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书生

那男子又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再往前走，可就要看到陆三七和陈鸣川了。

却不想陈鸣川倏忽闪身到了那男子面前，手起刀落，丝毫都没有犹豫。

然而那男子就像是早有防备一般，手中的扇骨一打，竟然直接将陈鸣川的刀刃给打断了。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陈鸣川一个旋身，躲开了那男子的扇骨，赤手空拳扑了上去。

就算是陆三七，也看出那扇骨的不凡了，她赶紧掏出匕首，往那个方向扔了过去：“狗子，接着。”

陈鸣川纵身一跃，将那一道寒光拦在手上，反手就朝着男人刺了过去。

扇骨和匕首登时撞在了一起，竟然互相震动了一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陈鸣川和那男人俱是一怔，一时间停了手。

“好一把匕首，不知是用何种矿藏所做？”男子的眼神里，竟然是对兵刃的赞赏。

此刻，陆三七也总算是把这男人看清楚，说起来，这男的长得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可一身的书生气，温润如玉，平和冷静，半点不像是刀尖舔血的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腥味儿。

“你们两人身上干干净净，看来凿船之人并非是你们。”男子将扇骨收拢微微一笑：“不知二位上船，有何贵干？”

陆三七这次算是真的心惊了，这男人实在是太有礼貌，反倒是称得他们二人是凶神恶煞的贼匪一般。

不能站在道德的高点上，气势难免会弱上一些，陆三七清了清嗓子道：“你别装糊涂，你们乃是和四海会勾结，运送私盐之人，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姑娘说后面那些是私盐？”男子失笑，他自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笺，上头居然是两湖巡抚的印鉴。

上头明明白白，由于这几日水匪之患严重，因此委托白如鲸等人运送官盐到两湖城，清清楚楚，断无什么造假可能。

“这……怎么会……”陆三七惊住了，想来是余老三他们看到这上头是盐，又联系了四海会和白如鲸，以为这都是私盐，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官盐那可是事关百姓生计的大事，贸然劫了，只会招来民怨，可是下头现在已经被凿出了洞，想要弥补也来不及了。

“看样子，两位也是极有侠义心肠之人，不如来船上喝杯茶，稍坐片刻吧。”

男子居然还十分客气地往一旁一让。

陆三七扯了扯陈鸣川的袖子，她现在只盼着和狗男人赶紧下船，别在这儿磨蹭了。

可没想到，陈鸣川居然也报之笑意：“喝口茶也好。”

陆三七算是彻底无语了，她大略也猜到了陈鸣川的意思，输人不能输阵，这男的淡定，他们也要更加淡定才是。

两人便随着这男人进入了船舱之中，只听甲板下方，隐隐有水花翻涌之声。

再多坐片刻，只怕这船就要彻底漏水了，这男人还能这么淡定地喝茶，陆三七心里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在下姓柳，小字云望。”男子将扇子就这么放在了桌上，还十分有礼地给二人倒了茶。

光是看那脸上的笑意，陆三七一时间也猜不透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原来是柳兄。”陈鸣川却并未端起茶杯，他面上带着微微笑意：“柳兄时常帮两湖城运送官盐么？”

“倒也不是，这是第一回，没想到就碰到了凿船的水匪。”柳云望长叹一声：“可怜了两湖城的百姓。”

陆三七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这当真是好心办坏事，现在看来，情报之中大有不准确之处。

可就在这一瞬，陈鸣川手中的匕首光华流转，竟然生生朝着柳云望的脖子抵了过去。

柳云望也已经抓起了一旁的扇子，可还是晚了一步，这一回没来得及挡住陈鸣川。

“柳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陈鸣川眼神一凝：“你如此好的功夫，反应又如此机敏，想来这必定是日日训练出来的东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三七也有点茫然了，但是看柳云望刚才的反应，他似乎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客气。

到了这个时候，柳云望居然还轻轻一拊掌：“兄台夸奖在下，在下不胜荣幸。”

“你刚才说，这都是官盐，可据我所知，两湖城所用官盐，为防水患，素来都是陆路运来，且每过三个月，由湖广两道的守备军专门运送，何须白如鲸相助。”陈鸣川的神色，越发冷厉：“难道守备军还及不上一个白如鲸？”

柳云望只是含笑不语，显然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抗辩。

“这船上所有的船工，全部都是练家子那倒也罢了，可看他们的路数，显然是日日都在水上讨生活之人，连手上的功夫，也都是湖广两道水匪的招式，这些人绝不可能是白如鲸家的寻常家丁，只能是四海会的人。”

陆川贝每说一句，那柳云望的笑意就减一分，说到最后，柳云望的笑意，已经全数散了。

他将手中的扇骨一摇：“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这几船盐，送到两湖城，那也依旧是‘官盐’，就算是百姓，也说不着什么，而你们，注定是劫官船的水匪，扫不清这关系。”

原来这里头都是套路，陆三七到了此刻，也算是完全明白了。

这条私盐生意链，乃是两湖城的巡抚、白如鲸以及四海会相互勾结，他们将私盐混充成官盐，从中谋利，这一年下来，不知多少雪花银。

如此想来，这些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陆三七越想越气，竟然一下子拍案而起：“你们这些人可知寻常百姓日子过得多苦么？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你们还变着法儿地惦记他们的银子！”

偏偏柳云望脸上，一点歉疚之心都没有：“该内疚的是你们，日后在两湖城的告示上，只会写上是你们劫了官盐，才导致盐价飞涨，你猜，百姓恨得到底是谁？”

这些人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盐无论能不能运过去，最终都能想方设法获取银钱，半点也不会亏了他们，百姓反而还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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