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销毁

怀揣着拆炸弹一样的惊悚感，戴意薇深吸一口气，端正坐姿，举止优雅，手指轻轻捻起信封，充分展示出自己手指的纤长白皙。信封很薄，如果是戴意薇本人，她只会暴力撕开，可现在，她从桌子上拿出一把尺子，在保证撕口笔直的情况下，用拈花搬的姿态一点点地打开信封。

        拿出其中成绩单也不可直接倒出来，而是将信封放在桌子正中，开口微微向下倾斜，在保证手掌与桌面最高不超过三寸的情况下，满满抖出信纸。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手与桌子、信纸与桌子皆不可发出声音。

        信纸掉落，戴意薇没有听到自己扣分的声音，心下略微松口气，这才打开信纸，看她的成绩。

        合格，合格，合格……

        一眼看下去，每一项考试科目都为合格，戴意薇时时刻刻提着的那颗心暂时落地。

        不合格！

        可最后一行竟出现这三个格格不入的总成绩。

        戴意薇呼吸骤然加快，已经放下的心彷如落入油锅之中，煎熬不已。

        她会面临什么结果？她应该会死？怎么死？

        是被人一枪毙掉，还是经历满清十大酷刑之后死去？亦或者九昊至尊能救她，还或者，她只是从学校里驱逐而不会面临死亡，之前的种种猜测都不存在？她会离开这个限制她自由的地方，她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还在她原本的世界，她想办法回会去认回自己的父母，重新上学读书；如果不是，那么她可以看看异界风情，认真生活。

        真希望是真的啊。

        正在思索间，两个强壮卫兵突然从大门进入，拉起两个女生就离开教室，整个过程快速、平静，没有一丝异响。戴意薇还处于懵逼间，就听讲台上老师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她们未通过本次定级考试，现已被带去销毁，你们要引以为戒，认真学习，第二次定级考试同样重要，不能懈怠。”

        说完，她停顿一下，给学生们两分钟的消化时间，“待会儿，会把新书发给你们，你们先自己预习，一小时后，你们随我去参观‘销毁’过程。以前我们都对此问题避而不谈，现在你们将进入更加艰难的学习阶段，因此，你们需要亲眼看见。但是记住，保持仪态，如果谁在现场失态，立刻进入‘销毁’名单！”

        一番话说完，戴意薇发现自己小命已保，背部出了一身冷汗，浑身犯虚，戴意薇自己都没发现过她竟然是个如此贪生怕死之人。见着老师离开，翻开课本，装作自己在认真看书的样子，实际上放空大脑，让自己的脑子和身体都都缓缓地从余悸中恢复过来。

        先发下来的课本似乎是历史书，简单地讲述了世界的历史，大致翻看一遍，戴意薇就能确定，她是穿越了，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历史书写得不算太清楚，当戴意薇翻译一下，就大概是说社会大约分为奴隶时代、封建时代、资本时代到目前的帝国时代，一共四个时代。如果以生产力划分，应该是石器时代，农耕时代，工业时代和太空时代，这是她结合自己世界的历史阶段划分以及本世界定义对应过来的，是否准确就不知道了。要说太空时代就是在资本时代飞速发展的时候，科学技术改变世界，科学家将研究重心放在突破母星上，因此在太空飞行上进步极快，很快就实现了太空定居技术。

        与此同时，因为对母星资源过度利用，母星资源枯竭之下，人们将目光放到母星以外的宜居星球，比她所在世界幸运的是，这里宜居星球几乎没有，但有能够生存的星球，如此一来，浩浩荡荡的星球移民便拉开序幕。

        原本的母星作为所有人类的家，是各个国家总部/首都所在地方，可因为飞船穿越母星大气与汽车普及年代在公路上驾驶一般频繁，大气层开始出现些难以解释的不良变化。经过各国联合商议，只在母星上留下一部分人，其他全部移民至其他星球，由此开启太空时代。

        也借着这本书，戴意薇终于知道自己所在国家叫做示伊。

        这就是一本书告诉她的全部内容，相当浅显，可对于她来说也勉强够用。

        就在她扫完以后，老师重新出现在教室里，她们该去参观“销毁”过程。

        大家都很沉默，一张张年轻的脸不太相同，可气质都那么相似，可以说是淑女的标准样板，有时候甚至标准得如同一批机器人，虽长着不同容貌，但都是同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

        在老师说完出去参观，大家立刻起身，然后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个出去，出去之后根据走廊宽度，随时从两列变三列，整齐得发指。

        销毁室在地下室，具体负几楼，戴意薇说不清。

        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长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脚下不知哪里忽而闪烁红光，微微侧头，戴意薇感觉仿佛自己身边的人变成一双嗜血的红眼睛，包括鼻腔之间，好像都能闻到淡淡血腥味，耳边也似乎有女人的哀哀悲鸣，让行走其中的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小心！”戴意薇身边女孩脚下一软，就差点跌倒在地，恰好被戴意薇察觉到，扶她一把。

        没想到那女孩毫无感恩之心，一句谢谢都没有，径自回到队伍里，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戴意薇甚至隐隐感觉到女孩对她有种厌恶感。

        她有过一瞬间的恼怒，没人会喜欢连个谢谢都不说的人，但几乎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她又能理解女孩的行为。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同学之间、老师学生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每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谢谢”此类的交流语言可能根本不存在于这群人的日常生活里，她们可能根本不知道。甚至说，同学之间的沟通本身就是中被禁止的行为。

        她们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或许已经违背学校规矩，也难怪她会排斥自己。

        走廊尽头，销毁室终于出现在戴意薇面前。房间挺大，与教室差不多大小，呈现圆环形排布，中间地势最低，放着一个椅子似的东西，即将被销毁的女孩被紧紧地禁锢在椅子上，手脚、脖子、腰部都有着绳索将其捆绑住，周围则呈渐高式的椅子，没有颜色，冰冰凉凉的触感好似地下冰窟。

        中间被捆绑住的女孩依旧头颅高昂，姿态优雅，与台上看客姿势一般无二。

        不知从哪传来一句：“销毁开始。”

        老师便走上前去解除对女孩嘴巴都封锁，让她可以发出声音。

        接着，空气开始潮湿，有些类似于春日离丝丝细雨飘落，你看不到雨水，但能体会到那种湿润感，也能闻到水汽。

        而这里的水汽不是清香的，它带着些霉味，之后霉味愈淡而属于血腥的那种铁锈味愈浓，直到一呼一吸之间，仿若饮血。

        戴意薇忽而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中间被缚住的女孩，验证她的猜想。

        透过层层泛着红的“雨水”，朦胧中，戴意薇看见中间椅子上的女孩浑身不断地抖动，就像是坐在电椅上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手紧紧扣在椅子上，曾经圆润的指甲不复粉嫩，只余血淋淋，很明显，那是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而导致的。

        女孩垂下来她的头，长发披散，遮住她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女孩面上的表情。

        只听见老师说道：“二四三，发出声音，不必顾忌。”

        老师话音刚落，二四三立刻发出一声长嚎。

        “啊——”

        那声音并不尖利，却直戳人心。

        对戴意薇来说，这种感受更加明显，在那一声痛叫里，她似乎变成了二四三——

        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黑暗之中，前无来路后无退路，深感绝望。而就在这种绝望之中，又有不知名东西，在她身上舔舐，每一次都带来剧烈的疼痛，大约就是荆棘条，一点点地剐过裸露的皮肤，身体里的血液被带了出去，她，疼痛，冰冷，她想斯嚎出声，可她不能，她的仪态不能乱，否则，否则……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老师说，她可以发出声音，所有的苦痛折磨瞬间倾泻而出，化作一声悲鸣。

        这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刻在骨子里的仪态，让她没有发出第二声哭喊，只有小兽般的低低哀鸣。

        纵然声音减小，戴意薇反而觉得其中的痛还在扩散。她僵直地坐在原处，泪水直流。她不敢呼吸，因为每一次她的生中都是另一个女孩的无辜惨死。

        她要起身！她要阻止！

        戴意薇拼命地调动全身肌肉，可这一刻，她的身体仿佛不再是她的，她就像个旁观者，静默地看着中央女孩身体不断扭曲，身体如同被抽干了的树枝，变得干枯，皲裂。

        “咔嚓”一声脆响，扭曲的人形如若腐朽枯木，彻底消失。

        何等的人间惨剧！

        接下来，是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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