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女被谪人间成桃花（下）

莫易继续给梁氏和小倩说起他与玉女的那一段往事：

        ……

        我四处张望，没见其他人，却发现桃花也不见了，我当时就失声大哭，不想再活在人世间，解带自己上吊，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离开躯体，迷迷糊糊地不知飘荡到哪里。

        忽然见到桃花，离地而起，捉住我的魂魄，又急忙飞入寺中，在树上取下我的躯体，把我的魂魄推挤进我的躯体，温柔而轻声地呼唤着：“痴郎！痴郎！桃花在这里！”

        我这才忽若梦醒，之后，桃花只好跟着我回客栈，然后我们又租了一辆马车一起返回家乡了。

        不过桃花这次回来后，举止变得很稳重，平日也不轻率地与仆人婢女们说笑了，有时我与她开玩笑，要桃花像以前一样扮美人，她就是不肯答应。

        自此后，我因为知道桃花是玉女，始终把她当神仙一样看待，经常问她神仙的起居情况。

        桃花笑着说：“郎君也太傻了，哪有神与俗人结婚的？我现在只是桃花而已。”

        虽然如此，我还是偶尔会问桃花的神仙生活，因为我实在对此有些兴趣，桃花说：“郎君不必苦苦追问了！既然郎君知道我是神女，心中知晓便好了，不要说出来。”

        桃花管理仆人非常仁慈宽厚，总是微笑着与他们说话，婢女们私下打闹时，如果远远看见桃花，就马上默默地不吱声了，以前那些顽皮没有好的婢女，现在桃花说一句话，没有不听招呼的。

        仆人婢女们私下议论时都说：“说实在的，也不是怕她，但我们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只要一见到她，心里就软了，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了。”

        但家里的婢女们背着桃花还是原来那么地喜欢嬉闹，后来有一天，终于闯祸了，原来是几个婢女私下戏玩，有两个婢女扶着另外一个婢女扮作杨贵妃醉酒。

        结果这两个婢女趁那个婢女醉态朦胧之时，两人把手一放，那个扮杨贵妃的婢女突然跌到台阶下，摔倒的声音如同推倒一堵墙一样的大声。

        旁边一起玩耍的众人此时都大声惊呼，走上前一摸那装扮贵妃的婢女，她像贵妃一样一命归西了。众人非常害怕，赶快把这事告诉了主人，桃花惊骇地说：“糟糕，闯祸了！”去验看时，已经不可救了。

        桃花派人去告诉婢女的亲爹，这婢女的亲爹钱某，平素为人就无德行，哭闹着跑来，把女儿的尸体背到厅房里，他在那里又喊又骂。

        桃花出来责备他说：“你的女儿是偶然暴死，你在这里吵闹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她就不会再活了呢？”

        钱某大声叫嚷着说：“我女儿现在四肢都冰凉了，哪还有可能再生！”桃花劝他说：“不要再在这里乱吵闹了，纵然是你的女儿活不了，不也还有官府在吗。”

        桃花说完，走进大厅，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婢女的尸体，婢女马上苏醒过来，再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婢女随即就自己坐了起来，桃花反转身来，愤怒地对钱某说：“你的女儿幸亏没死，贼奴才怎么这样无理！可用绳子绑送官府。”

        钱某见到女儿醒了，也无话可说，自知方才理亏，只好长跪哀求饶恕。

        桃花见钱某求饶，便说：“你既然知罪，就暂且免于追究了，但你是一个无赖小人，反复无常，把你女儿留在这里，终是惹祸之根，你把她领回去，所取银两，要赶快退回，如数送来。”

        桃花说完，便派人把钱某押送回去，让他请村里二个老人画押作保，完了之后，才把婢女叫来，让钱某自己问她女儿：“没有伤着吧？”婢女回答说：“没有。”这才把婢女交给钱某让他领走了。

        事情处理完后，桃花把婢女们喊来，数落她们的罪责，一个个都责罚了一番。

        事后又对我说：“如今这才知道，主人的一笑一颦，也不敢轻率，戏谑自我开始，竟使弊端屡禁不止，世间凡是哀伤的事属阴，欢乐的事属阳，乐过了头就要走向反面，这是万物循环的规律，这次婢子的祸殃，是上神给我们的预告，如果我们再执迷不悟，就要闯大祸了。”

        自此后，家里清净严肃，没人敢再随便嬉闹了，那个被钱某领回去的婢女，回到家后没有什么病痛，不多久自己就死了。

        钱某因为赎女儿的钱赔偿不了，就请村中老者代为哀求怜悯，桃花最后答应不要银子了，又念主婢一场的情谊，施舍了一口棺木给那钱某。

        后来我爹娘相继驾鹤西去后没多久，桃花也病倒了，昏睡在床上。

        没多久，桃花昏昏沉睡时，突然惊醒，大哭道：“郎君，妾今日去矣！”说完后，一口气转不过来，竟奄然长逝，婢女在旁，见桃花双目紧闭，四肢笔直，慌忙连叫几声，也不见回应，再走近桃花床前往身上一摸，竟快速冷去如冰。

        当时我正在料理娘亲的后事，忽然听见婢女的大叫声，忙将料理事务丢下，马上抢入房去，见桃花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我擂天倒地的抚尸大哭，家中婢女等众妇女也都哭做一团。

        后来又过了一年多，有人给我送来一坛好酒，我揭开酒坛一闻，香气清冽，当时就特别想喝，便一边写书，一边把酒都喝了。

        没多久就感觉自己醉了，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等到再醒来时，感觉身边有一个人，我用手摸了一摸，那人皮肤细腻如脂，芳香四溢，一股熟悉的香味，原来是桃花。

        我迷迷糊糊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桃花许久不说话，最后才说：“我跟你还有一些尘缘未了，郎君不要惊讶，只管耐心住在这里。”一会儿之后，桃花起身关上门走了。

        又过了很久，我觉得饥肠辘辘，不多一会儿，便来了个婢女，送来了面饼、鱼肉等食物，让我赶紧吃，室内一片昏暗，也看不到外面，不知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吃完东西后，又过了许久，桃花来歇息，我才知道，大概又到黑夜了，我对桃花说：“在这里白天见不到太阳，晚上见不到月亮的，总这样下去，天堂跟地狱又有什么两样？”

        桃花笑着说：“因为妾回到大帝身边后，有些思念郎君，但郎君又是世俗中人，害怕郎君泄露了我们见面的事，所以妾这才把你带来这里。”

        我一听也只好作罢，不再说话了，这样大概又过了几天后，桃花对我说：“明晚妾带郎君游一游天宫，然后从此永别吧。”我一听说永别，又有些伤心起来。

        次日有个小丫环打着灯笼进来了，对我说：“玉上仙等相公很久了！”

        我便跟着丫环走了出去，突然见灿灿的星光下，矗立着无数楼阁，经过好几重曲折的画廊，才来到一个地方，大堂上悬挂着珠帘，点着巨大的蜡烛，照得一片通明，像白天一样。

        我走过去后，看见桃花身着盛装，锦袍耀人眼目，头上的串串明珠，颤颤地四下垂着，地下摆了很多短蜡烛，连桃花的裙子里边都照亮了，好一个神仙女子啊！

        此时我看得有些神思恍惚，桃花让我坐下，不一会儿，美味佳肴纷纷摆了上来，桃花举杯劝酒说：“喝了这杯酒，为郎君送行。”

        酒过数巡后，我还是不说走，桃花便让丫环打着灯笼送我，我不说话，假装醉了，躺在坐榻上，推也推不动。

        等一觉醒来后，觉得四肢像被捆上了，绳索密密麻麻、捆扎得十分紧密，腿也伸不开，头也转不动，极力挣扎，头一晕，摔倒在地下，伸手一摸，原来自己被用细绳捆在一个锦被做成的袋子里。

        我坐起身极力回想，看见屋里的东西，这才知道，原来就是在自己的书斋中。

        后来朋友说我当时离开书斋已经月余了，我起初也不敢说这件事，怕桃花被责罚，但心里也感到奇怪，后来我偷偷地讲给特别要好的朋友听，没有一个能猜透是怎么回事的。

        再后来过了许久，桃花这才托梦告知我，她已正式重回真武大帝身边去了。

        我看家里只剩我一个人，遂将家里的仆人婢女全都遣散了，从此后，我收敛自己的举止，在书斋专心读书写书，很少外出。

        再后来……就遇到了你们两位，这就不用说了吧。

        莫易把自己与桃花的往事大略说了一遍，小倩说：“易哥哥看来果然是与道仙有些缘分，我们三人都不是人类，却都与郎君结下了情缘。”

        梁氏也问道：“是啊，易郎，妾想问，如果易郎不认识妾和小倩妹妹，在桃花姐姐之后，易郎还会不会再想着续弦？”

        莫易笑着说：“当然不会！桃花走了之后也已经两三年了，我都是一个人独居生活，也都习惯了。”

        片刻后，莫易继续说道：“我也说完了我的故事，要不……阿娇，你也来给我们说一说你生前的故事吧。”

        小倩也笑着说：“是啊，梁姐姐，你也说一说呗，反正今日也是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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