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金色盟约与神诺争端 第三十五章 怨恨与夙愿 （二）

“战前宴会，这一定很盛大。但这样的宴会，却是在前往战场之前。这一次，又会有多少牺牲者呢？”

        这些天，格洛里一直无法安心休息。他总是会因为那些挥之不去的过往而悲伤，似乎这些悲伤已经扎在了心中。但一想到未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现在，正是四月二十日，十九点十三分。

        在一番准备之后，格洛里与伙伴们就来到了大殿的会客厅里。这时，他们看到一名侍女正在调整巨大的古树藤钟摆——这种钟的调整需要足够的耐心。

        当钟的树藤指针指向标有时间的刻度的时候，侍女将沙子撒在后面露着的铜制天平上，以此来控制指针的旋转速度；它不像其他的铜制钟一样可以直接调整时刻，需要经过旋转速度来做长久调整。

        如果时间相差不多，那么侍女只需要在时刻恢复正常后，均衡天平中的沙，让它的旋转速度恢复，再将天平的两端用铜制支架支撑。

        佐伊被眼前谨慎操作的侍女与工艺落后的时钟吸引。于是，众人随她停下脚步。

        安德鲁看着一直在盯着树藤钟的佐伊。“这个古老的钟是一种象征，它告诫人们永远不要让自己后悔，时间是一直在流逝的，即便你将钟的时刻调整正确，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无法找回它已经走过的时间。”他说。

        “即便可以付出努力找回那段时间失去的东西，也无法弥补在那段时间应该付出的珍惜。而且当你去补缺自己的错误的时候，又会错过其他的。”格洛里听到安德鲁的话，不由自主的补了下一句。

        众人被这两人的话打动，这突如其来的片刻宁静让狄伦有些沉不住气了。

        “似乎很有道理，”狄伦耸耸肩，但他始终惦记那些美味，“这是在干什么，美味佳肴在等着我们。我打算先行一步了。”

        按奈不住寂寞的洛莱卡，从宴会厅走了出来。

        “那位年轻人叫做格洛里?卡洛斯？恕我冒昧，我的记性实在不好。这是一个好名字，名字中有光辉与坚强的意思，也可以说这个名字象征着对希望的寄托。年轻人，希望你像你的名字一样勇往直前。”洛莱卡说。

        “哈哈，老爹，您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美味？”狄伦打量着精神十足的洛莱卡，并且脱口而出。

        “当然是你没吃过的凤焱城晚宴。”洛莱卡面容祥和。

        而希泽不情愿地打断他们的对话。“诸位，请进入宴会厅吧。”他说。

        当门被希泽拉开，宴会厅内已经坐满了斯特朗王室的成员。

        “好了，布莱德弗泽斯大人，今晚我们就与这位让人尊敬的古神诺喝个痛快吧！”布瑞安特拍着红羽骑士团团长的肩膀说。

        之后，格洛里与众伙伴就进入了满是树藤摆设的石质洞穴似的宴会厅。昏暗的灯光，古老的装饰，让众人仿佛来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一样。

        没等宴会进行一半，茱伊便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身边依旧是那位腼腆的只善于跟自己人交流的猎人克里斯多夫。这次她对面的背着包裹的胖子没有嘲笑她，仅仅安静的与他的矮个子伙伴吃着眼前的佳肴，仔细听着宴会上的对话。

        “千年来，我一直有一个夙愿，那就是让我的表兄古迪安的后代接任神诺王位，恢复起初的古迪安王国。如今情势有了些许的眉目，两大家族的恩怨也即将解开，这会是一个好的开端。”洛莱卡将与众人一同饮尽的树藤杯子放下。

        “这就是你上次说到的夙愿，我的朋友。你会看到它实现的。”安德鲁平静地说。

        “是的，它会实现！而且我要亲自看到那一刻的到来！诸位！”洛莱卡有些激动，并抬高了音调，紧握的拳头在颤抖，“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还有身边的王室贵族！明天我们要踏出死亡沙漠第一步！两千年以来的第一步！前往废墟之地的地下城前，与多洛雷斯率领的千羽军团战斗，迎接被我们寄托希望的王子殿下——未来的古迪安国王威?托比?格瑞斯！”

        “明天之后，金色盟约会再次将神诺族与人族连接为一体！”安德鲁举起酒杯，“为了未来的神诺王国！为了古神诺两千年的怨恨与夙愿，为了艾贝尔大陆的未来！我们干杯！”

        “卡洛斯先生，希望你明天仍旧会帮助我们。之后，我们会奉上金色盟约，并且重新与人族结盟，还将响应复兴军团的邀请参与击退守序族的计划。”一个贵族说。

        “抱歉，诸位，虽然格洛里接受了复兴军团的委托，但是还不是复兴军团的人。”安德鲁故意解释道。

        格洛里听着这些高昂的话语，有些醉，独自将一杯浓烈的凤血酒喝完。

        “抱歉。如果拿到金色盟约可以找到神迹圣殿的线索，那也足够了。我不想看到我身边有人离开。”格洛里说。

        一个勋爵将一杯酒重重的放在桌上，酒杯中的酒溅到了一旁的艾尔瑞丝的手上。

        “真是狂妄的年轻人。你以为你是初位神骑士吗？你想一个人就可以去唤醒龙神吗？然后，一个人去击败守序族吗？”勋爵说。

        “这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当我再次与旧时的伙伴相逢的时候，便已经在考虑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格洛里用力攥着眼前的杯子，左腿膝盖上的手握紧拳头。

        突然，格洛里没了平时的冷静，没了平时的谨慎。

        酒太烈，让格洛里心中的恐惧在这样的场合得到了释放，但这只是可能。他的脑海浮现曾经在他眼前倒下的身影——他逝去的女友伊薇特、他的导师律、翡翠城领主巴斯达……在废弃城，刚刚不久死去的冒险者们，还包括一个人类游商……

        听到格洛里这么说，勋爵就被酒呛到了，还咳嗽了两声。

        “你这该死的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小子！”勋爵骂道。

        “抱歉！我失礼了，我不想打扰你们完成这次谈论。所以……我得离开。”格洛里难过地说。他的动作有些迟钝，勉强拉开椅子，晃着走出了宴会厅。这是佐伊第二次看到格洛里的那种哀伤无比的眼神。

        “他怎么了，狄伦？”佐伊满脸疑惑。

        “完全不懂。或许，他等一会就好了。但我们得吃饭，因为明天有战斗。”狄伦平静地说。他从来不会怀疑挚友的信念。无论如何，他明白格洛里都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而且格洛里一定不会迷失自己。

        但接下来，狄伦却跟着发起火。

        “明天我会亲手宰了那个装扮成人样的卑鄙者——肯特！”狄伦猛地咽了一口肉。

        “好了，就让我们的年轻客人静一下吧？我们来举杯，请诸位畅饮！”洛莱卡重新将宴会的气氛带起。

        感觉气氛有所转变，坐在克里斯多夫对面的希泽就对安德鲁说“也许，该让那个年轻人加入你们的复兴军团了，那听起来很不错。”

        “其实，他已经是复兴军团的一员了，只是在下还没来得及将圣殿骑士团团长奥拉娅的话带给他。”安德鲁说。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出来？或许，他就是因为这事而挑事的。”勋爵说。

        “我只是想把好事留后。但格洛里可没有因为这事而故意说后来的话，我知道。”安德鲁解释道。

        “那个年轻人有直面死亡的勇气，我能感受到。你也明白吧？我的朋友，安德鲁，”洛莱卡中肯地说，“其实我也蛮喜欢那个年轻人。”

        “你将憋了千年的怨气在瞬间释怀的感觉怎么样？一定是心情畅快。”安德鲁笑道。之后，安德鲁就沉默了。他想到了格洛里——他会去哪里了呢？

        至于格洛里，他就躺在草丛里，望着闪耀的夜空群星——这是花园的一个角落，一棵红叶树下。

        “古神诺解开了心结，但是我们呢？伊薇特，你现在又在哪里？希望你一直幸福的活在龙神建造的繁花之地。”格洛里轻声说。他将怀中的剑取出，静静地擦拭。

        不一会儿，洛莱卡出现了。他手中握着钻石长枪，并且弯曲着腰。他费力地拄着长枪，走过来。

        “原来你在这里，年轻的人类朋友。”洛莱卡说。

        格洛里望过去。面对洛莱卡走路的样子，他就说“你确定你那是酒喝多了吗？洛莱卡殿下。”

        洛莱卡将长枪抱在怀中，挤着格洛里背后的树。“你看到了。你应该相信你眼中看到的事情，这不是酒的原因，这种酒对于一个活了三千年的神诺来说不算什么。”他说。

        “你还好吧？明天的战斗你也要去吗？”格洛里看着洛莱卡，有些担心。

        “呃……当然，明天的战斗很重要。两千年了，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与格瑞斯家族重归于好势在必行。”洛莱卡望了望天空，就像在追寻最亮的星。

        “今天的月色真美。我真是老了，本来是想安慰下你这个人类朋友的，结果却是被你怜悯。”洛莱卡感叹道。

        “我会履行承诺，无论如何都会救出王子，但我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死去。不管是人还是神诺，死都不是一件好事，那会让生者伤心。”格洛里正色道。

        “我能感受到你右腹的伤中蕴藏的黑暗魔力，而且安德鲁跟我提起了。这种魔法伤，我也无法将它治愈，”洛莱卡摇摇头，又勉强微笑，“我可怜的人类朋友，希望你在明天的战斗中会正常发挥。”

        “不必在意，我没事。它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格洛里将擦好的剑收回。

        于是，洛莱卡转身。他消失在血色烟雾中——他需要回到宝座上继续沉睡。

        那么，就剩下了格洛里。他不想返回房间，干脆披上披风，闭上了眼睛，却没料想洛莱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希望你还没睡熟，刚才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如果明天有意外发生，请你帮助王子登上神诺王位。”洛莱卡叮嘱道。

        “我会的，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神诺王。”格洛里说。明天会有什么意外？如果有，也只能面对，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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