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章

秦橙临在洞中寻了些枯草，生了火。

        叶苪溪靠着火源，身子也渐渐回暖。秦橙临体内有寒气疯狂乱窜，他靠着石壁，闭着眼努力调息，将那股不适感强压了下去。

        他的脸色苍白，眼睫有些颤抖，身上往外冒着寒气。

        一双手渡了过来，一阵暖流从肺腑流向四肢。

        这女人不留着内力给自己驱寒，反倒是帮他驱走寒气，还真是傻，秦橙临嘲弄的想。

        等秦橙临脸色恢复的差不多，叶苪溪才收手。她本就是小孩心性，坐了一会便坐不住了，拿了秦橙临丢弃在一旁的剑，此剑剑身光华耀目，吹毛立断，居然能刺破那畜生的鳞甲。

        秦橙临闭着眼，任由她将剑翻来覆去的看。

        “这剑好是好，就是煞气太重。”叶苪溪道。

        这把剑身散发着冷光，通体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它叫降世。”秦橙临睁开了眼睛。

        “降世，听起来挺有气派。”叶苪溪将剑放在手掌上，没用力便是一道血印。

        秦橙临看着那把剑，眸光晦涩不明。

        那时他刚出冷宫，宫人还是一般欺侮他，有一次凑巧被他父皇看到，他父皇握着他的手，他的手里握着剑，斩杀了那名宫人。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还记得那人倒下去的恐惧，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心里感受到一阵快意。

        他记得那宫人，是经常和冷宫里宫女苟且的太监，他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是拜这人所賜。秦橙临被接出冷宫后，着实让那些人恐惧了一把，但是他的生母不喜欢他，裕妃重承圣圣恩，可依旧没人重视他这个四皇子，他仿若还是那个在冷宫里被人欺压的孩子。

        那日，他故意在先帝会经过的御花园，任那宫人打骂。

        果然，先帝惩罚了宫人，还赐予他一把剑，名叫降世。

        这把剑的原主人据说是一个犯下滔天罪行的罪人。这剑不祥，但锋利。先帝说很配他。

        叶苪溪玩了一会，就有些腻了，把剑丢在了一旁，转过来和他搭话：“你水性很好。”

        刚在水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人的速度很快。

        秦橙临直起身子，拨弄火堆：“若是你小时候经常被人推下河，为了活命，你的水性也自然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在阐述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

        叶苪溪眉峰拢起：“你不是皇子吗，怎么还有人敢把你推下河，不怕皇帝杀了他们。”

        秦橙临不语，在那个冰冷的冷宫里什么样的事都能发生。

        叶苪溪察觉到他的情绪，知道自己有些过界了。

        她只好说些其他话题。

        “这样吧，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她神神秘秘的说道。

        秦橙临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虽然没被人推进过河里，但是被人推下过悬崖，但我运气好，掉到了悬崖下的一块石头上。”

        “谁？”谁那么有能耐。

        叶苪溪身子往篝火处靠了靠：“不知道，我被人在悬崖下找到时，生了场大病，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人穿着一身白衣。”

        那寂寥的白色是最后一刹进入了她的脑海里。

        “所以，这是你讨厌别人穿白衣的原因。”

        叶苪溪一愣，随即低声道：“算是吧。”

        她把头搁在蜷起的膝盖上，把身上的外袍拉紧了些。

        之后叶苪溪与秦橙临便陷入了一种沉默中，火焰不息，叶苪溪渐渐合上了眼，靠在石壁上睡了过去。

        秦橙临透过火光打量着她。少女五官长得很漂亮，只是稚气未脱，眉宇间有张扬的傲气。

        她在孤峰派过的并不好。她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凌厉其实是对自己的伪装。但她却又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

        白衣，能从孤影峰掳走她的人，不会是外面的人，此人一定是孤峰派的人。

        秦橙临闭起双眼，看来孤峰派也不是如外界传言般祥容宁和。

        一夜修整后，叶苪溪的伤势好了一半。看来九草丸凑效了。

        二人重新上路，越往里行，岔道越多。还好叶苪溪对这些岔道还有些印象。她毫不犹疑的拐进一个岔道口。

        行了一阵，空气中传来一阵甜腻的味道。

        “屏息。”叶苪溪皱眉道。

        秦橙临不疑有他，前方两壁岩缝中生出一叶叶翠绿的生叶，有些叶子上方还生出了红色宝石般的果子。

        这石洞岔道内百米都是这种植物。两人穿过道口，行至一个更开阔的地方。

        “醉生草？这不是生长在南方的植物吗。”秦橙临问。

        醉生草，喜阴湿，故地在南方，多生在水乡。它的叶子散发出甜香气息，吸入过多会让人四肢乏力，出现幻觉，严重者可毙命。生出的果实可入药，有健体滋补的功效。

        秦橙临曾在宫内医书见过此种植物。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不知道，我小时候它就长在这里了，我还吃过，太酸涩了。”

        似乎想起了它的味道，叶苪溪皱着眉。

        这一片醉生草的果实很少，像是被人薅过，零零散散的分布着。

        叶苪溪选择的这个岔道本不应该有醉生草生长，刚要不是她闻到了异样，两人现在都得中招。

        叶苪溪想，大概是她记错了。

        终于过了岔道，两人进了一个稍微广阔一点地方。

        “不可能”叶苪溪突然说道。

        “怎么？”

        叶苪溪指着前方的石墙道“这里以前明明是个石室，怎么会不见了？”

        秦橙临微蹙眉，“以前是多久？”

        叶苪溪挠了挠鬓角，“十年前？”

        秦橙临感到无力，上前一步，手抚着石墙，这里石缝严实密布，不像是后期填上的。他们是真的迷失在岔道里了。

        寻找泅莲的线索就此中断。这石洞里岔道奇多，地形复杂，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出路。

        叶苪溪不甘心：“你待在这里，我去其他地方探探路。”

        不等秦橙临回话，她就消失了。

        秦橙临暗叹一口气，开始打探起周边的环境，他从昨日进入石洞的那一刻起，便暗自记下来时的路，此刻心里倒是不着急。

        后面传来微弱的声响。

        转回头，一惊。

        粗略看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可那些密布石缝的醉生草居然不见了。

        他走进去，手指摸了石壁，石壁上没有丝毫的古怪。

        突然，脚下的土地微颤，整个岔道都剧烈的抖动起来，不时有小石子掉落。他一个跃起，想跃出那岔道已来不及。岔道的出口仿佛有一屏障，生生将他挡了回去。

        巨大的冲力让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岔道还是那个岔道，路口前方不是死路，而是一间石室。

        秦橙临没有犹豫，提步进去。

        这石室空间不小，室内的西侧方有一石床，上面有简单的被褥。石床旁边还有石桌，石桌上有碗筷之类的东西，像是有人在居住的样子。

        石室的中间，居然摆放了一个冰棺。

        冰棺里面躺了一个人，秦橙临走过去，静静端详，他确定里面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应该是冰棺的作用，才让尸首得以保存完好。

        里面的女子大约三十余岁的样子，眉目但是和叶苪溪有几分相像。

        传闻叶昊天近年来闭关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越来越长，这石洞里布下重重机关，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冰棺中的女人吗？

        “还真是用情至深。”秦橙临低喃道。

        冰棺里，女人手里正拿着一株泅莲，秦橙临眼睛一眯，正欲催动内力，打开冰棺。

        洞口出现一阵嗥叫，似乎有个庞然大物在接近。

        他收回手，拔出佩剑，警惕的看着洞口。

        果然，一个高二十尺，貌似猿猴样的畜生出现在洞口。那畜生看见石室出现了别人，勃然大怒，发动了攻击。

        它的动作迅疾，力量凶猛，举起拳头就砸

        秦橙临闪开后，原处的位置被它砸出一个大坑。这畜生力量凶急，一个不小心便会毁了这个石室。

        他只能朝着洞口方向冲去，那畜生见他要走，紧跟其后，双手乱挥，砸向石壁，洞顶不停的落下石头。

        秦橙临将它引到另一个开阔的洞口，一个跃身，便落在它的身后。他举剑一挥，刺中它的手臂。

        可惜那畜生巨大，这点伤只是增加了它的愤怒，它双目睁大，鼻呼热气，拳头朝着他砸过来。

        秦橙临疾避，脚踏石壁，飞檐走壁。畜生速度不减，一路奔来，途经之处到处都是落石。秦橙临被它逼得连续后退，退到死角处，眼角不经意间瞥到洞顶一角，居然长着一簇泅莲。

        那畜生一步步逼近，秦橙临凌空跃起，在它头顶上一踩，跃的更高，堪堪触到洞顶，采下一株。

        但是那畜生岂能如他愿，在他落处等着他。一掌把他拍向石壁。

        秦橙临只能受下，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那畜生还不罢休，走向他，抬起脚，打算把他踩死。

        “元宵！”突然后方传来一声喝声。

        那畜生停下动作，脑袋微扬了扬，有些困惑的样子

        它半抬起一只脚，要落不落的样子有些滑稽。

        又是一声“元宵。”

        叶苪溪出现在它的肩头。

        “你是元宵吧？”叶苪溪对着它耳朵道。

        一只眼珠转向叶苪溪，转了转。叶苪溪从包裹里拿出一串香蕉。

        拎在手里晃了晃。

        那猿猴张开了嘴巴，叶苪熙将其扔进它的嘴里。

        脚下一跃，落到了秦橙临的身边。

        她扶起秦橙临。

        秦橙临看着坐在地上咀嚼香蕉的“元宵”道“你认识？”

        叶苪熙看着面前庞大的身躯，有些犹豫：“大概吧，我上一次见它，它才到我腰迹。”

        “你没事吧，”叶苪溪见他脸色苍白，从怀中掏出九草丸。

        秦橙临按住她的手，“无碍，这药不易提炼，你花师伯给你的应该也不多，无需再浪费了。”

        “这怎么算浪费呢？”叶苪熙趁他不备，点住他的穴道，喂他吃下了。

        她让他坐下，探掌放在他背上。

        昨日她就发现了，他这副身子真是虚弱，一点伤都受不得。叶苪熙源源不断的传输内力与他，他挣扎了下“别浪费体力了，无济于事的。”

        可叶苪溪不听他言，依旧将强盛的内力输送给他。

        元宵吃完了香蕉，看他们二人坐着，也凑过来坐下。硕大的脑袋讨好的蹭了蹭叶苪溪。

        “一边去。”叶苪熙拍了它的脑袋，就是它刚刚伤了秦橙临。

        元宵委屈，屁股一移，离得远了点。

        待秦橙临脸色恢复了些，叶苪熙才撤力。

        叶苪熙扶起他，秦橙临把手中的泅莲递给她“我找到了。”

        那泅莲一株双生。粉色的花瓣里缀着黄色细蕊，煞是好看。可叶苪溪的心里却不痛快。

        她看着秦橙临的伤势。想起自己想利用他毁掉自己的婚约，心中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我一定会让我爹帮你的。”她道。

        秦橙临一征，随后嘴角勾起，自己的目的不就是这个。

        他想起刚才的石室。

        “你可进过石室？”

        “石室，你找到了？”

        “恩。”

        “那是没有，小时候我跟我爹爹进来，他从来不让我进去，我就只能和元宵玩。”她指了指那边壮大的元宵。

        元宵见她指它，开心的拍了拍胸脯。

        秦橙临心道，并不是叶苪熙记忆出现偏差，而是这间石洞本就会移动，暗河里的龙，长在这里的醉生草，还有看守此地的元宵，应该都是叶昊天布下的。

        秦橙临将刚才在那里看见的情形告诉了她。叶苪溪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你的意思是那冰棺里躺着的极有可能是我娘？”

        秦橙临点头。

        怎么会，娘亲明明在她七岁那年就入土为安了，她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她依稀记得娘亲死后爹爹有一阵变得疯疯癫癫，后来虽然恢复了，不过以后常常闭关，躲在石洞里不出来。

        爹爹不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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