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芙蓉花已经过了最好的花季，蔫哒哒的开在枝头。

        一家餐馆敞着大门，正对着大门的收银台桌上，趴着个美妇人的脑袋。这餐厅有年头了，室内装潢也有点陈旧。屋里开着空调，美妇人举着把绣花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着。她最近都没法扮上装表演了，前天表演时把腰扭着了。

        “老板娘，后厨菜都备好了。等会儿上客了，就能直接起锅炒了。”

        说话的是个精神的小哥，是佟丽刚招的暑期大学生。来打工三个月赚学费的。

        “小程去歇着呗，有客再迎。”

        佟丽懒散的开口，开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开心咯。她不喜欢把做生意当成一份职业。

        小程知道老板娘人好，从不让他干什么累活。但他拿了钱，就要把事情办好。他办了个凳子，做到收银台后边。正对着大门，若是有客他能第一时间看着。

        “老板娘腰咋样了？”

        “老了老了，那不倒翁我这几个月是上不去了。”

        佟丽拿扇子指了指堆在货房的红色半球体，那器具最是考验腰力，前后摇摆起来，全要靠腰支撑。但动起来也是当真好看，摇曳生姿，一起一伏，若即若离。

        小程有点可惜，这暑期可是餐馆赚钱的好时候，没了老板娘不倒翁的舞蹈，怕是要失去不少顾客。虽然他的工资是固定的，不会根据客流量有额外的提成。但他诚信感激人美心善的老板和老板娘，希望他们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正想着，眼尖的看街对面有个穿黑裙子的少女，别走路边打量店家的招牌。少女的皮肤在阳光下发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气质绝佳。

        少女过了道停在他们餐馆门前，好似在踌躇。

        小程赶紧站起来，出门迎客。“小姐，吃午饭了吗，我们家有特色冷——”

        小程的话语在走进看清苏觅的脸时，生生顿住。少女一双狐狸眼顾盼生辉，形状完美的唇珠，像是两抹朱红点在白皙如宣纸的脸庞。黑色刘海挡住额头，更显的五官精致，眼珠黑的像是两块黑曜石，像是能吸走人的魂魄。

        但让他惊讶的不是少女的容貌，而是她这双和老板娘一模一样的狐狸眼。

        太像了。

        来人正是苏觅。pcei昨天放假了，她的脚今早拆了纱布。她这几天一直惴惴不安，为将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激动欣喜。她下意识想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不想让他们看见她受伤的脚。

        苏觅停在店门口，她甚至没注意到来招呼她的小程。她的目光直直的对上坐在正对面的佟丽，这是一种感应。

        她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她的生母。

        苏觅抬起僵硬的脚，迈进了这家小店。她选了个离门口很近，离收银台挺远的座位。

        她盼着女人认出她，又盼着女人不要认出她。

        苏觅低头看桌子塑料桌布下的菜单。冷面、打糕、牛肉汤饭、三文鱼寿司卷。还有几种套餐，有汤有菜的，一份才不到二十元。苏觅随手指了个牛肉的套餐。

        小程转身去让后厨做菜。苏觅两手交叠放在膝上，假装低头看菜单，但时不时瞄一眼女人。女人有一头乌黑的卷发，皮肤白皙，看起来挺年轻。她的眼睛和自己的很像，都是上翘的狐狸眼，她的眼下还有个泪痣，平添几分妩媚。但眼神中是一派祥和纯真，这是一个没怎么经受过社会磋磨的女人。苏觅悬着的心放下了。

        起码，她的生母没吃太多苦。

        女人的手机响了，铃声是一段律动感很强的男团歌曲，不太符合她这个年龄。

        “老公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程端着托盘来上菜，托盘上是一个石锅牛肉，一碗大酱汤和一份米饭。苏觅打开米饭银碗上的盖子，热气蒸腾起来，模糊了她投向女人的视线。

        “还要这么久啊。”

        “女儿去旅游了，你也走了，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苏觅用银筷子戳戳米饭，喉咙有点干涩。原来她的生母已经有女儿了，那个女孩就是和自己交换人生的真千金吧。想到真千金这几个字，苏觅有点想笑。那个家里家财确实有一些，但其中隐藏的险恶用心却让人防不胜防。

        “哼，你什么时候准备回来，再打电话来烦我吧！”

        说完就挂上了电话，趴在柜台叹了一口气。苏觅夹起几粒米，送进口中，面无表情的咀嚼。

        嚼得久了，米粒微甜，像是块糖。

        苏觅一口口吃着米饭和牛肉，想象是亲生母亲为她做的饭。吃了这顿饭，母女情谊就算全了。她过得不错，有疼爱她的老公，能纵容她的小脾气；有女儿，在她身边尽孝；还有个餐馆，衣食无忧。她放心了。

        她低头喝汤，汤有点辣，辣的她眼角湿润。

        【宿主，要不要和母亲相认】

        苏觅：已经有女孩占了我的位置啦，她把母爱已经给了那个女孩了。别人已经用过的东西了，我不要。

        【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你是她的女儿】

        苏觅：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就好了，既然从一开始就错了，就算纠正了，也没办法像没发生过一样。

        系统不说话了，苏觅埋头一口接一口喝汤。她会把每道菜都一点不剩的吃完。

        佟丽放下电话，总算把目光投向今天开业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吃得真香啊。大热的天，还能喝得下那么大一碗热汤。看来真是饿极了。她起身扶着腰，让厨房盛一碟子冰打糕出来。她端着盘子慢慢走到少女桌前，含着笑意开口。

        “送您一份点心，谢谢惠顾。”

        这天下，竟有对自己亲生女儿，用您称呼的母亲。

        少女抬起头来，眼睛有点红红的，道了句“不敢当”。

        佟丽看着这张脸愣在原地。

        她的脚像是黏在原地，心里模模糊糊有黏密的情感，但她不知是何缘由，她也无处发泄。只想再多看这个和她女儿同岁的姑娘几眼。她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喜爱之情。

        她打量着少女，只穿了条简单的黑裙子，从头到脚没有一点首饰配饰。眼神清明，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楚的倒映自己的身影。好像在很认真的看着自己。一看就是很有教养、内心坚定有力量的人。

        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她扶着腰，轻轻拉开少女对面的椅子，握住少女还拿着汤勺的手。少女的手细腻滑嫩，是被娇养长大的一双手。佟丽的眼睛弯起一个弧度，是和苏觅完全重合的弧度，轻轻吐出一句话。

        “姑娘，来阿姨店里打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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