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余照清去平镇后，家里就更加冷清了。

        许渡半睡不醒拖着身体从床上下来，睁着一双没清醒的眼睛刷牙，还顺便和钱延打电话。

        他是被钱延催命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许渡有点起床气，满腔火气还没来得及炸，就先被耳边传来那股打了鸡血似的声音给浇得哑火了:“今天我们去市游泳馆！儿子你去不去啊？”

        许渡把手机拿开一些，漱了一口水把泡沫吐干净，思考了一会儿，居然没发现钱延又占他便宜，慢半拍地说:“好啊。”

        反正这天热得跟个什么似的，泡水里也挺好，至少不会热得蒸发成干尸。

        “好嘞！”得了首肯，钱延声音更大，“也叫上你哥余照清一起呗！这天那么热游水多好啊！”

        “他不在家，”许渡把毛巾挂回去，伸了个懒腰，“他回老家了。”

        “这样。”钱延有些可惜地说，手机里面传来几个人的唏嘘叹气声。

        “怎么不在啊……”

        “本来还想养会儿眼”

        “还想看看帅哥有没有腹肌……”

        “诶……不过看许渡有没有也行……”

        …………

        许渡:“…………”

        这群人究竟是想让他们去游泳还是想看他们的脸和腹肌啊！

        许渡一边无语凝噎一边换了衣服出门去，在四中校门口和几个人汇合，朝市游泳馆那边过去了。

        公交车上面凌清和周兰英两个特意坐到了一块，讨论最近火的几位明星，把蓝岚和钱延给拾掇着坐一起。而钱延也愉快地抛弃了自己的好兄弟许渡坐到了蓝岚旁边，正帮蓝岚整头上那个草莓发夹，黄天旭坐在许渡后面，正在听歌。

        许渡:“…………”

        孤独干坐的许渡瞄了一眼钱延那边，觉得钱延这货真他妈的重色轻友！

        他们六个人玩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从游泳馆出来去了电影院看电影，许渡对爱情电影没什么兴趣，和钱延几个人说了要回家去了。

        钱延不解:“你回家那么早干嘛？”

        许渡一脸郁卒:“写作业啊。”

        钱延知道余照清监督许渡学习的事情，这会儿只能向许渡投去沉痛的目光，仿佛生离死别，就差掩面而泣:“儿！那你去吧！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成堆的作业！儿，去吧，爸爸会想你的，别给爸爸丢脸……”

        钱延一面痛心疾首，一面幸灾乐祸:“快去吧我的好大儿！”

        许渡:“…………”落井下石！

        他狠狠给了钱延一个脑瓜崩，然后在钱延反应过来前一脚踏上了正好开门的公交车，在钱延愤怒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公交车在城西这边的幸福路路口停下来，许渡下了车，朝老城区那边走过去。

        烈日西沉，他额角鼻尖冒了点细汗，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家小超市，买了板鸡蛋外加一根老冰棍，一边啃一边往家那边走过去。

        他走到自己家单元楼底下，忽然顿住了脚步。

        楼下的榕树坛子那，坐着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正叼着根烟抽，偏头的时候瞄见许渡，立马露出一口大黄牙，没等许渡转头走，先跟阵风似的刮过来，扣住了许渡的衣领。

        许渡一巴掌将男人的手拍下来，眉头拧紧:“你又来干什么？！”

        许嘉鸿瞪眼:“我是你老子，来看你不行啊？！”

        许渡一向和这位自称“老子”的爹不对付，闻言冷笑了声:“放屁！我老子早没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让自诩“老子”的许嘉鸿扬起巴掌来，许渡站在原地没动，昂着头看许嘉鸿，许嘉鸿忍了忍，觉得还是扮演一个“慈父”的形象比较好，手轻轻放下，搭在许渡肩膀上。

        毕竟他还想劝许渡和他回去。

        话说许嘉鸿和李美芝离婚后如愿将小三娶进门，借着小三娘家的东风在公司里面升了职位，只是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一年小三娘家倒了，连带着他也受了点牵连被贬职，直到现在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经理。

        许嘉鸿他爹妈刚开始知道这事面上没多说什么，私底下却少不了抱怨些什么，但是之后小三生了个三胞胎，都是女孩，两老就开始在家里闹起来了！

        许嘉鸿也生气，怪小三肚子不争气，没能给他生个儿子。

        许嘉鸿家里面还是有那什么……传统的思想，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一看这家里只有三个闺女，两老心焦之下一个醍醐灌顶就想起孩子前妻那不是有个能传宗接代的男丁么？于是乎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企图精神感化李美芝女士，说什么“一个女人单独带孩子多不容易”“你又没有太多钱”“带着孩子不好再结婚”“我们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和教育”这样的话。

        结果被李美芝女士扯着嗓子骂出三里地。

        但是他们锲而不舍，又开始上诉想要回抚养权，然而李美芝这边寸步不让，打了两三年还是打赢了官司。

        他们见李美芝那铜墙铁壁没法突破，就把念头打到了许渡身上。

        孩子嘛，总比大人好骗些。

        可惜许渡不如他们所愿。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在这件事上面，他和李美芝女士的战线还是高度一致的。

        “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这衣服都旧成什么养了还穿！”许嘉鸿没注意到许渡的抗拒，对着许渡身上几十块钱的短袖指指点点，“你妈就这样照顾你的？”

        “都说了让你来和老子我住！我能给你的不他妈的比那婆娘给你的好？！”

        满嘴烟味和鄙夷冲着许渡过来，许渡额角青筋跳了跳，周围有行人来往，他忍住了找根棍子和许嘉鸿大战一场把这傻逼玩意打出去的的冲动，嘴上只是冷笑了一声:“哟，听这话你还挺关心我，那你怎么不给我打钱呀？！”

        许嘉鸿被这不客气的话一噎。

        “我还没成年呢，”许渡最近和余照清待久了，不仅耐性见长，语气还染上了点余照清式的温和与一击毙命，“我记得法院判你每个月给我妈打五百块钱做抚养费，但是我十二岁以后，你就没打过了。”

        “我妈心肠好不和你计较，但我他妈记着呢！”

        许嘉鸿又是一噎，脸涨成猪肝色。

        “哪有儿子和老子谈钱的！”最后许嘉鸿憋出这一句话来，义正言辞的反驳，“你别忘了你他妈姓许！”

        “不谈钱和你谈什么”许渡简直要被这句话气笑了，“和你一出轨男谈感情？”

        出轨男三字精准踩了许嘉鸿痛点，许嘉鸿气得拿了根棍子，准备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面前这个给脸不要脸的王八犊子！

        看看李美芝养出的孩子！他两眼喷火，一点儿都不懂事！

        “我妈和我遇上你简直倒八辈子血霉！”许渡朝着许嘉鸿讥讽道，“别来烦我和我妈，我他妈就算姓许也和你没半点关系！”

        周围人被这动静引得围过来，先是听见许渡的话又看见了许嘉鸿手里的棍子，顿时面露异色，许嘉鸿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一群人围这他也不敢直接就打人，扔了棍子一边喊:“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训儿子啊！”一边挤出人群跑了。

        许渡看着许嘉鸿狼狈遁走，把老冰棍包装随便团了起来，狠狠扔进了垃圾桶，带着一股子火气回家去了，晚上也没敢和李美芝说，毕竟李美芝和余有山正甜甜蜜蜜呢，就不拿这糟心事去惹人了。

        谁承想许嘉鸿还没完没了了，后来几天趁着李美芝余有山出门又堵了几次许渡！

        居然还敢在知道李美芝再婚之后气得火冒三丈。

        “她是不是想我断后！是不是想让你认别人做爹！你妈这个破……”

        那词没说出来，许渡先像个愤怒的豹子一样扑了上去，和许嘉鸿扭在了水泥地上。

        他两眼通红一拳打在了许嘉鸿的鼻子上:“你他妈的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妈！！！以前他们怎么没把你他妈的射地板上？！”

        半大少年发起狠来力气大得很，许渡又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那边许嘉鸿被打红了眼，一边骂一边反击，拿着许渡落下的玻璃水杯就往许渡头上砸，周围看着的群众吓个半死，连忙把人拉开了。

        许渡满脸都是血，他伸手抹了个花脸，被周围人火急火燎送了医院，额头上缝了三针。

        缝完一出门，许嘉鸿那个完蛋玩意估计是怕许渡找他去公安局或者要医疗费，跑得影子都没了。

        许渡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下巴那还有点玻璃碎屑刮出来的血痕，左边额头那贴了个纱布包，身上的白衣服沾了血，已经有点发黑了。

        十足狼狈。

        他灰溜溜滚回家，把自己攒的零花钱拿出来塞给给他垫医疗费的好心人又到了谢，然后慌里慌张收拾衣服，再写了个便签纸黏冰箱上，说自己要去找余照清玩。

        开玩笑，他可不敢让李美芝女士见他这幅尊容，以李美芝的暴脾气，得提着菜刀找许嘉鸿那个傻逼算账，再把许渡往死里收拾！

        为保小命许渡决定先遁了，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桌子上那一沓沓试卷作业。

        许渡摸着下巴沉思一会儿，然后愉快地将那堆作业塞进桌子底！

        作业都去他妈的！

        ·

        ·

        平镇南湾村倚靠在山脚下，离镇上的汽车站有那么两三公里的路，许渡拖着行李箱走在穿梭在山间的羊肠小道，走得有点累。

        他坐了四个半钟头大巴才到平镇的车站，顺着手机导航走了快半小时，沿着小道往南湾村那边过去，有些后悔没打电话让余照清来接他。

        溪水环绕在山脚边，许渡下了个坡，终于清晰地瞧见了错落有致的村落和田野。

        田间地头连成一块，微风从山上俯冲而下，吹过成片的稻谷，七月份的傍晚日落西沉，金黄的霞光透过深紫的云层，光线交织朝四面八方射出去。

        景色十分漂亮。

        许渡深吸一口气，朝村落那边过去，走到村头处，见着一位老头拿着几根草药拄着根拐杖，身边跟着只吐舌头的大黄狗，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这是许渡进村以来遇上的第一个人，他连忙上前去问:“爷爷你好！你知道余照清家在哪里吗？”

        老人精神隽烁，闻言抬起头打量了许渡一眼，指着半山腰一房子说:“在那呢。”

        许渡忙不迭道谢，末了听见老人和煦的声音:“小伙子，你是他朋友？”

        许渡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点头应了。

        眉毛稀疏的老头立刻眉开眼笑:“那正好！他病了——”

        许渡“啊？”了一声，眉头皱起，还没等问，老人拿着拐杖点了点他的后背

        “你帮老头子我照顾照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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