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舞蹈室里，三个不同音调的大鼓被放在三个不同的方位。

        苏觅穿着一条黑色渐变到白色的水袖舞裙，上半是纯粹的黑色，腰间系着个黑色的宽丝带，显得细腰不盈一握。到了裙摆，渐渐变成纯白色，旋转起来，内衬、外裙层层叠叠。

        像朵盛开的白色芍药。

        苏觅给这条裙子定做的是三米五的水袖，比一般的水袖都长很多。店家反复确定，因为没有哪个女舞者有这样的臂力，甩的起这样长的水袖。

        苏觅可以。

        苏觅租了这个舞蹈室，每天租四个小时。她不来时，大鼓可以搬到库房暂存。

        最近事多，她订做时没去店里量，用的是以前的尺码。她本还担心，最近在佟丽那吃胖了，结果腰还稍微松了一指，想来是不倒翁费腰力。

        变相减肥了。

        她选了首传统古典舞，其中本来就会有很多水袖舞的元素。歌曲婉转，但终归太平，没有高潮，不够有视觉冲击力。她决定加上水袖击鼓的部分，给舞蹈增加更多层次。

        水袖击鼓，听起来天方夜谭。

        但正适合苏觅。

        她有隔空打牛和乱拳打死老师傅，两个手部技能点。让她去打泰拳，当拳皇，比较困难。但用在舞蹈上，是很合适的。

        她深知自己跳不来欢快的曲子，因为她不太爱笑，气质也清冷。最后选了“水月洛神”这首，悲凉凄美的曲子。

        风清月明夜，淼淼洛水边。

        这样圣洁遥远的感觉，没有人比苏觅更适合演绎。

        曲子前期如梦似幻，似在梦境中的仙女。苏觅自由自在的舒展身体，翩翩起舞。到了后半段，气势愈发磅礴恢弘，似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令人应接不暇的旋转跳跃，表现出主角的纠结和挣扎。

        饶是苏觅有翩若惊鸿和凌波微步，完整跳完所有转体，也开始疲惫。

        在最后，加入一系列鼓点重音，将曲子推上高潮。苏觅甩动长袖，撞击三米外的鼓面。袖子柔软，就算苏觅使上所有的手部技能，也只发出轻轻的闷响。

        苏觅总共在曲子中加了十二声鼓点，也就是需要十二下全力甩动水袖。

        其中，还有三下，需要同时敲击两个鼓面。需要左右开弓，对臂力和精准度都有很大的要求。

        苏觅完整跳完一首曲子，短短四分钟，她的汗顺着下巴留下来。打湿了胸口的布料。

        还得想办法把力量提起来。

        整体的身体素质也需要提高。

        所是这个舞蹈教室有专业的舞蹈老师，一定已经为这个天赋绝伦的少女，拍烂了巴掌。

        这力度，这旋转，已经是任何一个专业舞蹈学生，都望尘莫及的了。

        更遑论，竟能在三米外，用水袖敲击鼓面。

        只能将它归结成魔法。

        苏觅又陆陆续续练了十几次。最后在舞蹈室做放松舒展运动，拉伸酸胀的肌肉。

        舞衣背后已经湿透了，黏答答的贴在后背上。她去更衣室冲个澡换衣服，一会就该去饭馆打工了。

        老板娘：小觅，今天早点来店里哈，今天河图过生日。

        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的苏觅，看到这条短信。有点头疼，傻大个哥哥过生日，自己空手去，好像不太好。

        但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也快到晚饭时间了。

        她揣上手机，出了舞蹈室，直接往小饭馆赶过去。

        ——

        “儿子，你们团新出的歌，我听了。挺带劲，你这艺术细胞就是遗传自我。”

        赵师傅穿着那件明黄色围裙，坐在饭馆小包间里。对面是好久不见的大明星儿子。

        “得了吧，老赵，你唱歌四音不全。”

        赵河图可不想沾这个光。这是对他歌手身份的侮辱。

        “哎！我经常和咱邻居大姐对山歌啊！”

        “什么时候的事？”

        佟丽眼睛一瞪。

        “就。。。有一天她在电梯间唱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接了句我焚香感动了谁。”

        赵师傅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老婆最不喜欢隔壁家的长舌妇。这简直是在危险边缘试探。

        “那个，小苏还没来吗？”

        他生硬的转换了话题。

        “小苏？苏觅啊？为啥叫她啊？”

        赵河图今天随便穿了身休闲裤，头发也没洗，软趴趴的。他不想让苏觅看见这样的自己。

        “我当妈的，还能看不出你那点心思？”

        赵河图连连摆手，他自从得知了苏觅的拳击点数，他就歇了对苏觅的心思。

        他是想要个傲娇小女友，不是个金刚芭比。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苏觅那一拳要是砸在他脸上。自己是不是直接就能去太平间报道了。

        “妈，可不能瞎说。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儿子啊，你哪次追的姑娘，是个一般的？”

        佟丽反驳。

        “就说网上那些追你的姑娘，有一般人吗？一个个都说要给你生猴子。这已经是跨越物种的恋爱了。”

        赵师傅撑着下巴，也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光辉岁月。

        “想当年，你爸我也是一条街上最亮的崽。台风天，敢在天台迎风撒尿，全海市找不出第二个。”

        佟丽翻了个白眼。赵河图笑着给他亲爹竖大拇指。

        小包间门被打开，苏觅抱着一捧花进来。

        “小觅来了，快坐里边。”

        佟丽热情的招呼。

        “现在谁过生日，还送花啊。”

        赵河图语气嫌弃，但还是坐直身子，想看是什么花。从远看蓝蓝的一片，有点像蓝色妖姬。

        “是适合你的，我就买下了。”

        苏觅神色淡淡的，也不见生气。赵河图见好就收，苏觅送他花，他还是高兴的。他站起来接过花。

        低头一看：哥伦比亚康乃馨？？？

        哪个女孩送男人康乃馨啊？？？

        老赵也看见了花，他噗哈哈哈笑出声，给苏觅比了一个respect的手势。

        老婆今天和他说想撮合这俩人，他就觉得不靠谱。反正就是很奇怪，他生理心理都抗拒。

        “快坐快坐，今天有好多好菜。”

        老赵招呼着苏觅，确定苏觅对自家傻小子没那心思，他看苏觅顺眼多了。

        苏觅坐在佟丽身边，离赵师傅最远的一个座位。左边是赵河图，右边是佟丽。

        “河图啊，你今年开学就高二了，可要把心思放一点在学习上。”

        佟丽语重心长的开口。同样的话她已经说了三年。

        原因无他，赵河图已经在高二留级两年了。。。。

        苏觅眨眨眼，赵河图都18了，还在高二？

        “要我说，就不该复读。要不今年都高考完了。什么清华北大，都任他挑。”

        “是啊，北大青鸟努努力可能能行。”

        佟丽斜了老公一眼。

        “哎呀，妹妹学习好不就行了。我从小就倒数第一，你俩都争着给妹妹开家长会，我一开家长会，你俩都不愿意来。我这复读两年，你俩还得因为家长会谁去开，多头疼好几次。”

        赵河图撇嘴，他们老赵家就出了赵真真一个爱学习的，可能是基因突变。

        “你妹也不能替你考大学啊！”

        佟丽抓狂，给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儿女多了都是债啊！

        “你要是再考不上大学，你就接着复读吧你！”

        佟丽下了最后通牒，大学必须考上。

        “就算我愿意复读，理事长也不能愿意啊。是吧，苏觅？”

        赵河图又作死的来把苏觅拉进来挡枪。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苏觅已经被家里赶出来了。

        自己的脑子和嘴是不同单位的吗？

        “跟人家小觅有什么关系。”

        苏觅低头夹菜，夹了一筷子腌笋炒肉，放到自己的傻哥哥碗里。

        赵河图看着碗里的笋，嘴里的牛肉都不香了。

        包间的门被打开，是小程来上菜。

        “来，是老妈最爱吃的羊肉锅。”

        赵河图赶紧转移话题。他是脑子间歇性不灵光，可不愿意戳破别人的家事。

        山羊肉是寒性，只有夏天赵师傅会不控制佟丽。佟丽坐在上菜口的左侧，和赵师傅中间空出一个快两米的距离。

        羊肉锅冒着热油，下面还有个金属酒精灯在加热。可能是上一道菜滴了油在地板上，小程今天又穿了双没有防滑底的胶鞋。他踉跄一下，向前倒去。

        一锅热汤冲着佟丽的脸颊倒过去。

        “老婆！”

        “妈！”

        赵师傅和赵河图同时出声，奈何两个离得都远。

        佟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可她的腰还扭着，不支持她做很剧烈快速的躲避。

        “唰”

        一锅热汤最后浇在了苏觅白皙的手背上。

        苏觅站在佟丽身侧，手臂护住佟丽的头脸。热汤滴答滴答，从她的手背上滑下来。有的滴到佟丽的皮肤上，佟丽下意识瑟缩一下。这是一锅临近沸腾的滚汤，所触碰到的肌肤火辣辣的。

        “丫头，怎么样了。”

        赵师傅最先反应过来，他起身来看苏觅的手背和胳臂。

        被热汤浇到的皮肤，冒着轻微蒸腾的白烟。烟散了，显露出苏觅手背上越来越红的肌肤，毛孔不自然的张开。和身上其他的嫩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佟丽也站起来，二话不说，带着苏觅去卫生间，用冷水冲洗。

        “小觅啊，阿姨真的谢谢你。”

        除了感谢，佟丽说不出别的。要不是苏觅眼疾手快，现在红肿成这样的就是她的脸。

        “没事。”

        苏觅垂着眼眸，看自己的手。她轻轻握拳，有点使不上力。轻皱了下眉，她练水袖舞，是需要手部发力的。

        她偏头看着佟丽，轻柔的给她的胳膊和手背，冷却按摩。

        人总说，父爱母爱无私伟大。

        其实子女对父母的爱，远超父母的想象。

        子女对母亲的爱，更无条件。

        在父母眼中，子女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但在孩子眼里，父母都是最好的，最成功的的。

        父母会挑剔孩子。

        但孩子不会挑剔父母。

        尽管这只是个对自己有生恩，无养恩的女人。

        但在得知自己与她血脉相连，就注定了苏觅没办法对她的境遇置之不理。

        苏觅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

        去保护母亲。

        保护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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