场实验。”

        “好。”

        胖子张子华的尸体被扔到了实验室专用的焚化炉旁，同各种实验失败的小动物一起等待焚烧。

        另一批被带进来的玩家则开始重复他的命运，被注射了镇定剂后瘫软在病床上，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等待刽子手的到来。

        谈清月背着装满电棍的包走出黑市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之前劫店的那群大学生。

        一行六个人怯怯地走进巷子里，看到她仿佛找到救星一般眼前一亮，急匆匆跑到她跟前。

        谈清月看着跑到面前的人有些无语凝噎，她淡淡一抬眼，问：“有事？”

        几个仿佛被她冰冷的语气震慑住，不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道：“你、你也是玩家吗？”

        “什么玩家？你们在说什么？”谈清月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着他们。

        一个女生仿佛不服气她的装傻，心直口快道：“你要不是玩家怎么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背包还鼓鼓囊囊，里面是不是装着武器？”说着，她就想伸手来摸。

        谈清月眸光一利，捉住她的手狠狠一甩，警告道：“手脚放干净点，别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她声音冷得象冰，整个人都散发出深重的戾气，仿佛亡命天涯的匪徒一般。

        女生被她的狠厉吓住，瑟缩了一下，其他人也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

        等到谈清月走远了，女生才娇气努努嘴：“凶什么凶嘛！”

        男生们却开始猜测起她的身份——

        “估计我们搞错了，她真不是玩家。”

        “是啊，她刚刚那样子好吓人，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吧。”

        “啊？可昨天她去旅馆开房不是使用了身份证的吗？”

        “那就不知道了。”

        ……

        几人讨论了一番没有结果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发愁要怎么自然地走进黑店说自己要买武器，他们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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